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明志 陈树湘

罗付金

英烈小档案

陈树湘（1905—1934），湖南长沙县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参加北伐军叶挺部，同年9月随团参加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后上井冈山，历任红四军第三十一团七连连长、特务连连长、特务营党代表、红军第二纵队第四支队政治委员、红军独立第七师和第九师师长、红十九军第五十四师师长、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第一○一团团长和第三十四师师长。

在湘江战役中，陈树湘率红三十四师为掩护红军主力过江，陷入敌人重兵包围。在突围中，陈树湘受伤被俘，绞肠就义，年仅29岁。2009年，他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1934年11月25日，湘南道县，潇水河西岸。

灰麻麻的一片人影潜伏在岸边的草丛中，陈树湘坐在一棵古柳下，他的对面是政委程翠林和参谋长王光道，三双眼睛紧盯着铺开的军用地图，谁也不说话，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一般。

突然，通信兵一声高喊，似在红三十四师全体指战员心中骤然刮起一阵飓风，“红军总政治部紧急电令！”

这是中共中央、红军总政治部《关于我野战军进行突破敌人第四道封锁线战役渡过湘江的政治命令》（以下简称《政治命令》）。《政治命令》指出：（一）我野战军即将进行新的最复杂的战役，要在敌优势兵力及其部分地完成其阻止我西渡的部署条件下，来突破敌人之第四道封锁线，并渡过湘江……（二）为着胜利地进行这次战役，要求野战军全部人员以最英勇坚决而不顾一切地行动。进攻部队应最坚决果断地粉碎前进路上一切抵抗，并征服一切天然的和敌人设置的障碍，掩护部队应不顾一切阻止部分的扑灭尾追之敌……（三）对每一个指挥员要明确地执行放在面前的战斗任务，与友军确实地协同作战……指挥员应牢记：争取战斗的胜利，不仅依靠个人的勇敢，而首先是在正确的指挥部队。（四）政治工作人员应不疲倦的政治宣传与鼓动及个人的模范，克服战斗员中的疲劳、落伍与各种动摇，应与指挥员一起征服为完成战斗任务上的一切客观困难，并最高限度地提高全体红色军人的战斗精神、顽强抗战及其坚定性……（五）当前战役的胜利完成，是将决定着我们突破敌人的最后封锁线，创造新的大块苏区，协同其他红军部队（二、六军团，四方面军）一致进行全线的总反攻，与彻底粉碎敌人五次“围剿”……

就在《政治命令》下达后，11月26日，红五军团首长命令陈树湘带领师团领导赶到道县仙子脚镇蒋家岭村军团指挥部，召开红三十四师团以上干部会议。

走进红五军团指挥部，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的是两位军团首长：一位是军团长董振堂;另一位是红军原总参谋长，后来被博古贬到红五军团当参谋长的刘伯承。

两位首长的表情十分凝重，陈树湘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一定十分紧急，或者有非同一般的任务交给红三十四师。

陈树湘的预感一点没错。

“同志们辛苦了。”董振堂说，“但还需要你们师挑更重要的担子！”

“为了中央和整个红军的前途，红三十四师愿意继续殿后掩护。”陈树湘表示道。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董振堂说，“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严峻！蒋介石知道我们主力红军要抢渡湘江去湘西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意图后，急调湘军、桂军和中央军在潇水和湘江布成一个袋形阵地，形成第四道封锁线，企图在湘江以东地区以围追堵截的战术与我军决战，彻底消灭我军！ 我军已钻进敌人的口袋，危在旦夕！ ”

“当前的敌我态势于我军十分不利。”刘伯承展开了地图，“先我军一步抢占全州的敌一路军正在向咸水圩和我一军团脚山阵地推进;兴安之桂军四十三师正由南向北压迫界首一带渡点;桂军主力已从恭城、老虎关一线回灌阳，正向枫树脚、板桥铺、新圩一带推进，旨在侧击、腰折我中央纵队，在你们的后面，周浑元的第三路‘追剿军一直紧追不放。从整个局势来看，一场大血战必将全面展开。”

刘伯承站起来对陈树湘等下达命令：“在红军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中革军委命令红三十四师仍为全军后卫，掩护主力红军抢渡湘江。”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担任全军后卫，其风险就明显增大了，你们必须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刘伯承再三嘱咐道。

“我们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出现何种情况，红三十四师都不会给军团首长丢脸！”陈树湘坚定地表态。

这时，董振堂拿出刚收到的军委电报，他读了关于红五军团作战任务的那一段：

五军团行动：甲、五军团（缺一个师）于29日应在文市河西岸文村宿营，30日拂晓即西移。必要时，则向泥口坪、马鞍山占领阵地，遏阻周敌，主力于30日黄昏后进到石塘圩地域。乙、五军团之另一个师（即红三十四师）29日夜应在文市河西之伍家湾地域宿营，30日晨应接替六师在枫树脚、泡江以北的部队，主力应控制于枫树脚，顽强保持上述的地域，抗击灌阳之敌……

“你们过来看清楚，”刘伯承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这里是灌阳县城，往北是马渡桥、枫树脚、杨柳井、板桥铺、新圩，新圩之北是陈家背，再过去是古岭头，这里是我中央纵队和后续军团必经之地。现在，红三军团的李天佑同志正指挥红五师在枫树脚一带抗阻桂军主力，30日上午红六师的十八团将去接防，而你们则应在30日下午赶往枫树脚以北、新圩以南地域接替十八团。”

“我们一定准时赶到阻击位置。”陈树湘的手挪到刘伯承所指的灌阳城北枫树脚一带图标处。

“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刘伯承再次嘱咐道，“战争不能是教条、机械的指揮，你们在明确任务后要灵活处置各种意外情况，也许你们要去的位置到明天已经不在十八团手里了，但不管他们退守何处，你们也不能让敌人进到新圩村！”

董振堂接着说：“红三十四师不仅要接防新圩抗阻桂军，还要继续打击第三路‘追剿军周浑元的部队。这路追敌来势凶猛，紧紧咬住我们不放，你们要在掩护红八军团通过苏江、古岭头之后再回来打他们一下。为确保全军顺利西进，朱德总司令在后来又下了一道死命令，要红三十四师以最坚决的作战，直至战斗到最后一人……如被敌切断，可考虑返回湘南发展游击战争……”

“同志们，在重兵压境的情况下，把全军的殿后任务交给红三十四师，这个担子重如泰山！全军团期盼着你们完成任务后迅速过江。”董振堂最后说。

陈树湘和师团领导认真听完董振堂和刘伯承所讲的每一句话，终于意识到未来几天将给他们带来什么。凶多吉少，厄运难避，还是绝处逢生，化险为夷？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考虑结局。

陈树湘、程翠林等人齐刷刷地站在两位首长面前，他们举起了右手庄严表示：红三十四师坚决完成中革军委交给的光荣任务！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中革军委，誓死保卫中央红军！

刘伯承在送别陈树湘时又一次郑重嘱托：“树湘同志，全军团期望着你们完成任务后迅速过江，把干部、战士们安全带回来。”

此言一出，陈树湘双眼立刻湿润了，他用力点点头，然后率领师团领导大步离去。军团首长们一个个眼里都噙满了热泪，久久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摘自“湖湘英烈故事丛书”《断肠明志·陈树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