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席慕蓉的一次座谈

张冷习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国开始改革开放，八十年代各行各业迎来了飞速的发展，人们物质生活得到改善的同时，精神世界也得到了极大的丰富。许多人说起那一个时期，还会津津乐道，八十年代一本杂志发行几十万份甚至百万份，在新杂志到来的日子，许多人排队在邮局发行点等着购买新杂志。八十年代港台流行歌曲飘向内地（大陆），无论是翻唱的欧美流行歌曲，还是自己创作的流行歌曲，许多流行歌曲受到人们的欢迎，并让大批歌星红了起来;八十年代港台影视剧涌入内地（大陆）热播，《射雕英雄传》《霍元甲》《万水千山总是情》《情义无价》《上海滩》等至今许多人耳熟能详。许多人家里没电视机，到了晚上纷纷搬个小凳子到别人家里看电视剧;港台图书也纷纷抢滩，琼瑶、亦舒、三毛、金庸、梁羽生、古龙，可谓一浪高过一浪，他们的作品令许多读者手不释卷，也承载了许多读者关于那个年代的回忆。诗歌方面开始热的是朦胧诗，后来随着后朦胧诗逐渐变得晦涩难懂，汪国真的诗由于清新明白热了起来，“汪国真热”过后，接着就迎来了“席慕蓉热”，当时不但明信片上印着汪国真、席慕蓉的诗歌，笔记本上抄着汪国真、席慕蓉的诗歌，就是情书也夹带着汪国真、席慕蓉的诗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都成了过去，之后这两位诗人逐渐被替代，如被王鼎钧、简媜、董桥等的散文，余光中、洛夫、郑愁予等的诗歌，白先勇、李昂、李碧华等的小说所替代。但进入新世纪，一首歌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让席慕蓉又一次回到了大众的视野。这是一首由席慕蓉作词的歌曲，歌里唱道：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如今终于见到辽阔大地/站在这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这首歌清音袅袅，灵韵深澈，让人听了久久难忘。听着这首歌，人们就想到锡林郭勒草原和西拉木伦河。锡林郭勒草原是我国草原类型丰富、保存较为完好、生物多样性丰富，在温带草原中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的草原，现在一些地方被开发为旅游景点;西拉木伦河为西辽河北源，蒙古语意为“黄色的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山地赤峰克什克腾旗大红山北麓海拔一千四百二十米的白槽沟，流经克什克腾旗、翁牛特旗、林西县、巴林右旗、阿鲁科尔沁旗，于翁牛特旗与奈曼旗交界处跟老哈河汇合成为西辽河。

席慕蓉，台湾著名蒙古族女诗人、散文家、画家，蒙古族名字穆伦·席连勃，意为大江河。1943年生于重庆，祖籍内蒙古察哈尔。蒙古族王族之后，外婆是王族公主。席慕蓉十三岁起在日记中写诗，十四岁入台北师范艺术科，后又入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1964年入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专攻油画，毕业后任台湾新竹师专美术科副教授。举办过数十次个人画展，出过画集，获多种绘画奖。她著有诗集《七里香》《无怨的青春》《时光九篇》，散文集《有一首歌》《江山有诗》，美术论著《心灵的探索》《雷射艺术导论》等。诗作被译成多国文字，在蒙古国、美国及日本都有单行本出版发行。

