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
2022-05-30黄怡文
黄怡文
/作者自画/
我喜欢写作文。我总担心经历过的事会被忘却,我也无法拥有100%的记忆,所以我愿意提起笔记录江畔萎草,记录城市喧嚣,好像用笔墨将它们妥帖地放好,它们就不会在我的记忆长河里乱跑。日子一长,那些文字便成为一本有意义的书,驱使我向更明媚的未来前进。
凌晨五点,这座村庄依旧沉睡在寒冷里。
这儿是我表弟的老家,打小我放假就爱来这里玩。三层楼的“小别墅”是我儿时的乐园。“文文好高呀,现在是大姑娘了。”是啊,我已是大姑娘了。追忆童年,我总是想寻寻童年的我,走走童年走过的路。
我习惯了备考时的作息,回到农村反而睡不着了。我下楼去,大门已敞开,外边一片黑暗,唯独右侧放三轮车的房间有扇灯亮着。我悄悄走近,爷爷在三轮车旁戴手套,戴围巾,系灯帽。我就在五米之内凝视着爷爷,他却完全专心地准备工具,没注意我。直到他骑在三轮车上准备出发时回头一看,才看见了我:“哎呀,文文呀,我准备去挖点藕,你要不要去呀?”“好呀。我去穿厚点就来。”再等我跑下楼去,爷爷的三轮车横在院里,我小跑着向前,爷爷却一声声“不急,不急”地喊着。
坐在放货物的后座上,没几步便颠簸一番,我却觉得高兴。这颠簸的感觉似乎一直停留在我的童年,而今在黑夜里,我坐在三轮车上,好像一下又变成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孩了。
到了藕塘,爷爷说我年龄太小下水危险,便留我在岸边。我凝视着爷爷。爷爷借着微弱的天光,下到冰冷的藕塘里。寒冬,池塘里的水冷得不像话,我手指刚碰到水便抽了出来。而藕塘远处有几个人来得更早,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在淤泥里,爷爷行动不便,举步维艰,好不容易走到了河中央。爷爷弯下腰,把脸贴到冰冷的水面上,只剩个脑袋在外面。他在水底下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我看见一只水管从淤泥中被拉出,是一只高压水枪,被拉出时足足喷了有五米高。
“你在看爷爷挖藕啊。”姨父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藕塘,同我一起望着水中的爷爷。“我年轻的时候也和爷爷一起挖藕,光是那高压水枪都很重,我拿不起来还要被爷爷笑话呢。”“为啥要用高压水枪呀?”我好奇地问。“你看,爷爷在水里要靠枪才能把藕旁边的淤泥冲散,硬拉上来的肯定断。断藕会进泥,就卖不掉了。挖藕很难,真的很难,亲身体验才知道。那时我挖完,常常是腰酸背痛。”我注视着爷爷,想象着他在水下的动作,既要胳膊费力夹着高压水枪,又要用双手保证藕的完整,实属不易。谈话间,爷爷同几个人挖出一长条又一长条的藕。上千斤的蓮藕,他们一根根地挖,再小心翼翼护送到岸边。
姨父前去帮上岸的爷爷,我才回过神来不再望向藕塘。爷爷脸上衣服上全是水中的绿絮。他说自己去洗洗,我正疑惑附近哪里还有冲洗的地方,却见他扑通一下跳进湖里,就用湖水洗了把脸,在水里泡着,幸福地朝岸上笑。
我望见的一切,正是挖藕人的生活。我注意到,下池塘的人们身体触碰到冷水时,也是咬紧牙关,皱紧眉头,他们一样能感受到寒冷,但毅然选择了劳作,用自己一冬天的冷,换来一城人的暖。
坐着三轮车回家时,我身旁堆满了藕,我摸着这些白皙的家伙,想了很多。我说挖藕人辛苦,爷爷却边开三轮边回应我:哎,各行各业的人去深入摸索摸索,都各有各的辛苦。一眼望去,大街上人来人往,其实每个人都挺不容易的。
那时,我突然觉得成长的路,是会经历一些痛的,那个完全没有烦恼的我是回不来了。而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凝视希望的眼里也依旧饱含着少年勇往直前的探索。我也会像今天劳作的人们一样,去温暖、去治愈。
我凝视着眼前流动的风景,心里默想:我承认,未来我想成为很好很好的大人。
(指导老师:樊 璐)
/作者说/
有幸,我到过乡下,近距离抚摸过生长的瓜果蔬苗,在灶台后用过木柴生火做饭,也曾在田地里跑着放风筝,当然也亲眼见到挖藕的人们劳作。最喜爱的还是乡下的人情味,这儿的人总是把我如亲孙女一般对待。所以即使是寒冬,也因为人心暖而不觉得冷。在乡下,可以思考,可以创作,回忆着过去,幻想着未来。因为双脚真真实实踏在这片土地上,所以一切都让人觉得安心。果真“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