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牛”——黄永玉的艺术人生
2022-05-30曾祥彪
曾祥彪
黄永玉1924年生于湖南常德,祖籍湖南凤凰,土家族人。他有三个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他家境贫寒,只受过小学和不完整的初中教育,12 岁就外出谋生,流落到安徽、福建山区小密作坊做童工,后来辗转到上海、台湾和香港,饱经风霜。他呷得苦,霸得蛮,聪颖睿智。他14岁开始发表作品,以后一段时间主攻版画,其独具风格的版画作品饮誉国内外,15 岁开始以绘画及木刻谋生。他阅历丰富,当过小工,任过小学、中学教员,家众教育馆员,剧团见习美术队员,报社编辑,电影编剧及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协副主席。
“蛮牛”的外号,是蒋经国,蒋方良在宣传队时喊出来的。黄永玉一生颠沛流离、曲折坎坷,与命运抗争,同生死搏斗,以自学的绘画和木刻艺术艰难地养活自己。
“蛮牛”在人生的艺术道路上有过许多鲜为人知的奇遇:那一年,他在泉州流浪,在一座寺庙里把玩兰花时,遇到了最崇敬的丰子恺的老师李叔同,他热泪盈眶;那一年,他在江西奔走,遇到了画《三毛流浪记》的张乐平,他喜出望外;那一年,他在杭州谋生,遇到了仰慕已久的大师林风眠,他喜上冒梢;那一年,在香港行艺,他遇到了写杂文的至交聂绀弩,他热血沸腾。在香港的《大公报》上,他用木刻诠释新闻。在长城公司写电影剧本时,拍过《小城之春》的费穆趴在他的剧本底稿上“休眠”,离开了人世……
“蛮牛”黄永玉在奇遇中更深刻地了解了社会,了解了人生,也了解了艺术,与同仁们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更坚定了他献身绘画艺术的决心。
此时,他的表叔沈从文和一些好友劝导他,希望他结束流浪的生活,回到北京从事绘画艺术。因为北京是中国政治、经济、教育、文化艺术的中心。这里人才济济,大家云集,有利于今后的发展。而且这时正是共和国发展初期,百废待兴,千帆竞发。“蛮牛”似乎从中悟出了一些道理,他怀着一腔碧血,揣着一颗红心,喜滋滋地投入了北京的怀抱,开始了他崭新的艺术追求。
“蛮牛”住进了大雅宝胡同。与他为邻的正是李可染、李苦禅、董希文等知名画家。他们常一起品茶,一起切磋绘画艺术,谈古论今,谋划未来。可是,好景不长,一场“红色”革命差点粉碎了他追求绘画艺术的梦想,“红卫兵”的皮鞭抽得他死去活来,他却诙谐地说:我又经受了“革命”的考驗……
尽管“蛮牛”分别在北京、意大利、香港和老家凤凰拥有“万荷堂”等住所,但他仍心系家乡、祖国和人民,他净心至上,捐钱办学、修路、架桥,奉献爱心。他挥动着烟斗,笑着说:“有爱心,恐怕是要紧的……”
天才出于勤奋,这是“蛮牛”追求艺术悟出的真谛。有了深厚的文化底蕴,才能在人生的艺术道路上走得更稳,更具艺术的生命力和张力。于是他抓住一切机会,利用一切空隙,努力地学习唐诗、宋词、元曲,学习东西方的美学和绘面技艺,以创新艺术风格。明代大画家徐渭尝说“吾书第一,诗次之,文次之,画又次之。”“蛮牛”则称自己“文学在我的生活里是排在第一的,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绘画。”他在《晨钟暮鼓八十年》一文中说:“一个画画人的主张是很重要的。” “蛮牛”遵循自己的艺术主张,不断地完善自我,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他曾担任过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主任、中央美协副主席,出版过不少著作,如《这些忧郁的碎屑》《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等。他画过《何诗玛》、生肖邮票《猴》和毛主席纪念堂的山水画等,在德国、澳大利亚等国多次办画展。可谓风生水起、誉满世界。
“蛮牛”黄永玉一生的最爱画荷花,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他已画了八千多张。为此,他专门刻了一个图章——“荷花八千”。据传,他外婆家附近有个荷塘,儿时每每淘气、外婆要“惩罚”他时,他就把一个圆型的洗澡盆滚入荷塘,然后跳进盆里躲起来。在池中他偷偷地观看荷叶下水里那些在岸上看不见的苔、草、虫、鱼及光的变化。这不仅丰富了他的童趣,还让他萌生了画荷花的念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一生钟情于画荷花。
“蛮牛”画的荷花与中国历代传统文人画的既有异曲同工之妙,又有自己鲜明的个性,他笔下的荷花更纯朴、更率真。他用笔有时是排笔,用的颜料一般是进口的。其荷叶融入了现代西画的艺术元素,叠加而成;其花瓣运用了跳跃性的色彩,或厚重如刀片,或轻薄如剑锋,刚柔并济,活力盎然。满塘的荷花彰显出生命的张力,在抽象中突显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表达。
“蛮牛”有着开阔的艺术视野,他还常画一些动物。在他的笔下,任何一种动物形象都有其独到的笔触,如他画的羊,羊角弯卷,从头到脚似乎都是在一个平面上用单色平涂而成,缘于借用了上古岩画的技法;又如他画的群鹤,鹤首凸显具象,鹤身与鹤翅仿佛是一笔定格,让人能感受到古代瓷画的韵律;再如他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源于对艺术美术作品的创新,他勾勒出了它的精神内蕴,表现出了他的中庸之道的哲学观。
在色彩的运用中,“蛮牛”黄永玉用得最多的是橙色、黄色、粉色、紫色和靛青色。在旁人看来,这些色显得俗气,但他不怕这些偏见。他追求快乐,追求豪气。英国艺术史家苏立文看了他的画评价说:“如果他乐意,他也可以画得极为精细,例如他的工笔花卉习作”“他的熟练技巧,在他变得越来越成功之后,导致了某种粗疏荒率和装饰性的华美”。“蛮牛”的画,除了受版画影响之外,还能让人从线条和色彩中找到林风眠绘画的影子。在一次研讨会上,他自己也说:“我虽不是林风眠的学生,却是终生默默神会的追随者。”
“蛮牛”黄水玉被誉为中国艺坛的“鬼才”,与晚唐诗人李贺被世人称为“诗鬼”同出一辙。“鬼才”实际是指他对艺术的广猎博采和创新能力。他不但热衷绘画,而且对文学情有独钟,他尤喜鲁迅的文风,他创作的散文还得过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他的许多题画词也效仿鲁迅多带有讽刺意味。如画一猫被群鼠吸奶,题词是“爱得没有原则便是祸害”,又如画一巨猫推一鼠于婴儿车中,题词为“也不想想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诸如此类幽默诙谐却剑指当代社会风气中弊端的题词不胜枚举。因此,他的题词画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产物,能提升画作的内涵,颇耐人寻味。
古人云“画者,文之极也。” “蛮牛”黄永玉已然站到了这个高度。他的艺术人生充满传奇,也充清激情,更充满诗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