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们等我回报
2022-05-30唐慕轩
唐慕轩
探视的时间到了,我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透过那扇小窗子,却看不见外婆。
外公坐在我身边,低着头,沉默不语,满头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烁着。
这是外婆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三天,情况并没有好转。医生已经在劝我们做最坏的打算,但我却坚信外婆会醒的。我想在外婆醒过来时对外公外婆说:“外公外婆,请你们等我回报。”。
外公外婆很节省,妈妈要给他们买东西,他们都不要。给外婆买了件衣服,她会唠叨上半天,最后小心地叠好收进衣柜里的底层,逢年过节才穿一次;给外公换了部新手机,他会满脸责備地批评我们花钱大手大脚,最后悄悄地把手机藏进抽屉里。每次外出旅行,问外公外婆想要什么,他们总是笑着说要棒棒糖。小时候听了,我会觉得很好笑,告诉他们棒棒糖是小娃娃吃的;长大了听,心里却一阵又一阵地发酸。他们为了我们含辛茹苦倾尽一切,却不舍得让孩子分担丝毫,他们把一生的苦难尝尽,却不舍得分享子女人生的甘甜……
他们自己省吃俭用大半辈子,却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
读大班时,院子里流行骑剪刀车。小朋友堆里有人拥有了第一辆,我眼红不已。回来一说,我妈把眼睛一瞪老大:“这么贵,不买。”外婆半天不语,然后静静看向我又失落又不甘的眼神,只说了一个字:“买。”然后就真的买了。
我在街上和外公溜达时,看见小朋友们在吃发得大大的、雪白的棉花糖,再看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糖档,一阵阵诱人的甜香飘来,我吞了吞口水,对妈妈说:“妈,我想吃。”妈妈不屑一顾地说:“坏牙,不买。”外公拉起我的手,单说了一个字:“买。”然后便是满嘴糖渣的我在笑了。
这并不是特殊事例,而是常态,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倾尽所有地宠我爱我。
记忆中外婆的模样很憔悴:头发凌乱,灰白灰白的,脸又黑又瘦,眼神浑浊没有精神,嘴唇浅浅的发白,满脸皱纹……衣服单薄,色彩昏暗,款式单一,总有许多褶皱。一年四季,春去冬来,衣服就那几件不停地换。眼前的外公头发花白,脸色难看极了,眼神发散,嘴唇薄薄的。衣领薄,袖子厚,裤子还掉色,手腕上的表也不清楚他戴了多少年了,时间也不是很准,动不动秒针就会停下。
我亲爱的外公外婆,经过这一次劫难,请你们更爱自己一些吧!
那晚,我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坐了很久,头顶上的灯越来越昏暗,我仿佛听见了时光在我耳边“哗哗”流淌着……
外婆是在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九天醒来的。医生们都说这是奇迹。
我并不这么认为。
外婆出院以后,我在异地同他们视频。看着屏幕里面的他们,70岁勇敢的他们,勇敢醒过来的外婆,勇敢等待的外公,我希望他们能继续勇敢下去,勇敢地和时间作斗争,可以让我有机会回报他们的付出,这是他们给予我额外的恩赐。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突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