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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上)

2022-05-30陈社昌

当代作家 2022年9期
关键词:阿梅小方山田

陈社昌

故事概况:

《命也》是阿米传奇的一生。

阿米是富家子弟,人很聪明。还很大方。人缘关系非常好!到最后,却穷困潦倒?

他家的钱财到底有多少?爸爸指着屋里说,这些都是钱。你这辈子,下辈子都用不完。阿米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反正日本鬼子盯上了;国民党高团长盯上了;州里的恶霸盯上了。最终被街上的地主吞噬了。

打仗时,他勇猛顽强,弹无虚发,杀敌无数。就连不可一世的日本人三木也败在他手下。高团长佩服他。当地人也都夸他。

阿米的故事。我們不得不感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第一章:比赛

阿米。

听到有人喊我,就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是谁在喊我呢?

喊阿米的人从草丛里跳出来,原来是大胖。

什么事?我问。

我要和你比试。

比什么?

比摔跤。

无缘无故的,说什么疯话?

你敢骂老子?

骂你还是轻的,你无缘无故的找老子的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奸你娘!

奸娘?你的娘在你屋里,什么时候都可以,几方便的。

你……

我不想理他,鄙夷的笑了笑,准备离开了。

大胖在我后面说:你这个人就是人没长大,卵长大了。

你有本事,人长大了,卵子也长大了。

听我这么说,他伸手就捉住我,又将我举过了头顶,我现在就让你七巧出血,不得好死!信不信?

你丑不丑咯,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比力气。

小方跑过来,一句话就拿到了大胖的软肋。要是我,拿个马桶碰死算了。还在这里比卵长,你这样做叫比赛吗?你这是叫偷袭,叫扯蛋。

大胖放下我。平时,大胖就是怕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他认为,这两个家伙,一个足智多谋,一个敢做敢当。只要小方的眼珠子一闪,所有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担心。你看现在就知道,

见面就将军。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里,难道不行吗?

奸你娘!

不要奸娘了,小方说:有本事就正式的比一场,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奸你娘,哈哈哈哈,大胖笑了,这正是他想要的。你说吧,你定个日子。说完,他又说了句奸娘的话。

奸你娘是大胖的口头禅。他说你这才叫说了句人话。大胖神气的拍了拍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到那天,如果你们不来,就是狗娘养的。

见大胖走了,小方走到我身边说:你不要紧吧?

我柔了柔被大胖抓过的胸脯,嘴里说,狗娘养的,没想到他会偷袭。

你不会真的要跟他比吧?小方开始急了。

我咬咬牙:当然!

其实,我只是说了句气话。小方解释道。

我拍了拍小方的肩,说你这句气话说得好!很解恨。

还解恨,你这是拿鸡蛋碰石头。

难道你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吗?

他比你长得高长得大,足足有二百斤重,你站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只老虎站在一只大象面前。硬是要比的话,肯定是凶多吉少。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他长得比我高大,就算他赢了,又有什么用呢?要是我赢了,你说是不是会有轰动效应?

小方眼睛一亮:是哦!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还是注意点。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小方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死,顶多就是我身上几十斤肉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你是不要了。可你的父亲母亲怎么办?他们一定会急死的。

难道我们比赛就一定是我输吗?就一定会死吗?假如我赢了呢?我告诉你,很多时候,没有你想的糟糕。

你?小方摇头。

我拍了拍手,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不知道吗?富贵险中求。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大胖带了一帮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丛林里。

我和小方,说说笑笑的,也来到了丛林里。

大胖见我真的来了,眼睛一亮:哎呦喂,阿米。我说句实话,我还真的佩服你的胆量。明明百分之百的输,你还敢来,不过,胆大又怎么样,最多就是死得难看一点。

我不亢不卑:说几句大话,谁不会啊?我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无形中就激怒了他。

哟,癞蛤蟆打哈欠,不错!

我轻蔑的笑了笑: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笑,我会让你笑的,此刻的大胖已经积满了怨恨。

也确实,把我们摆在一起,有谁会相信,我会赢呢?这是一场悬殊大比武,一个是几十斤重的小孩子,一个是二百重的大人,来看热闹的人自然就多了。

小方看着我,说如果实在不行,趁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我们可以退场啊!

你废什么话?今天,就算我死,也要跟他比一场。

小方心里忐忑。不过,他还是不忘交待了一句,说你们悬殊太大了。你要比的就比速度!

小方说完,走到草坪中间,有模有样的吹了声口哨,说你们双方准备好了没有?

大胖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不屑的表情:上下嘴唇动了动,奸你的娘!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小方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开始了,三比两胜是赢家。点到为止。

我听到宣布,一步一步走到草丛中间。

大胖则走着鸭子步,缓缓的过来了。他这样走,一是他确实很胖,迈不开步;二是目空一切,也是做样子给别人看。比不比,自己都是赢家。

站在周围的人,看了看我们两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哪里是比赛?纯粹是打与被打。

我说,大胖,你准备好了吗?

大胖鄙夷的一笑,我随时恭候,你来吧。

我听了,就冲了过去。没想到,刚刚冲过去就被大胖抓了个正着,大胖轻轻一甩,就把我甩出好几米远。我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小方跑过来,站在我面前,只见我眯着双眼,痛苦的呻吟。他叹了口气,然后绅士的从一数到十,可我就是没有站起来。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鼻子里只有出气的份。小方吓坏了,喊了几个人,准备把我移到树底下。再去喊医生。还好,就见我睁开了眼睛。

小方说,实在不行就算了。

站在旁边的人也都劝我。你这样跟他比,不是找死吗?我则看了看大胖。大胖把头摆了摆,一副不得了的相。

我又眯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站起来。

大胖问,还要不要比?

我点点头。

啊?所有的人又是一惊,身体好的时候都输了。现在这个样子了,百分之百的输嘛。就都劝我,说不要比了。万一搞出个好歹来,就是一辈子的事。

不过,这些话,我都听不进去了,我缓缓的走到草坪中间,用手招了招大胖:还站着干什么?有本事,你来呀!

大胖气定神闲站定了。

我说我就不客气了啊!说完就来了个百米冲刺。这个百米冲刺,大胖也会。其实这一招弄得好就好,弄得不好是非常危险的。大胖见我来势凶猛,就退了半步。他的意思,在场的人都知道,他退出半步的目的就是腾出位置来。因为只要站在退出的半步上,等我一到,哪怕轻轻拍一下屁股,我的眼睛鼻子嘴也就差不多了。

然而,我铆足劲跑了几步,突然来了个九十度的羚羊大转弯。转弯的角度正对大胖,这个动作,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大胖更是防不胜防。他瞬间就被绊倒在地上了。倒地的声音就像一段湿木头。小方走过去,心里略过一丝得意,就像刚才帮我数数一样,从一数到十。可是,大胖一点反应也没有了。比我的状况更加糟糕。

我站在大胖身边,一直等他醒来了,才笑了笑说,怎么样?舒服吗?

大胖说,我们是在哪里?

哦?这么快就忘记了?

大胖睁着眼睛甩了甩头,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笑着说,不要想了,我们是在丛林里,这局比赛你输了。还比不比?

比!大胖虽然这样说,可是他一直没有站起来了……

我笑了笑说: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卵大坨虚肉。

第二章:小玉之死

大胖的父亲听说了,跑到学校讨说法。小孩子在学校出了事,不找学校找哪里?

老师说,就算你不来,我们还要去找你呢。

找我?

当然!

为什么?

这件事,是你家大胖挑起的。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和一个初中生去比,还搞得那么正式。

阿米?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家大胖与阿米摔跤?

是啊!

大胖的父亲听说了,觉得倒丑。这么大的人了,还与小孩子比摔跤。摔跤就摔跤吧,摔赢了也好咯,偏偏又摔输了。简直是倒丑倒到家了!无地自容啊!还怎么好意思声张?面子要紧,就偷偷的请了几个家丁把儿子送到医院去了。

现在的大胖不说医药费的事了,也不提疼痛的事了。而是于心不甘,那么多的眼睛盯着。被一个小孩子弄成这样,这个面子丢大了。

他恶狠狠的在心里骂道,这个轴承脑壳,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其实,我从小娇生惯养,父母亲虽然严厉,当我玩真的了,就事事处处依着我。说出来,你不会信,我读中学的时候,每每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掀开母亲的大襟衣,把头伸进去,跪在地上吸奶。别人在外面喊羞羞羞。她喊她的,我吸我的。

我的头发很有个性:马鬃头。所谓马鬃头,就是脑壳中间留着很长的头发,两边剪得光光的,加上长得白白净净的,又闪着两个大眼珠子。所以,特别逗人喜欢!