1989年，席慕蓉第一次回到家乡。以后她又多次回到内蒙古，她每次回来除了寻根访祖，考察观光，还会做一些文化交流活动。她现在是内蒙古大学客座教授，另外她和叶嘉莹教授熟悉，2014年曾到天津参加“叶嘉莹教授九十华诞暨中华诗教国际学术研讨会”。在2016年4月，席慕蓉来到了鄂尔多斯，与鄂尔多斯市作家、艺术家座谈交流，共话当代文学、艺术创作及民族文化的传承保护和发扬。我参加了座谈会，后来从新闻中知道，她还到过鄂尔多斯近百年校史小学——位于乌审旗苏力德苏木，始建于1918年的乡镇小学——沙尔利格中心小学。在这里她观看了蒙古族诗人贺希格巴图塑像;参观了孟和那顺纪念馆，并题写了“高原明月、赤子痴心”;参观了游牧文化小型博物展览馆等，并和孩子们进行了互动。她还到蒙古族中学参观，记者萌豆写道：“古代宫廷声乐组曲‘古如歌的悠扬绕梁，射箭运动的精准张弛……诗歌朗诵的声情并茂荡气回肠。每一次与老师学生互动之后，席慕蓉总是主动提议‘我们一起合影吧，笑颜如花，在这里，感受到能与孩子们留念是她的幸福荣幸与快乐。”她还到鄂尔多斯市乌审旗神水台村参观，听村支书如数家珍般介绍乡村建设情况，参观了村里洁净的小巷，错落有致的白墙灰瓦房屋，独具农耕文化特色的小广场，別致的已编号的房屋指示牌，以及树木和鲜花，给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和作家、艺术家座谈是在成吉思汗陵旅游区的一家酒店内举行的，诗人在这里下榻，当然要拜谒成吉思汗陵，并和守陵人——达尔扈特部落的人进行交流。我是提前两天得到和席慕蓉座谈交流通知的，4月23日早上搭乘参加会议人员的车辆赶到成吉思汗陵旅游区，去了发现参加座谈会的除了本地的作家、艺术家外，还有内蒙古自治区有关方面的陪同人员。座谈会上，来自鄂尔多斯市的十余位作家、艺术家都发了言。当时除了指定的发言人外，在席慕蓉的要求下，其余的人或长或短作了发言，谈了一些意见。发言有介绍当前鄂尔多斯文学、艺术创作队伍的建设及创作成果的，有介绍成吉思汗文化、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发展的，也有讲述创作故事以及表达崇拜之情的。我围绕文化、精神以及诗歌创作作了简短发言，其中表达了对席慕蓉一些观点的赞同，比方她对于游牧文化的认识，对于旅游区管理的意见，对于故乡思念的感受等。席慕蓉是有情的，说到动情处几近哽咽，我当时曾经用纸记录了一些内容，可惜时光易老，资料难存，多年过去了，记录的纸片几经翻找也没有找到，所以对于一些精彩的原话已经不能复述。但能够参加这样的座谈会，我的心里还是很高兴。

席慕蓉在发言里讲述了自己的人生故事及创作历程。她称鄂尔多斯是“圣地”，回忆了自己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时的感受：“当我来到圣殿，听到达尔扈特的唱颂，眼泪就没有停……”席慕蓉还现场解答了与会者的提问。当有人问她如何在诗歌、散文、美术多个方面取得成就时，她谦虚地说自己没有一个是成就。她在回答缘何学画写诗的提问时幽默地答道：“学画是因为数学不好，写诗是因为孤独寂寞。”对于席慕蓉“学画是因为数学不好，写诗是因为孤独寂寞”的话语，许多人报之以掌声。席慕蓉以前在访谈中说过：“写诗就是解决我自己的问题。画油画就不一样，是做功课，就是必须要把它做得好。可是写诗是我从小的习惯，是它来找我，然后我把它写出来，我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参加座谈会的也有几位诗人，大家对于诗歌创作感同身受，都知道诗歌创作不可能是随时随地进行的，更多的是愤怒出诗歌、思念出诗歌、伤心出诗歌、感叹出诗歌……席慕蓉曾说，写诗就是遇到了触动，“诗来找我了，我必须拿笔写出来”。所以写诗的感觉只能遇到，不能找到。大家虽然没有创作出席慕蓉那么多的诗歌，也没有席慕蓉那么大的名气，但诗歌和许多文学形式一样，一旦植入了一个人的内心，就很难再分开，都在坚持进行创作。我们听着席慕蓉的娓娓叙述，为这样一位老人依然保持创作热情，对生活充满热爱，对文化保持清醒认识，古稀之年依然能够行走四方而感慨而赞叹。

座谈会原定于上午九时三十分开始，中午十一时三十分结束。原定两个小时的座谈会，最后经过三个小时的交流讨论才结束。座谈会结束时，成吉思汗陵旅游区管委会特意向席慕蓉赠送了十八本成吉思汗文化汇编图书。然后大家纷纷拿出提前买好的席慕蓉作品，让席慕蓉在上面签名，席慕蓉面带微笑，给大家一一签了字。签完名字后大家纷纷走出会议室，到外面合影留念。集体合影后，大家又抢着与席慕蓉单独合影。席慕蓉亲切地站在地上，谁过来和她合影，她都站好和其合影，有时还简单交流一下。我参加座谈会回来后，把和席慕蓉合影的照片冲洗了出来，放在了我的书房里。在合影的时候，远处的毡房里传出了歌声：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去看那青青的草，去看那蓝蓝的天/看那白云轻轻地飘，带着我的思念/陪你一起看草原，阳光多灿烂/陪你一起看草原，让爱留心间……席慕蓉一遍遍跨过海峡回来看草原，因为草原是她的根，是她的依恋，是她梦想的地方。草原是多彩的，给了席慕蓉很多的慰藉;草原是多情的，给了席慕蓉无尽的思念。我和席慕蓉不是在草原最美的时节见面，也不能陪席慕蓉一起去看草原，但以文化为桥，我们能够在一起谈论诗歌、画画、高原和乡愁，心里就会升腾起另一片草原，那是一片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草原，那是一片充满诗情和画意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