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的旅途
2022-05-30陈治勇
陈治勇
我到过很多城市,丽水、台州、杭州。这因为语文。我去过很多远方,湖北、贵州、稻城。这也因为语文。到过很多地方并惊奇,但因为语文而到过很多地方,且每一次都是一段绵长的旅途,这就有点意思了。远水遥岑,春夏秋冬,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景致,不同的学生,将我的旅途装点得色彩斑斓。每一路,都是一幅经久的画卷。这,是不是可以堪称语文的漂泊呢?然这漂泊里多了一点诗意,蕴含着厚重的人文内涵,点点滴滴都汇聚成了思念的河流。
我想念唐崖的雨了,一层秋雨一层凉啊。听着舍外的落雨,点点敲打着窗外厚密的叶子,琐琐碎碎,絮絮叨叨。雨声若琴声,绿意作香炉,无边的雨雾就是香烟了。槛菊愁烟兰泣露,想着不久的将来,叶子散尽,秃枝于风中颠簸,想着我即将与之别离,再无法与其来年之新叶相见,飘泊之意顿起。可怜唐崖雨,万里眷余归。这雨之柔情,恰似此地人之深情——温存,炽热,体贴。学生家长送来之袋袋土豆;操场上孩子们问候时那灿烂明媚的笑脸;更有那每日斜阳照满庭院之时,广播里的唐崖话——唐崖人是有情怀的,以方言为老者广播。关爱老者,从语言开始。是的,唐崖的人文除了厚重久远的土司遗址,更弥漫在这点滴间。
较之多水的江南,稻城是素朴、大气的。立于广袤之原野,低头乃丰茂的草,奔走的牛羊和来自四面的风,抬头是不见边际的青天,来去自如的白云和那翱翔苍穹的雄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儿时背诵的诗歌竟在此时活了。沿途所经,处处有随风飘飞的经幡,石头垒积的土堆。土堆上每一块石头都镌刻着经文。在通往西藏的路上,常能看见目光诚挚,匍匐于地虔诚行走于朝圣之路的藏民。他们有的竟为之永远停留在了路上。在人类信仰逐渐荒芜之时,他们恪守着千万年的祖训与习俗,一如那一张张被炽热的骄阳熏染成了古铜色的脸,流淌着着笃定,焕发着坚贞。面对这群大地上的苍生,人的心魂被洗礼着,净化着。心胸亦无限舒展开来,往日之恩怨情仇、荣辱得失一扫而空,宠辱偕忘,盖若是也。
初至稻城,我们像一群新生,对未知的支教学校充满了期待。这是一所县中,校名的汉字与藏文相互辉映,潇洒的行书折射着学校的个性。学校的外观虽普通,但素朴的外表难以掩盖教育的本真。细观之,教室的门口意趣甚丰。其文化布置虽简单,却处处见出高层对教育本质之识见与对教师之尊重。如一教室门口贴着:
不学无术只凭打扮,不能引起学者喜欢。
骏马如果没有行姿,哪怕再稳也不值钱。
写于条形木板上的四句话,绿字绛衣,阐明了人应重内在神气之哲理,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甚是有味。
这学校,随意一瞥皆为文化。它的骨子里流淌着教育之真谛。有此,则陋室不陋矣。这让我想起了湖北之唐崖民中。依山傍水的民中,有着文物楼。楼前的操場,以青石相连而成,一块块,或灰白,或青黑,参差斑驳。它们与两旁陋室相映,织就了岁月之经纶。文物楼再向前,是古长廊,目力难尽。长廊上黛瓦含情,廊边古木荫蔽,长廊从东到西,悠悠然,绵延着一派静谧。蟋蟀唧唧,鸟鸣声声,加上廊间偶有的蛛丝,大有时空穿梭之感。古长廊与古学校相连之门框上,左刻“庭廊幽深鹅石相嵌通南北”,右刻“松柏参天庭院有致见古今”,两联虚实交错,颇有“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为学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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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漫漫的语文旅途,想着山一程,水一程,想着那不同的景色,不同的人,想着他们于我人生旅途上装点下的风景,不禁感慨万千:
有些地,停留再短已成故乡。有些景,虽是一目却永留心底。有些他,相遇再短已成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