我还有个让人喜欢的事就是:鼻子到嘴唇之间常常流一条清鼻涕。想事情的时候,长长的鼻涕浓就会流出来。足足吊二寸长,直到大家笑了,说出来了出来了。我才猛的吸口气。把鼻涕全部吸进鼻孔里面去。引得人们轰堂大笑。

在村子里,数我最跳皮了。除了不做家务,玩的事情样样都做。特别是上次与大胖比赛之后,就总是想着摔跤的事。现在,就算大人站在我面前,我都敢较量。如果失败了,就会睡不着,一定要找出失败的原因。从来不会去想自己这么小。

上树或者游泳,都是母亲最担心的事情。我却偏偏与母亲有仇似的,她怕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稍微大一点了,就开始喜欢思考了。

现在,我做了一个皮箭,总是随身带着,遇到鸟儿,就包块小石头,弹的一下,鸟就落地了。用这个方法,百发百中。比上树抓鸟方便多了。

我做皮箭的时候非常认真,大小长短要求非常严格。我做什么往往有很多的同年人围着。他们都喜欢看我做事的样子。有时候我好像觉得,他们便喜欢看我的鼻涕浓。一旦出来了,滑到嘴巴上来了。轰的一下笑起来。说出来了出来了。

我一听,猛吸一口气,把鼻涕浓吸进鼻孔里。清鼻涕不见了,留下一阵长长的笑声。

我之所以认真,一是图表现;二是以此博得大家的关注。我希望村里的小朋友都围着我转。上次,大胖就是因为大雨突然不跟他玩了,他心里不平衡才提出要摔跤的。

村子里的小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仅善于思考,还喜欢出点子,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与大胖摔跤的时候。就是他提醒了我:大人摔跤比力气,小人摔跤比速度。我才想起动物世界里说过的话,豹子抓羚羊的时候。速度達到八十迈。而且羚羊与豹子的速度相等。这个时候,羚羊必须使出绝妙才能自救。就在豹子接近它的一刹那。羚羊瞬间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豹子因始料不及而错失良机。

我读书的时候,并不认真。但完成作业总是最快的。起初,老师并不相信。看我吊儿郎当的样子,完成作业却又快又好。我写的作文,述事清楚,中心突出,读起来顺口。

有一次,老师给我开玩笑,说要出个数学题,你要是做出来了,就是天才。

那个时候,我对天才这两个字不太理解。我只图表现。就问:是不是课本里的?

老师说不是的。

那就做不出来。说完又补充一句,没有把握。

没把握没有关系。老师说,就是玩一玩嘛。

如果做不出来,你不会告诉我的父亲吧?父亲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严厉的。

当然。

那你说吧。

老师想了想,说木马加凳,三十三样,满一百个脚。问你多少木马多少条凳?

我知道了:32,1,

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这个容易嘛。

老师说,吹牛不用打草稿,你把计算过程或者方法说给我听听。

你看啊,我说,用方程组的方式来做,就一目了然了。

哦?听我这样说,老师更感兴趣了。

我设木马为X,凳子为y,那么X十y=33(样),木马三个脚,凳子四个脚,也就是3X+4y=100(脚)。方程组就出来:

x+y=33

3x+4y=100

老师看着我,哎呀呀,想不到啊!你果然是天才呀。眼睛睁得田螺大。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我成小天才了。

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玩,山上山下,树上树下,水里岸上。可以说,村里村外处处都有我的身影。什么馊主意都能出。整天像个飞天蜈蚣。

然而,这一次,却玩出了大事:

我给小方几颗糖粒子,小方自己舍不得吃,就带回家去了。家里有个弟弟叫小玉。他舍不得吃就是要带给他吃的。

小玉舔着糖,一脸的兴奋,舔一下拿出来再重新放进嘴里。唆着呼呼的风。这声音,在屋外都能听到。小玉一会儿舔糖粒子,一会儿又把手指舔干净。特别是他舔手指的样子,好诱人的。美得小方都要呑口水了。

弟弟看出来了,说哥,你没有吃吧?

小方说,你吃吧。

弟弟说,你舔一下吧,清甜的。

没事。你吃吧。

弟弟把手上的两颗糖比了比,就把他认为那颗大的给了哥哥。

小方说,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小玉说,你骗人,我都看到你舔口水了。他很懂事,坚持要给哥哥一粒。

小方弯了弯腰,让弟弟坐下来。说好弟弟,我真的吃过了。我只是看你吃糖的样子很特别,如果你喜欢,我明天还带。

就这句话,说拐了。小玉停止了舔糖。问道:这糖是阿米哥給你的吗?是不是按人头分的?

小方看着弟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小玉说,如果按人头分的话,我也去。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分一份。

小方急了,如果弟弟要去的话,父母亲知道了,就连自己也不能去。可弟弟一直在坚持。还哭哭啼啼的,连嘴巴里的糖都挖出来丢在地上,哇哇大叫,一边还在地上打滚。小方根本没有料到弟弟会来这一招。

什么什么?爸爸妈妈听到哭声,就从屋里跑出来。

是哥哥,小玉说,是哥哥不让我跟他玩。

爸爸把弟弟扶起来,走到小方身边,为什么不带弟弟玩呢?

小方嘟着嘴,我没有说嘛。

妈妈也走过来了,说小方啊,你是做哥哥的,应该懂得哄弟弟开心才对。

小方嘟着嘴,说知道了。

第二天,爸爸妈妈要去做事,就告诉小方,要照看好弟弟。

父母一走,小方就带着弟弟这个大尾巴,无所事事的在天屋里闲逛。

偏偏这个时候,我就来了,正好就看到小方。

小方说,今天,我要带人,你快点走吧,弟弟发现了,就连你也走不了了。

我却故意扭扭捏捏。结果,真的被小玉看到了,他说阿米哥哥,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玩。

我们不去呢?

不对,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要去,哥哥答应了爸爸妈妈的。

我说了吗?小方问小玉。

小玉说我不管,你骗人,呜呜呜,又要哭了。

这种情况下,我知道,小方是拿弟弟没办法了。而他不去,玩起来就没意思。在家里玩么,已经玩腻了。我只好对小玉说:是啊是啊。

噢,有糖吃喽,小玉高兴的跳起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方只有带着村子里的小孩向山上出发了。

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小孩和大人一样,越玩越有经验,要玩就玩刺激的。所谓刺激就是坡度越陡越好,速度越快越好。因为坡度大,速度就快,扬起的灰尘就飘得高。玩的就是心跳。

开始的时候,小玉也不闹,只是在一旁观看。直到中午,大概是玩累了吧,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饼干吃糖粒子。小玉吃饱后就去看滑板。本来,小方已经把弟弟抱回去了,说吃了饼干就休息一会儿。

我们刚刚眯眼,就听到小方喊弟弟,这一喊就把所有的人都喊醒了,大家爬起来四处寻找,结果在滑板底下找到了。可小玉一动不动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小方抱着小玉,又是喊,又是拍他的脸,又是摇他的头。小玉像根软带一样,双手垂着。任凭怎么弄都不理人。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赶紧的去大雨家。

大雨的父亲是个郎中。大家急急忙忙站起来。大雨的父亲看了看,又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又翻了翻小玉的眼珠子,才摇了摇头。

看到郎中的表情,所有的小朋友傻了。

小玉的父母回到家里,郎中跑过去,说你们才回来呀?我已经来了几次了。

小玉的父亲嘴里啃着满口的红薯,见郎中一脸的凝重。停止了吞咽。问有什么事?

你赶紧吃点东西吧,然后去我家看看。

什么事?小方的父亲吐掉了嘴里的红薯,问道。

哎!郎中叹口气,说去了就知道了。

你,你……你不要吓我啊!他踉踉跄跄的跟着郎中来到郎中家里。隔着门槛就见到治疗台上躺着一个小孩。小孩用白布盖着。小玉的父亲一见。瞬间就傻了。

他喊:崽啊!你这是怎么了啊?你说话呀!

可是,无论怎么呼唤,小玉一点反应也没有。

母亲见了,也是一阵号啕:晓得是这样,今天就不该去杀苳茅杆啊!可怜的小玉啊!你还这么小,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一边哭一边戳着自己的胸脯。

村里的人听了,都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母亲就这样哭啊哭,一直哭到没力气了,才缩在墙角里抽泣。

郎中也束手无?,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过了很久,郎中才试探着说:大嫂,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还是想想办法让孩子入土为安吧。把他凉在这里,也实在够可怜的了。

村子里的人都说,郎中,就你富裕一点。你就找床旧棉被吧。

郎中听了,找了床好一点的旧棉被,按照村里的习俗找了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放在竹蓝里,带到山上埋了。

看着小玉出门,想起再也看不到了,啊呀呀又嚎了一气,就昏了过去……

他们就这样可怜巴巴的只知道流泪。直到夜深人静,父亲才突然的发现一直没有看见小方,他惊疑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婆婆子呃,小方呢?

这一问,女人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

白天,知道小玉的事后,只顾着急。根本就没有想起还有小方。现在怎么办呢?

还是男人有主见。他流着泪,一边喊一边沿着山路去寻找。喊声里充满了哭声。

村长知道了,就召集大伙,组成了寻人火龙,他们在附近的山上,附近的水里,所有的沟沟坎坎,寻人去了……

第三章:铁哥们

看到郎中的表情,小方一下子就蒙了。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就一个人遛了。

其实,我们这群小孩子中,小方是个智多星。但毕竟是个小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慌了神。他先是回到家里,想起再也没有弟弟了,就忍不住哭泣。

他现在想得最多的是:爸爸回来了,自己不知道怎么死。

他想到了上次与邻桌翠翠吵架的事。翠翠的作业本不见了,就认准是小方偷了。

小方说,我真的没拿。如果你懷疑我,你去搜嘛。

搜搜搜,这点小伎俩,以为我不知道,早就藏起来了。

玩笑归玩笑,如果你说真的,我可要生气了。

我一直没有给你开玩笑!翠翠铁青着脸,表情怪怪的看着小方。

你!

哟哟哟,很无辜样的。

小方这个人,说他穷,说他别的都可以。因为,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说他是小偷,他就接受不了了。人格问题不能受侵犯。他看了看周围,所有的人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小方急了,他青筋暴露,眼睛鼓起田螺大,手掌心里能抓出水来。

翠翠也不是省油的灯,说看你这个样子还想打人咯。打沙,打打打,你打呀!你不打,你就是个孬种!

上课铃响了,本来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偏偏老师走进教室,从地上捡起了作业本,说这是谁的书?这么不爱惜。

翠翠一惊,立刻走到老师面前把书拿走了:说是我的。

有同学说,是你的吗?你的书不是被小方偷走了吗?你这样轻轻松松的,可人家小方,是受了委屈的。

翠翠不屑:那又怎样?

