想起父亲
2022-05-30梅方义
从我记事起我父亲就是生产队长,管理着队里二百多人,从思想工作到农活安排、口粮分配,全队人的生产、生活父亲都管。
村头柳树上系了个铁铃,只要父亲一摇铃,全队的劳力就出工了。犁田、耙地、挑粮、撒种、插秧、割稻等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社员的家庭矛盾、邻里纠纷、婚丧嫁娶都找我父亲主持。经常是闹得不可开交的双方,在父亲苦口婆心的协调下重归于好。父亲参加生产劳动,脏活、累活带头干,社员们很拥戴他。那时候父亲很忙,也很充实。家乡流行一种地方戏叫琴书,父亲听一遍就能记住,他经常讲给我们听,如《杨家将》《岳飞传》等,他讲一遍,我就能复述,再转述给其他小朋友听。我良好的记忆力就是那时候练就的。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家承包了三十六亩责任田,又开垦了二十多亩荒地,靠着这近六十亩的田地养活了全家九口人。父亲把地里的庄稼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的猪牛鸡鸭也都养得很好。我们家成了全村有名的万元户,家里的土房变成了楼房,我的哥哥姐姐先后成家立业。那时候,我以父亲为荣,提起父亲我感到非常自豪,我觉得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十九岁到四十岁是我人生的第二个阶段,这个时期的我随着日渐长大成熟,不知不觉地身上多出了几分傲气,开始觉得父亲不过如此。十九岁的我考上了大学,吃上了商品粮,而父亲还只是一个农民,我的优越感由此而生。参加工作后和父亲聚少离多,父亲对我变得特别客气,一见面就给我发烟,还经常夸我,说我有本事,比他强。父亲依然当着村民组长,依然经营着几十亩田地,依然没日没夜地劳作。
四十岁以后是我人生的第三个阶段,在经历了人生几次挫折以后,我又开始佩服父亲。我母亲卧病在床十年,全靠我父亲不离不弃地照顾。母亲病重的最后几年整天躺在床上呻吟,父亲仍日夜守护。十年的守护,令我们敬重父亲,他让我们见证了什么是坚贞的爱。父亲文化不高,却当了四十多年的生產队长。几十年得到村民的信任,是非常了不起的。
如今,父亲已是九十高龄。我想,父亲之所以高寿与他经历了太多的世事之后的通达、善良以及真诚无私的奉献精神是分不开的。
梅方义:陕煤集团党委宣传部部长、新闻中心主任,中国煤矿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能源化工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有文集《梅苑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