最起码,道个歉吧。

道歉?哼!让我给一个穷鬼道歉,想都别想。

对于小方来说,不道歉,也没有什么。受冤枉又不只是这一回。不道歉就不道歉吧。可她说的话也太伤人了。小方站起来,走到翠翠身边:说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呀!

我也站起来,拉住小方的手,说算了吧。

小方正在气头上,我不去拉还好,我这一拉。他反而来劲了,他用力把我一甩就挣脱了。

而此时,翠翠说的话,小方又听到了:穷鬼还装清高。翠翠真的说了一句。

啪!说时迟那时快,小方一巴掌拍了下去。接着,又气呼呼的把翠翠手上的书夺走了。然后他大声喊道,大家可以作证,这个人刚才还说是我偷了她的书。现在又说书是她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太冤枉了?

是的。大家齐声说:翠翠应该道歉。

后面的话,小方几乎没有听了,立即把书撕了个粉碎。

老师看着小方,你……

小方气乎乎的,连老师都没理睬了。

没想到的是,翠翠的父亲先他之前来到他家里。

小方的父亲问:你找谁?

我找方爸爸。

我就是,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

那你先坐一会儿吧。方爸爸笑眯眯的,一边挖一筒土烟一边说,先抽一口?

翠翠爸推了推,说我不会吸烟。

方爸爸又笑了笑,说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本来我是不想来的,毕竟都是小孩子嘛。但翠翠在屋里哭哭啼啼的,她娘就让我过来问问情况。

具体什么事?

唉!你的儿子把我家翠翠的书撕掉了。

啊!书是读书人的命根子,小方的父亲一惊,这还了得。

也没什么,只是作业本而已。

方爸爸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只见他气得青筋暴涨,脸块发白。这个跳皮鬼,今天不好好收拾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临走的时候,翠翠的父亲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的啊!

小方爸爸气不打一处来,巴不得现在就抓住儿子,巴不得手上有根铁棍子。

临走的时候,方爸爸没有忘记对翠翠的父亲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翠翠的父亲点点头,看得出来,你也是老实人。你的儿子回来了,说几句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动手打他。

小方的父亲,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燃着一团火。家里穷,省吃俭用的就是想让他发狠读书,将来有出息。不努力也就算了,还给我惹事生非!

翠翠父亲走后,他就一个人坐在灶门口,一边烤火一边等小方回来。

放学后,小方已经忘记了打架的事了。一直玩到晚上八点钟才回来。

看到父亲,才想起与翠翠打架的事。他怯怯的喊了爸爸。

爸爸却出奇的平静,说你出了一身的汗,赶紧洗个澡吧。

小方听话,装水,脱衣服。当他一丝不挂的时候,父亲就把衣裤拿走了。

这个时候,小方才知道大事不妙。他想跑,可衣服被拿走了,并举起了烧火钳。

小方本能的用小手去挡。结果咝的一声,巴掌上就脱掉了一块肉。随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焦味。

看来,想逃已经不可能,小手受了伤,身上一丝不挂。只有任凭处置了。

这次以后,父亲这个名字,在小方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

这次,弟弟死了,比起打翠翠,问题严重多了。小方想也没想就背了锄头,一口气跑到山上,哭了一顿,就开始挖坑。他决定自己把自己埋了。

我也怕父亲打,过去的长辈好像没有什么教育方法,犯了错就知道用暴力。

我想,必须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就跑出去。可是,当我出来后,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茫茫黑夜,整个外面,就是一个空洞无底的黑色世界。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我坐在树下,想起小方有多么了不起。他上次还一个人睡在庙里呢。哎!我叹口气,觉得对不住小玉,要是他不用饼干诱惑,小玉就不会跟着出来,也就不会死掉。

我看了看四周,也许是因为小玉死了吧?此时此刻,显得特别的宁静。宁静到连自己喘气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声音有点沉闷。好像是挖土。一下两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竟然还有人干活?也是因为好奇,也是无所事事。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挪过去。这个时候,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可是,挖土的声音很快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哭啼。这就更加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当我来到那个人身边,噫?怎么这样熟悉呢?连呼吸的声音都那么熟悉。小方!我突然这么喊。

小方把锄头一甩,一边喊:爸爸呀!我不是故意的呀,你打死我吧。

是我。小方。

小方还是拼了命的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大声喊:小方,小方,是我!是我啊!

小方缓过神来,吃惊的问:阿米?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挖坑干什么呀?

唉!小方叹口气,弟弟死了,我父亲还会放过我吗?所以,我决定挖个坑,自己把自己埋了。

听了小方的话。我都忍不住哭了,我抱着小方,是我对不起你啊!

大雨的父亲突然想起了自己家的儿子,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玩的,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他就走到孩子的房间,大雨大雨的喊。

大雨听到父亲喊自己,故意装着没睡醒的样子,说这么早,有什么事?

你就装吧,父亲有点生气,我就不信,小玉死了,你还睡得着?说!

见隐瞒不过去了,大雨坐起来,说爸,我是去玩了。但是,小玉是怎么死的,我真的不知道,就连他的哥哥也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小玉的事了……

大雨莫名其妙:那?那又有什么事?

父亲痛心疾首:现在是小方也不见了,全村的人都在找呢。一个家里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做父母的还怎么活呀?他坐在儿子的床边,长长的叹口气,说方家也真是够惨的了,这是在割他们的肉啊!

大雨说,本来今天,小方是不想带小玉去玩的,是小玉吵得凶,小方又扭不过……大雨忽然觉得说漏了,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父亲听出来了,站了起来,我就想,你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原来你还真的知道。快说,还有哪些人知道?

小孩子终究经不住吓,父亲这么一喊,大雨就全说了。原来全是糖粒子惹的祸。

知道原委后,村长直接来到我家。

我的母亲听说了,也是一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道。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就在各个房间搜索了一番。可是,连我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我的娘一下子慌了神,本来想,如果在家里的话,一定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不曾想连人影都没看见了,他急得哭了起来:这个时候了,天黑地黑的,兒子会去哪里呢?

村长说,你也不要急,我们再出去找找吧。

村长离开后,母亲突然想起有一次,阿米拿着面包去过庙里,这次是不是也在那里呢?

她顿时疯了一样,朝村前的庙里跑去,队长带着人跟在后面。到了庙里,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蜘蛛网被风吹着,晃来晃去。

我劝小方,说再怎么样也不要去死啊!

小方流着泪说:我不死,有人让我死的。

你这是气话,哪个父亲会想自己的孩子死呢?他们是恨铁不成钢,又没读什么书,就用最直接的方法。

我不知道你是站在哪一边说话的,小方歪着头反唇相讥。

我当然站在你这边。好死不如赖活着。走吧。说不定你父亲这个时候急得要死呢。

你这是为我好吗?

唉!我叹口气,低下头来。不管怎么样,本意是好的,只是他们用了最残忍的方式。

你走吧。小方低下头来,没有弟弟了,心里捞空的。

我说,你饿了吗?

小方看我一眼,说饿了也吃不进呢,嘴巴都是苦的。

你还记得在庙里那次吗?

这次怎么能跟那次比呢?

是啊!我沉默了一瞬。提到那一次,当时听说了你的情况后,也是忍不住了。就从家里偷了一些东西。呃?我问小方,你当时躲在那里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呢?

那你……

没办法呀,在那种情况下,我全愿被吓死,也不想让父亲打死!

我没做声了。

小方说,我只是想我的妈妈,她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的。父亲找我,可能也是因为母亲哭得厉害,他心虚了。他才去找我的,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应该站在你父亲的角度想一想,也许就想开了。

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我当时的想法。你知道吗?我看到大人们站在破庙前徘徊的时候,我还真希望出现厉鬼,把他们一个个的从我身边吓跑。

那几天,小方说,我也知道你是冒着风险的,从家里拿馒头出来。说真的,想不到你会这么丈义!

唉!我叹口气,真是想不到,这次却是哥哥害了你,把你的弟弟弄丢了。

说了不怪你!再说,怪也没用。怪来怪去。弟弟能活过来,我就使劲的怪你。

我换了个话题说,我刚才喊你的时候,看到你惊慌的样子,难道我比死还可怕吗?

小方用眼睛盯着我。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他。他来了,我肯定不会这么平静的死去!

哎!小方说的是他父亲。翠翠那件事,已经烙印到心里去了。

小方突然抓住我的衣领,你没有出卖我吧?

怎么可能呢。

够哥们!小方说着,擂我一拳,又紧紧的抱住我。不过,只是抱了一会儿,小方就把我推开了,然后哭了起来。我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哭了起来,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突然,我举起了拳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猛力地敲打。

小方抬起头来,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叹口气,要不是因为我,小玉就不会去山上,就不会死掉。想起小玉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真是后悔死了!

小方抬起头来,嘶哑着声音,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呢?如果我的弟弟能打回来,你就拿个铁锤子来打我……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小方说,弟弟是不会回来了,是我带着弟弟出去的。

是我诱惑的。

小方叹口气,忽然站起来,说现在的关键是,我的妈妈,她该怎么活啊?

是啊!整个村里的人,都在寻找你呢。你的母亲,嗓子都喊哑了。

小方看着我,愣愣的盯了好一会,你怎么不早说呢?……

……

走!现在就回去!

回去?

小方睁着眼睛,坚定的说,弟弟死了,我也不见了,这会要了我母亲的命啊!我回去了,就算被父亲打死,我也认了。

第四章:遭遇逆石流

经过小玉那件事,我们这些小孩们都变老实了。一心扑在学习上。可满脑子都是小玉,又怎么学得进去!

本来,我们还约定,一起去考完全中学。那个时候,读了中学,就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的父亲,见我们安静了,反而不踏实了,隔三差五的就跑到学校来。班主任老师告诉他,说最近,这几个跳皮鬼安静多了。

父亲轻允,经过这次,还不安静,就没得救了。

老师说:其实,他们的学习一直都很好,只是最近有点反常。我们还准备去做家访呢。

老师一边说一边把作业本找出来了。递给父亲,说你看看,你的儿子,字迹工整,一笔一画苍劲有力。

父亲看了我的作业,又把作业本退还给老师,说老师辛苦了。离开的时候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校长。校长也是个热情的人,非要拉着他去喝杯茶不可。他说是新茶,是朋友从苏州带来的。校长介绍完,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是不放心孩子们吧?

父亲是见过世面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写在脸上。他说,我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的。

是吗?

父亲点头,我家那个跳皮鬼,真的有劳你了。

校长说,阿米的天赋很高,如果你愿意,我准备把他们几个推荐到州立学校。

周立?父亲笑了,停住脚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他最喜欢听的话。

可是,父亲回到家里,把这事一说,我就不高兴了。原因很简单,我担心小方和大雨去不了。

父亲说,也没关系啊。虽然不在一个学校,至少在一个城市吧。星期天就可以聚一聚嘛,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你们是去读书,又不是去玩。我觉得在一个学校反而不好,来往过密反而耽误学习。

不好。我说。

怎么不好了?

这还用说吗?去那么远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難道你就舍得让你的儿子变成哑巴?

都是大人了,还说气话,羞不羞啰?父亲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刺激我。

但是,我不吃他这一套。

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其实,我就是怕大雨和小方交不起学费而辍学。我知道我家里有钱,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毕竟读大学嘛,需要一笔很大的开销。我又不敢跟父亲正面交涉。

我说:其实,大雨和小方比我的成绩还好,他们不去州立,就只有读师范。

好啊!读了师范,毕业出来就可以教书,还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呢。

好什么好,我说:不知道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打哈哈。

母亲听了,就把父亲拉到一边,小声说,孩子的意思,你还没听出来?

什么意思?

小玉的死,始终还没有从心里走出来。他是想把小方带在身边……

父亲点头,又走到我身边,说阿米呀,你说大雨和小方的成绩比你好,你是想帮助他们……

我摇头,一句好话,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难听了呢?

我又怎么了?

算了算了。我没好气的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啊,大都是一个德性。

我没有说什么呀?父亲莫名其妙。

穷人也是人,也有脸面。我无不挖苦的说。

父亲好像明白过来了,既然是这样,他们要多少钱,都由你去安排,总可以了吧。我给足了你的面子,也给足了他们的面子。说句实话,为了你完成学业,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再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确实有点不放心,有他们在也是在帮助我。

停了停,父亲又补充说,你在外面。确实应该有个照应。花这个钱,我觉得值了。

但是,可能会花很多的钱呐。我说。

不管多少。只要你安安心心的就行了。

这个时候,我反而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仗着自己去读书,就敲诈自己的父亲。

到了州立,一切是那么新鲜!

在这里,我遇见了阿梅。第一次见到她,只见她穿一件春装大襟,配一条宽裙子,一双带绊的布鞋。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人穿学生装,只有她最靓。每次从我身边走过,裙子一摆一摆的,非常撩人。

在这里,我又恢复了顽劣。我最喜欢军事课。特别是涉及到武器方面的。比如手枪步枪,冲锋枪。比我小时候玩皮箭还要认真。这些真家伙,如果有子弹,真不知道有多开心。

就连去学校的路上,都充满了快乐。东江河的水,又急又深又清亮,比家门口的溪流大多了。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桥,过去就得坐船。在这里,我们认识了摆渡师傅。

师傅性格开朗,为人忠厚老实。我们过河的次数多了,就亲昵的称他为师傅。还经常拿烟给他抽。时间一久,我们就成了朋友。渐渐的,他就教我们摇撸的动作。风平浪静时,我们还可以自己摆渡。

晚上没事的时候就想阿梅。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鹅蛋形的睑上长着一对深深的酒窝,白里透红的肌肤。高高的鼻梁,黑黑的眼睛,一米六几的个儿,走路时臀部线条很有节奏。加上丰满的胸部,可以说要多生动就有多生动。

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阿梅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哼着小调,走到那里,那里就会有不同的目光。这些目光都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倘若有人给她打个招呼或者说话,我心里就老不高兴了。

这一次在读书室,正好只有我和阿梅两个人,而她喜欢的书正好在我手上,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是,当她笑着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竟然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小方和大雨听了,气的直跺脚。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啊你!没得救了。

而我也觉得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悔之晚矣。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忘记了。因为学校玩的东西太多了,什么乒乓球啊,羽毛球啊,蓝球之类的应有尽有。

而我每一样都喜欢,每一样都新鲜,每一样都想去尝试。我玩东西也很投入。特别是蓝球,运动量最大,看的人也特别多。抢球的时候,我就像只猴子,只要一出手,谁也挡不住。投蓝时,往往总是虚晃一枪,转移了别人的注意力。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球投进去了。我之所以这么卖力,就是因为我知道,观众席上一定有她。

越是开心,时间越是过得快。三年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只是与阿梅的关系一点进展也没有。阿梅是我一生中唯一暗恋过的女孩子。

离开学校的时候,我的眼睛总是在她平时喜欢出现的地方梭来梭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她的身影。我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怕大雨和小方看出来,又来取笑我。

出了校门,阿梅依然没有出现。

小方说,如果你想见人家,就直接去她寝室。

放屁。我哪里想她了?

既然不想,你的眼睛怎么飘来飘去呢?

大雨也说:那我们就走吧。

小方说,你等也没用,她已经走了。

走了?我脫口而出。

你看你看,还不承认,这是什么人哟。

是的。大雨说,你呀,你就是一只煮熟了的鸭子,嘴硬。已经那么明显了,他一边说一边摇脑壳,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争辩了,赶紧追到渡口,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喜出望外。

原来,大雨和小方一直都在关注我,就偷偷约了阿梅。

我走到阿梅身边,情不自禁的,说真的是你啊!

阿梅默默点头。原来,她也对我也有意思。

大雨和小方,则站在渡口,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又看看远处。他俩急得火烧眉毛。离又离不开,走又走不得。

我希望这阵雨早一点来,来的大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和阿梅多待一会儿。

可是,阿梅还是走了。她说她家里晒了谷子,如果不赶回去。谷子就会被雨水冲走。

我失望的望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天上聚起了浓浓的乌云。乌云越聚越拢越来越低,大地越来越暗……

大雨说,这个阿米真急人,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小方也是归心似箭,半年都没有回家了。

就在他们急得直跺脚的时候,我一阵猛跑过去。小方看到我,伸出手放在我前额。

怎么了?我疑惑的问。

我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怪话。我没好气的说。

大雨说:言归正传,现在这种情况是走还是等?

我们说话的时候已经站在渡船上了。大雨说,如果不在涨水之前过去的话,就必须等洪水退了才走。

我们正在犹豫的时候,摆渡叔叔喊话了:你们走不走?

我们几双眼睛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天空。小方说,老大,我们自己摆渡吧。

可以吗?我迟疑了一会儿。上次小玉的死,一直有阴影。没有一定把握的事情,我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怎么不可以?小方反问道。

大雨也说,反正师傅在上面,怕什么呢?我们年轻人有的是力气,可以摇得更快些。

我说,你们要想好,今天不是平常天气。

哦。忘记告诉你了。大雨说,摆渡的叔叔感冒了,正在发高烧。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我大声喊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弄不好要死人的。

不要说了,小方喊道,这种情况下,一点空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告诉你?

争吵的时候,渡船已经离岸好几米远了。

这时候,拳头大的雨点劈劈啪啪的打下来。

师傅说,就算返回去,也是凶多吉少,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不赶紧摇撸的话,谁也不要想活着过去。

啊?

你们不知道,这次根本就不是洪水了。

不是洪水是什么?

摇撸师傅咬咬牙:估计是泥石流。百年不遇啊!

泥石流?泥石流只是在书本上看过,知道它威力强大。

师傅告诉我们:说泥石流就石头走路,威力巨大,所向披靡。

我们几个人听了,石头走路倒是没有见过,一定会很新鲜的。我们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多么希望看看。

师傅大声喊道,你们一定要站稳呀。

这时候,我们几个人一起前弓后箭,一边看着水势的变化:河水已经从清水产成黄色,又快速的变成红色了,一下子涨了很高,河道变得宽大无比。波浪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并没有看到石头,倒是心情随着水势的猛涨开始激情澎湃。离岸越来越远了。

突然,我们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这声音有种山崩地裂的感觉。师傅说:泥石流来了,为了活命,你们跳下去吧。

跳?那你呢?

师傅说,我一把老骨头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啊。

多么残忍的话,没有人理采他。就在我们一起用力的时候,哗啦一声,撸断了。顿时,船身失去了方向,紧急着一个巨浪打过来,几个人就掩沒在逆石流中了……

第五章:大雨和小方不见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父亲,就看见涮白的墙壁和洁白的床单。我一惊:这是哪里?

这是医院。父亲说。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父亲。只见他睁着血红的眼睛,惊讶的说:醒来了?接着就自言自语,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啊!

我没有理会这些,我突然想到了渡船,想到了渡船师傅,想到了大雨和小方,想到了泥石流。

我瞬间抓住父亲的胳膊,不停的摇晃不停的问,他们呢?啊?师傅呢?大雨呢?小方呢?

父亲当然知道我口中说的他们。但没有开口,他难过的低下了头。

我瞬间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掀开了被子。父亲急喊:你要干什么?

我,我要去找师傅,我要去找大雨,我要去找小方。

父亲见我这样,说不要找了……他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个样子,怎么找?

父亲话还没说完,我已经缩在病床边了……

医生见情况不妙,都赶了过来,抬的抬我,抬的抬父亲,立刻进行施救。

我醒过来时,睁开眼睛就看到睡在我旁边的父亲,他苍老的眼神也一直在注视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心疼了,喊了声爸爸,泪水就流了下来。

见我醒来,父亲当然高兴,特别听到喊爸爸。这是好久以来没有听到的声音,这两个字差不多都要忘记了。他一听,激动的泪水都要掉下来了。这段时间,所有受的苦都值了。

激动之后,他又担心,大雨和小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何去安抚他。

父亲卯足劲,想站起来,就听到医生惊呼:奇迹!真是奇迹!受了这么大的伤还能这么快就醒过来,神智还这样清晰,实在是个奇迹!

我的母亲听说了,呜呜呜的哭起来。

医生说,你又怎么了?儿子醒来了,应该高兴才对呀,怎么还哭了呢?

母亲破啼而笑,是啊,我是高兴啊!她一边叫:儿子啊,儿子啊,一边冲到我身边,你想吃什么?我現在就去做。

医生号了脉,站起来,说你不要喊了,他现在需要安静。你放心吧,他的生命体征平稳,没有什么大碍了,等他下次醒来的时候,就好多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医生说,你们就放心吧。

妈妈说,我现在就回去,杀只土鸡,炖好吃的汤,好好的给你补一补。

医生说,你不要性急,他暂时还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父亲也赶紧的问。

他现在吞咽困难,要吃也只能吃些流食之类的。现在,他最重要的是休息。

父亲把母亲拉到一边,你去煮点稀饭吧。快去!

医生看着夫妻俩,摇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守了这么久,自己都皮包骨了。

母亲走后,我又醒来了。又是抓住父亲的手,不停的摇晃,不停的问,师傅呢?啊?大雨呢?小方呢?啊?

父亲被我摇的像货郎鼓,可他仍然不肯说话。我就更加笃定了事情的严重性。双手抱着头,啊啊的猛吼一气,接着又昏了过去。

我就这样反反复复。

护士小姐忍不住怒道:哪有你这样的,你的父亲守了你这么久,一直不吃不喝的。你倒好,醒来就大喊大叫的,还猛推。你以为他还年轻。就是年轻人,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啊!

我瞬间被电住了。

父亲却举手示意护士,说他要发泄就让他发泄吧。说不定发泄出来了,身体就好了。

你看你看,这样的父亲,事事处处为你着想。

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父亲最柔软的一面,我猛然扑在父亲的肩膀上,第一次哭了。

从小到大,父亲的眼里,我就是个跳皮鬼。三兄弟中,父亲的浅意思里,无论我做什么,做得再好。他从来不夸奖,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一旦犯错,非打即骂。因为小玉的死,打得我死不见活。不过,也是因为那一次。妈妈告诉我,爸爸因为打你,晚上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呢。

我一惊,终于看到了父亲慈悲的一面。而今天,要是在以前,发生这么大的事,一般不问青红皂白。就算昏迷过去了,他也照打不误。

忽然,船上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渡船师傅,大雨和小方,所有的人,眼睛死死地盯着目标。五秒,四秒,三秒……快到岸边了。可是,河水迅速的猛涨,离岸反而越来越远了……

我记起来了,渡船师傅叫我们跳河逃生……在我们拒绝的同时,一个巨浪打过来……

当时,我以为只是渡船师傅出事了,没想到的是小方和大雨也不见了。

父亲说,我知道你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朋友,但事以至此,急也没用,我劝你听医生的话,养好身体。只有等你的伤治好了,我们才能一起去寻找,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找回来。

现在,你已经伤成这样,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我没管那么多,还是要站起来。没想到,只是踉跄了几下,叭的一声就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父亲本来想拦腰抱住,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失去平衡,和我一起倒在地上。

父亲撕裂心肺的吼叫,整个人都在挣扎。

好不容易安顿好,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挪过来,要坐在我的床边。

见父亲这样,护士小姐告诉我,说你父亲不说,确实是怕你担心。我告诉你吧,渡船师傅已经死了,小方和大雨还没有下落。我估计你的父亲也会垮掉的。为了你,他也是不吃不喝,睡也睡不好,还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找人。没想到的是,你一醒来就这个样子,这是雪上加霜啊!

护士继续说,你的伤是身体,你父亲伤的是心上。

护士离开后,父亲就回来了。他小心翼翼的,说你胸部还疼吗?这一声问候,父爱两个字在我心里融化了。这个时候才发现,父亲伟岸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有些佝偻,黑色的头发也有了银丝。这个瞬间,我再次抱着父亲,忍不住哭了。

父亲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啊,平常吧,总是对你凶巴巴的。虽然都是为了你好,却用了最冷酷的方式……

不!爸爸。你不要说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父亲说,经过这件事,我也看淡了许多,毕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小方和大雨都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也不想他们出事。但事以至此,我已经尽力了。你的命也是捡回来的,听医生说,现在,你的身上全是内伤,要想恢复,还需要时间静养。唉!老天开眼,不管怎么样,没有性命之忧就比什么都好。

爸,以前都是儿子不好,是我太任性,太顽劣。

你能这样想就好。

是啊!经过这件事,我才真正看懂了父亲这两个字的含义。他伟大,无私,默默的奉献。

这段时间,父亲没有去省城做生意了,而是寸步不离的陪伴在我身边。

当我柱着柺杖能走路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去了小方家。小方的父亲也是老实人。他现在,正可怜巴巴的坐在门槛上。见我们到来,也没起身,也没说话。

倒是父亲先说,寻找小方的事,我们一直没有放弃。

这个时候,小方的父亲才抬起头来,他想笑,眼里挤出的全是苦涩,样子比哭还难受。

父亲说,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方爸爸听了,合上眼睛,看得出来,他想努力的忍住,可眼泪不争气,已经从眼角边流了出来,沿着脸上的皱纹,慢慢的,泪水就布满了脸颊。

良久良久,方爸爸才停止哭泣,摇摇头说,天灾人祸的,又怎么能怪你呢?再说,为了寻找小方,你家也花了不少银子。唉!是我们父子缘薄啊!

这样的人,老实得让人心疼。

父亲在几个口袋里拍了拍,摸出几个圆银,别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也没有准备。你就先拿着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小方的父亲,看着大洋,不但没有伸手,反而把背往墙上靠了靠,哇的一声又哭了。

劝了好久,方爸爸才止住哭声。

接着,我们又去了大雨家。

本来,大雨的父亲身强体健,武高武大,为人又好。当我们父子俩走进他家时,再也看不到他往日的威风了。只见桌子边放一把椅子,椅子上垫一床棉被,他躺在棉被里,完完全全像个小老头。

父亲喊道,小老弟呀,你这是病了呀。

大雨妈说,大雨出了事之后,就一直没有起来过。医生说是中风了。

父亲说:既然是病了,怎么不去看医生呢?

去过了。医生说,他本来就有高血压,一急就成这样了……

接着又聊了一些生活上的事,父亲问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记得找我。等一下,我会让阿米送点钱粮过来。先渡过眼前再说。

交代之后,我和爸爸回到家里,母亲见到我们,高兴了一会儿就嘟嘟囔囔起来,她怪父亲不该带我出去,你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恢复,就这样来回折腾,还花了不少钱吧?

前面的话,爸爸听了,心里暖暖的。但他听到花了不少钱吧。他恼怒起来:钱钱钱,你都掉到钱眼里了,开口闭口的,有意思吗?在家里,父亲永远是绝对的权威。

什么啰?母亲睁大眼睛问。

你想想,儿子的伤势再严重,但毕竟还活着。活着就比什么都好。我们有钱,帮帮他们,难道不好吗?何况我们都是一个村子住着,又是儿子的好朋友。

我也不是反对,母亲见扭不过父亲,改变了口气。我的意思,做好事要做在明处,饭底下埋肉,谁知道你的好呢?

搞半天,原来你是这种人。父亲没好气的说。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真是妇人之见!你说,遇到这么大的灾难,有谁会注意这些细节呢?再说了,我们知道了又不去帮助,说得过去吗?再怎么样那也是你儿子的朋友。就是除开这层关系,也要将心比心。

看样子,爸爸真的变了,要是往日,他肯定会暴跳如雷。

待父亲回房间之后。母亲回过头来,说怎么了?你父亲不要紧吧?

我说,我父亲也是老了,最近又累又急的。妈,你也去休息一会吧。

母亲突然拉住我的手,说我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了?

问我?

废话。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不问你问谁呀?

你要听真话吗?

母親看着我,很无奈的说:当然。

这次,我觉得父亲是对的。

哦?

你想啊,遇到这么大的事,如果每个人都冷冰冰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况且,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上次小玉的事,我一直都没有过去……

哎!母亲沉沉的叹口气,你说的对。儿子,我惭愧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

母亲说: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都像我一样去计较。别人又会怎么想呢?再说小方的父母亲,也真是太可怜了啊!

第六章:遇见狼

我出院后,虽然吃得走得,但浑身无力。就总是往返于医院。医生说,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然而,一年过去了,我的情况仍然没有得到改善,走路有气无力,还动不动就虚脱。爸爸的朋友听说了,就建议我们去省城医院。毕竟那里的医生见多识广,医疗设备也相对完善。母亲听说后,就催我们赶紧去。

到了省城才知道,这里的病人真是多啊?人山人海,每天就像

赶场一样的。搭帮父亲的朋友多,不然的话,排队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因为是熟人介绍,那里的医生,素质相对要好。举手投足之间和蔼可亲。我在医院,先是经过仪器排查,接着经过医生分析。最后,由老中医帮助号脉。才下了结论。医生说:你的情况,主要是经脉受阻所致。

哦?父亲听了,说既然找到了结症,后面的问题就好办多了。

当然,我先开十剂药回去,如果感觉好一些了,再来。我就有把握了。

父亲抓住医生的手,千恩万谢,说下次有时间一定要一起喝两杯。

医生说不要客气,你儿子这种情况,并非全是因为伤,有可能与他的心疾有关,建议你有时间就多陪陪他,进行一些心理上的开导。

父亲点头答应。

医生又侧过身来对我说,生命是脆弱的,什么事都要想开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有些病是闷出来的,像你这么年轻,还可适当做一些康复训练之类的活动。医生停了停又说:所谓康复训练,就是坚持走路锻炼。

我点了点头,表示听医生的话。离开的时候,父亲再次握住医生的手,硬是塞了个红包,说不成敬意,自己买两瓶酒喝。

医生拒绝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最好每个月都要过来复查一次,便于对症下药。不过,医生也不会打包票哦。

父亲一愣。什么意思?

医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有思想准备,他已经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你……你这样说,我无可适从。父亲站在原地,说到底能不能完全复原?

我也不敢乱说。不过,你常来检查是对的。

哎。只能这样了。

后来,父亲又带着我去了省长家里。从他的言行里,我多少知道了他与省长的关系。没有省长他是不可能做贩卖食盐生意的。不管哪个时代,官商勾结才能挣大钱。

见到我们,省长大人没有半点官架子,还亲昵地称我侄子。我也叔叔叔叔的叫得清甜。真的亲如一家。

回到住处,按医生的要求每天熬一剂中药,分上午下午两次服用。然而,十剂药吃完后,除了晚上睡得好一点,并没有多大好转。  医生听了,却哈哈笑,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能睡好觉就是天大的好事!这就说明有了根本性的好转,我有信心了,再开几剂中药给你。这次的药,可能会苦一些。小伙子,受得了吧?所谓良药苦口,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我点头,只要好的快,再苦也没关系。

于是,又吃了一个月的中药,果然好多了。除了不能用重体力外,走路又恢复到之前。现在吃得玩得,整个人充满了生气。在省城玩了几天,回来之前,父亲又带着我到医生那里。医生看了看,说不错,可以回家了。

在家里,我吃了玩玩了吃。这一天,我坐在门口的水塘边,父亲走过来,说医生说的话,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没有。就是看不到小方他们,心里有点压抑。

这个,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也不怪你,我还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觉得,我之前说的,寻找是对的,没有看到人又没有看到尸体……就说明还有机会。

我看看父亲,摇摇头,说你不要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是直觉。他说,有时候,直觉是特别管用的。他们肯定没死!

我苦笑一声,一年多时间了,如果没有死,就是天南海北,再远的地方也回来了……

父亲说,有时候,不是远近的问题,如果遇到不可抗拒的原因。 比如打仗,比如遇到坏人等等因素……

如果是这样就更可怕了。

父亲搬一块石头坐在我旁边,说没有那么多的可怕。父亲还说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做了百分之百的努力。总有一天会感动上帝。

是啊!人大多是这样的,很多的时候,就是在寻求安慰。找得到找不到是另外一码事,可以肯定的是,父亲对我的事很上心。这就够了。我忍不住又喊了一聲:爸爸。

呃!父亲应道,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看到父亲笑过。想不到,一声呼唤,就把他的泪水喊出来了。

好,好啊!我们不放弃。啊!不放弃!

爸爸,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日本人都已经打到县城来了。你还怎么去找人?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呢?

是啊,做生意,肯定是不行了,国难当头,谁还有心情做生意呢?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在家陪陪你。

我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爸,既然是这样,云背山上不是有几千亩原始森林么?那个地方奇山峻岭,不如我们先安排一部分人过去,万一打仗打到家门口来了,我们也有退路。

哦?父亲一惊!确实是个好主意,呃?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害我一直在这里瞎操心。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爸爸,经过这次,我觉得你也变了。

父亲说,人总是要变的嘛,再说,我不能总是对你苛责。

我站起来,在原地徘徊。

父亲说,有句话叫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虽然保护不了别人。但是,我们自己保护好自己,也是给国家减轻负担嘛。

你的意思……

我想,我想把村子里的人保护起来,怎么样?

你是说要把村里的人全部转移到山上去?

父亲点头。

好是好,你想过没有,这么多人去那里,吃穿住行,需要多少费用,你承受得了吗?

可能会苦一点,但我会尽一切努力不让他们饿肚子,不吃好的,保住命就行。

这个瞬间,我有些激动。爸,我喊道,您真的了不起!想不到,你的心胸这样宽广。我明天就去云背,条件允许的话,先安排一部分人上去,在那边筑几间泥巴墙,能挡风遮雨就行。困难时期嘛,没那么多讲究。反正木料多的是,没事的时候。我们就蚂蚁搬家,把粮食和生活物资挪过去。

唉呀呀,这个办法好!父亲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轻易被打垮的。

第二天,吃了早饭,我就准备上山了。

妈妈说,我给你准备了吃的用的,路上饿了就垫垫肚子,实在走不动了,就回来。

爸爸说,只是去看看,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呃!呸呸呸,母親一连呸了几口唾沫。

哦?父亲反应过来了,你的封建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几十岁的人了,说话没有把门的。母亲还在埋怨。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在鼓励我。母亲是在心疼我,而我只有在他们中间择平衡点。

父亲说,你行吗?全是山路,常人都觉得累。也不知道你恢复得怎么样,要不就叫大米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爸。你看,我拍了拍胸脯,身体好着呢,老虎都打得死。

父亲说:你总是信心满满。

见我要走了。母亲走到父亲身边,我说你就真的这么放心?

要不,你要我怎么样呢?

男人的心,也真够大的。听说那上面还有狼呢,要是遇到了怎么办?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哩。

人总是要学着长大嘛,不遇到点难处,怎么成长?

只怕到时候,哭都没泪,你看啰。

你看你看,你就是妇人之见!父亲说,世界上再凶猛的动物,它也怕人。你听说过狮子训崽的故事么?

什么?

母狮对狮崽也是非常疼爱的,同时也是非常苛刻的。练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绝决的把崽带到悬崖上,然后就悄悄离开。

为什么?母亲惊讶的用手蒙住了嘴巴。

因为母狮知道,如果它的崽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哪么它迟早会被其他动物吃掉。

搞半天,含沙射影,你是在批评我。

也不全是,父亲说,人确实需要一种精神,你看到有几个被受溺爱的人有出息的?

我雄心勃勃,今天要面对的是崇山峻岭。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心里准备。当我走到一半,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虽然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滴水声,却看不到水源。

突然,我看到不远的地方吊着一块巨大的石壁,石壁上正一点一淌的滴落水滴。滴落在水坑里的水,清澈透亮,我兴奋的走过去,喝了一口,清甜的。我想,此刻要是有饼干吃,该有多好!想到饼干,就想到了小时候,就想到了小玉。就想到了难过的事。

难过了一会儿,就从包袱里拿出了母亲为我准备的点心。正准备吃的时候,忽然发现,两只蓝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正呲牙咧嘴的。

我一惊,点心从嘴里掉了下来……

想不到,母亲的话会这么灵验。我的第一反应,自己遇到狼了!顿时,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不仅如此,头上身上冒汗珠子了。我听说,这家伙凶残,而且成群结队,一旦遇到,凶多吉少。

经这么一吓,整个人反而为之一振。

狼,还在原地,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得出来,牠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站起来,牠逼近一步,我蹭下去,牠也后腿半步。莫不是狼也跟家狗一样?这个重大的发现,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我不急了,我用钩刀把身边的树枝一根一根的捡起来。然后点燃,我一边吃东西一边注意观察狼的动向。看来,狼的忍耐力不行,几次站起来要走,又舍不得走。

燃烧的柴堆,火焰越来越旺,噼里啪啦的像燃放鞭炮一样。牠看了看,再也坐不住了,夹着尾巴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我……

第七章:第一次杀人

狼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怯怯的样子,就像父亲说的,再凶猛的动物都怕人。而我饿得不行了。可能是被吓到了的原故吧,现在没有一点味口。

我在石头上躺了一会儿,好像有些虚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叔叔循山,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问我绪如你怎么在这里的话,才把我带回家。

我说,叔叔,先弄点吃的吧。

好!好!叔叔快言快语,说不管怎样,知道饿了就好了,说明你身体完全康复了。是件好事情。他煮好饭后,点着向日葵到后面屋檐下找香菇去了。

循着光亮,我跟了出去,这一看把我馋死了。这些香菇像小伞一样的,把一截截的木头挤得满满的。

叔叔一边剪一边说,你真有口福,今天才开荤呢,就让你碰上了。这家伙纯天然的,好吃,又香又甜的。本来,我还想找个时间送点回去,让你爸妈也尝尝。

真的吗?

当然。

不过现在,我连泥巴都想啃两口。

叔叔停下手中的活,回过头来看着我,这么饿啊?如果是这样,不如先煮两个鸡蛋先让你垫垫肚子。

开玩笑的,叔。

吃了饭,我就开始不安分了。

叔叔说,怎么了?还要回去啊?

是的。叔。

叔叔睁大眼睛,说我这里没有铺啊?

不是不是。我马上否认。

不是就好。我给你烧点水,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天亮就可以走。

那怎么行呢?我答应我父亲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一方面检验我的身体恢复情况。另一方面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日本鬼子已经打到县城了,我们一家可能要搬过来住。所以,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回去。不然的话,父亲会担心死的。再说,你也知道我的性格。

叔叔听了,收起了他的热情,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只有送你回去了。

不用不用。叔。

叔叔说,这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山上有狼,真的,你来的时候可能遇上了。

我点点头说,是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暗了才到你们这里。

哦?你和狼打架了?

没有。斗智斗勇吧。

叔叔好像想起了什么,说这么远过来,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经叔叔提醒,我说叔叔。日本人无恶不作。我的意思是趁日本鬼还没有进村之前,先在这里筑几间泥巴房。给自己找个退路。你现在就开始准备。这也是我爸爸的意思。

这么急呀?

当然是越快越好。

难道真的要躲吗?再怎么样,我们是在自己家里。

这些日本人,他要给你讲道理的话,就不会千里万里跑过来略夺我们。

叔叔没做声了。

我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听说过南京大屠杀么?一下子就杀了我们三十万同胞。我父亲的意思是,有备无患,先在这里造几间土房子,到时候我们过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真的吗?

我点点头。

叔叔看了看,不像是开玩笑。瞬间害怕起来了,两只手不断的戳来戳去。看来,已经把他吓着了。他不断的说,那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见他这样,我安慰了他几句:叔叔,也没有这么夸张。再说,住在这山上,日本人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你怕什么呢?

哦……哦,也对。

当然,我们说要住在这里来,就是为了远离血腥。

叔叔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眨眨眼睛,好像还有什么没有弄明白的事。

怎么了?叔。

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过来,为什么还要筑屋呢?

哦,是这样的。我的父亲准备把村里人都带过来。所以……

哦,我懂了。

叔叔。我要回去了。给我准备点向日葵杆子吧。

这么远,一点点怎么够呢?搞一大捆吧。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我点着火把,带了把砍刀。身上有了武器,胆子自然就大些。其实,我知道,叔叔根本就不放心,背着猎枪一直跟在我后面。我们叔侄两的性格,都好强,谁也扭不过谁。

过了些日子,父亲突然从县城回来。他气喘吁吁的,什么话也没说,就急急忙忙叫我和大米小米躲起来。

我说:来了?

父亲说,这次,日本人是真的来了。

到哪里了?

五里牌。

那不是还有十几里地远吗?看把你急的!

妇人之见,十几里地,一个屁的功夫就到了。

这样吧。我说,反正其他的生活用品云背都有,你先走,我随后带母亲过来。

听说要离开村庄,最难过的是母亲,她死活不愿意离开。她说,你带着你的父亲和兄弟走吧。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要我去别的地方,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你说什么糊话呢?父亲急了,我们只是去外面躲一躲。住段时间就会回来。再說,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这个时候,母亲像小孩一样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唉呀,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谁也走不了。犟,你就犟吧。如果你想看到几个崽都死在这里,那好。我也不走了,父亲说着把门关了。

远处,稀稀落落的枪声越来越近了,打前站的敌人已经冲破了五里牌,已经占领了县城。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父亲暗示家丁,无论你想什么办法,只要把母亲弄走就行。

最后还是李大个出的主意,他说就不好意思了。我们一行刚刚离开,鬼子就进村了。

父亲笑了笑。崽呢,到底还是你有远见,不然的话,这时候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后,可能是不习惯吧。母亲一会儿说不放心家里,一会儿又说好想村子里的人。

父亲说,非常时期,想也没用。等条件成熟了,我会把村里的人都请过来,怎么样?

都请过来?你说什么糊话,坐吃山空。只怕到时候,日本人没有走,我们自己先饿死了。

没办法呀,为了你安心。

母亲见扭不过父亲,闭紧嘴巴不做声了。她担心父亲真的把村里人都接过来。到时候,这笔花销就不得了了。

而父亲则以为母亲服软了。嗓子眼里哼了一声,就出去散步去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的父亲没有看到妻子,就问大家,李彩荣呢?啊?

大家都摇摇头说不知道。父亲急忙喊李大个。结果,李大个也不见了。这下,父亲急了。

母亲吃了早餐,见丈夫出去循山了,就找到李大个。

什么事?老板娘。

我想回家。

回家?

是的。

您没有听说吗?村子里都驻了日本人。别人躲还躲不赢,你反而要回去,是何道理?

没有道理,就是想家了。

我不敢。

为什么?

程老爷子有交待,任何人不能离开云背。

不然……怎么样?

他说了:乱棍打死。

李大个是程家的饱腿保镖,上次就是他想办法把母亲弄晕的,才背着她上山来的。这次听说要回去,他开始冒冷汗了。

母亲说,你带我去,哪怕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一眼都行。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光洋,回来我就给你加工资。

李大个还是摇头。

你不去,我现在就要你离开程家。

就算离开,我也不会让你去死的!

可我知道,你离开了程家,你的娘一定会急死的。如果你想你的娘活下去的话,你就乖乖的听我的话。

李大个听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您就行行好吧。

要我留下你也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

您真的叫我好生为难。万一出了差错。我死不足惜,怎么向老爷交代?

不用你交代,在这个家里,我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我知道,不过,我仅仅只是个下人。这是叫我为难……

母亲见劝不动,就哭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怜兮兮的,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哪怕远远的看一眼都可以。

你……你不要这样,我这个人最见不得眼泪。李大个说。我跟你去就是了。

没想到,这一次,李大个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到了美女照镜,母亲真的站在山坡上,像个小孩一样的,拍手叫好,她说村里一切依旧,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可怕。接着,她又对李大个说,我口干了,你去找点水吧。

喝水?

是的。

李大个说,我带了水的。

不!母亲说,我就是要喝家乡的水。

李大个摇头,这次,我真的不能满足你了。

母亲说:我就是想喝口家乡的水,来也来了,你就随便在哪里弄点,喝了就回去。

李大个见说的有道理。就交代了几句,说您千万不要离开啊!他指着村子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母亲听不懂,就说快去快回吧。

李大个离开之后。

母亲兴冲冲的,从另一条小路进了村子。转弯的时候,正好被鸡八看到了。

鸡八就是大胖的弟弟,大胖就是小时候提出和我摔跤的那个人。他们一家人特自私,都被人瞧不起。现在,他看到我母亲,先是一惊,接着把手上的瓜子一甩,心想发财的机会到了。更立即把这个消息报告了山田。

山田听了,也是一惊。他进村之前就掌握了这里的情况,程先庚家是当地有名的资本家,金银无数,山岭田土数不胜数。没想到的是,一进村就听说人走了。这些天,他正苦思冥想,如何找到人。火烧眉毛的时候,就听说他的妻子回来了,真是天赐良机!他对鸡八竖起了大拇指,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好!

话分两头,李大个打水回来,不见了我母亲,三魂丢了七魄。才知道自己被这个老太婆骗了。他马不停蹄的追到村子里。正好看见日本人包围了程家。他也是救人心切,看了看地形后就从大胖的腰门上跳了进去,然后进入到我家。

日本人找到我母亲后,开始并没有杀她,也没有打骂,而是好酒好菜的招呼。他们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母亲的性格如此刚烈,李大个刚一靠近,她就夺过他腰上的枪,糊乱朝日本人扣动了扳机。当场就打伤了山田。

见我母亲开了枪,而且打伤了山田。当时,山田是程家片区的最高司令长官。全副武装的日本人看到了,一顿扫射,就把李大个和我母亲打成了筛子。

唉!父亲听说了,叹口气,真是妇人之见啦。我一再强调不要回去。可她偏不听,现在可好。他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就一屁股坐在围椅上抱着头难过死了。

但是,父亲马上警惕起来,他知道我的性格,我本来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他跑到我房间,好言相劝,说家里百十号人的安全,都系在你的裤带上。你千万不能鲁莽啊。

可是这些话,我哪里听得进去!我表面上点头同意,心里的怒火却在燃烧。巴不得现在就变成一只小鸟飞到程家去,杀了那些狗日的。

父亲跟我说了之后,又见我这么平静,就放松了警惕。他找到管家,说无论如何都要看好他,父亲说的他就是我。并且要求他把母亲的尸体弄回来。

我趁父亲离开的时候,就跟着就出去了。我一路小跑,终于到了程家,又悄悄的摸到村里。我站在鸡八窗户边,就听到屋里的日本人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今天晚上,多派几个人手,那两个人的尸体一定守护好了,特别是那个婆娘的。

鸡八问:为什么?

蠢猪!

你的意思是说,她们屋里的人一定会过来,到时候就能抓到那个叫阿米的。如此一来,既能消除隐患又能得到宝贝。真是一举两得。妙!妙招啊!

山田骄傲的笑了笑:呀西。

我站在外面,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咬牙切齿,原来,他们两兄弟都是这个德性,听说日本人来了,就积极的投靠了日本人。

当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本想一刀结果了他。但转念一想,一個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至于要了别人的性命。

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发现了我,机警的掏出了手枪,同时叽哩哇啦的,我怕他的声音引来外面的人,就干脆把钩刀摔了进去,这一甩,正好甩中了日本人的脑袋。

鸡八睁大眼睛,他根本就没想到,说我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日本人的头都敢杀,他吓得一边说:奸……奸你娘,你……你也太胆大了吧?

奸娘?奸你自己的娘吧。你娘在屋里,方便得很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鸡八突然向我求饶。说我也是沒办法呀,我也是怕他们杀了我们全家呀。你就看在我们是一个村里人的分上,饶了我吧。

鸡八说的话在理,再说杀掉他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说,不杀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最好不要做日本人的走狗。

好的。

你现在就告诉我,日本人的大本营在哪里?

这……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是吗?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没想到,你顽固不化。这就怪不得我了。说着,顺手抓住他的耳朵:信不信?我把它割下来。

啊……我……我告诉你。

快说!

大本营就在铜鼓山。

真的吗?

鸡八拍着胸脯说,这回绝对是真的。不过那里有碉堡,而且住了很多的日本人,你千万千万要注意啊。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答腔。转身就走了。

哼!他这一哼,就哼出一阵寒风。寒风从我的耳朵边嗖过。原来鸡八这小子开冷枪了。我平生最见不得别人下黑手。

我想也没想,就拿起刚才杀了山田的钩刀给了鸡八。 他当场死亡。 但是,鸡八的枪声,已经惊动了村子里的日本人,外面一阵骚乱。

我不急,有些事情急也没用。我把手伸到鸡八鼻子底下试了试。已经停止了呼吸。就把鸡八的长枪和日本人的短枪都拿走了,趁着外面大乱,背着母亲,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黒夜里。

第八章:炸碉堡

我摸黑背出了母亲,一边猛跑一边还要听后面的动静。手枪一直拿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一直到云背,才看到启明星。

父亲见我不在家,心急火燎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墙上的挂钟,一会儿伸长脖子看外面。估计是凶多吉少。知道是这样,昨天晚上就应该一直守他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急足的脚步,他和管家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推开门,才松了口气。他说,叫你不要去,你就是不听,你知道我一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吗?啊?

我把母亲平放好,又喝了口水,缓了口气才说:我知道您是为

我好。但是,作为人子,杀母之仇不报,枉为人世!

报仇报仇,你只知道报仇。就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担心。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再说,这点自我保护能力,我还是有的。

父亲说,你就是这样,总是过高的估计自己。这种过高的估计,迟早会把你害了。

管家说:老爷,容我多句嘴,你也不要埋怨他了。我知道你是担心他。可今天的情况,没有阿米,老板娘还真弄不出来。管家说着,竖起了大拇指,你生了个了不起的儿子。又机智又勇敢。

父亲听了,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至少沉默了十秒钟。才开口说,之前,我总以为住在深山里就是进了保险箱,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为什么?

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日本人还会放过我们么?

听到父亲这么说,管家惊呆了:那怎么办?他接着说:看来,还是先让老板娘入土为安吧。

父亲见管家疲惫的样子,就说你去休息一会吧。

管家说,我没事。

没事没事,老虎还有犯困的时候。见管家走了,父亲才走到我房间来。说,你杀了鸡八,还杀了日本人,这祸闯大了。只怕我们这里也呆不住了。

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我不以为然。

嗨!父亲长长的叹口气,日本人,你还不了解,这些人也是有仇必报的。

到我们这里?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们在大洋彼岸都来了,我们这山上,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我觉得父亲说的对,就说,爸,你说的有道理。其实,我在回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滴水口的地形。那里,本身就是个天然屏障,只要有人守在那里,谁也别想过来。

搞半天,你早就有打算了。父亲更加不安了,他看着我,说你还真敢把这里设为战场?

爸!现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就算不想,你刚才也说了,日本人还会放过我吗?再说为了一家老小的生存,我们必须有所准备。

父亲没吱声了。是啊!儿子好像长大了,观察问题也周到一些了。不过,他忽然回头问,你想过没有?日本人手上有的是飞机大炮。而我们赤手空拳的,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至于武器,我们可以去借嘛。

借?天方夜谭,你去哪里借?

我会有办法的,爸,您就放心好了。

崽呢,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好啰,等母亲的事情完了,我就让你安安心心的。

看来,父亲已经安静不了了。仇恨的种子已经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

父亲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他说,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应该支持。只是,我觉得一个国家都打不过人家,凭你一己之力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是啊!中国人这么多,为什么还被别人欺负呢?就是因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这就是中国人的悲哀。所以才受欺负。今天,杀母之仇。我是一定要报的。爸,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父亲看着儿子,足足愣了五秒钟,你不要总是想着报仇啊!弄不好把自己赔进去了,我还怎么活?

爸,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你知道吗?那些日本人,冒似强大。其实,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

總之,你不要过高的估计自己,这是要犯忌的。我也不是反对你杀日本鬼子,国恨家仇,我当然支持你。但切记不能盲目乐观!

这么说,你同意了?

你这样坚持,我有什么办法呢?

说通了父亲,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本来,回家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说服父亲。没想到父亲这么开明。

母亲善后后,这天晚上,我吃了晚饭,洗了个热水澡,假装很困的样子,就去睡觉了。

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打马虎眼。是为了让父亲放松心情。

父亲睡觉之前,还特意到我的房门口看了看,见我真的睡了,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父亲这个人,表面上是答应了我,但一点也不放心,又扭不过我。就只有用这种方式。

睡到丑时,我突然起来,把从日本人手上缴获的手枪,摆弄了一会儿,才果断下了床,熟门熟路来到铜鼓山。

沒来之前,我总以为,敌人在明处,我在暗处。要弄死他们,还不是一碗饭!

到了这里才知道,探照灯不间断的扫来扫去。守护碉堡的敌人,不间断的来回穿梭。不过,因为这灯,很远就知道敌人在那里。问路都不要问。我看了看,这些不可一世的日本人,碉堡彻在路中间,碉堡顶端装着几个大大的灯箱。灯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射,碉堡的顶端还有几个人守着重机枪。一有风吹草动,子弹就会从上面飞出来。看来,父亲说的一点也没错。

突然,我听到碉堡上面的人喊:谁?同时枪声响起,一排子弹落在我前面。

好险!我屏住呼吸,学猫叫了一声,就听到上面的人说,原来是只猫。

我一直匍匐在草丛中,不得不谨慎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旁边传来轻微的鼻息声。探照灯又回来了,我只有把头埋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心想,这个人会是谁呢?肯定不是敌人,因为对方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而他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只能说明他比我更加谨慎。

然而,好奇心的驱使,趁着灯光转过去的一刹那,我压住了那人的脖子。

不许动。没想到那人以守为攻,说小心我的枪走火,尽管声音极低。但还是听出来了,是个女的。

我顺势一滚,就从对方身上顺走了手榴彈,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好的机会,正在感叹手足无措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武器。我顺着探照灯转过去的一刹那,迅速滚到几米之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碉堡。

可是,我手上的家伙,是新式武器,军事课上没有看过。圆圆的家伙,摆弄了半天,都不知道开关在哪里,虽然是初春,又是晚上。可又急又气的,一会儿就弄得满头大汗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已经靠近了我。说偷了人家的东西又不会使用,看来还是第一次玩吧?

谁?听到声音,碉堡上的敌人大声质问,同时一排子弹飞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女孩子把我推开了。她拿着那个圆圆的家伙,在枪托上敲了一下,就塞进了机枪口。她顺势滚开,还没有卧定,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泥巴瓦砾像雨点一样打下来,烟雾弥漫了整个铜鼓山。顿时,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碉堡,顿时就夷为平地。

正在我兴奋的时候。那个女人凑过来了,说你也是一个人来的?还没有带武器,原来是一个来送死的。

呃?你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骂你是轻的。下次还这么鲁莽的话,也许就不是骂人这么简单了。

我接受批评。但是,我忽然反应过来了。阿梅?哎呀呀!原来真的是你。你这个家伙,真是胆大心细,比男人还男人。

女人应该怎么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什么意思?

哎,我问你咯,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

怎么了?

你说说看,这么长时间,你又去了哪里呢?

我叹口气,就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就是离开你那天,我们就遭遇了泥石流,这么大的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啊?原来是你们啊?

是啊!那天,渡船师傅死了,小方和大雨至今还没有下落。

阿梅听说了,一阵难过,我真的误会你了。

没想到啊!

经过聊天才知道。原来,阿梅也遭遇了父亲的病故,她的哥哥和姐姐也是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死了。而她的母亲又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说是她的生辰八字害死了家人。这种情况下,她曾经找过我。

知道她的情况之后,我是既感慨又心痛!

你知道吗?她说,十月初五,是个三反日,男人三反反天下,女人三反反娘家。我就是十月初五生下来的,母亲说我的罪孽,至死都不会原谅我了。我今天就是带着伤痛来报仇的?

我说,既然是这样,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梅摇头,暂时没有。

离开的时候,阿梅把两挺机枪用布包起来,把激获的手枪和几条步枪都给了我,说以后杀鬼子用得着。

给我?

是啊,你想报仇,没有家伙,怎么报?

刚才不是报了吗?

是的。你是炸了碉堡,好像是报了仇。可你知道吗?山田并没有死。你那一钩刀只是把山田打晕了,经过抢救,他活过来了。再说,就算死了。日本人还会有第二个山田,第三个山田……

我一惊,明明试过了,怎么还活着呢?

也许,当时是假死吧。

我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阿梅愣愣的看着我。再说,你炸了他们的碉堡,已经打了死结。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哎哟,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那怎么办?

既然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拉住阿梅的手,说你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无家可归了。

不如到我家去吧。

你说什么呢?我是这样随便的人吗?

你误会我了。之前,我还觉得你读了那么多的书,也算是新女性。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封建,还是个老古董。

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去就去。谁怕谁。此刻,阿梅脸一红,羞涩的站在我面前,还在逞強。

我赶紧给她一个台阶,日子鬼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如我们联起手来,这样互相有个照应。

好啊!我正等你这句话呢。

回到家里,我就把阿梅介绍给了父亲,又把昨天晚上炸碉堡的事也说了。父亲看看阿梅又看看我。唉呀呀,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呀!如果中国人都像你们这样,日本鬼子也不至于打到内地来。

从这天开始,日本人就知道我阿米了。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这么个嫩小子,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八嘎牙路,他们咬牙切齿的骂。

很快,他们在各个村口贴满了布告,身价从五百元开始,慢慢的就涨到一万元,最后到五万。

父亲看着阿梅每天与我同出同进,又是怜惜又是喜欢。就说男大女长的,你们有没有往更深一层意思相处?

爸爸的意思,我当然知道。

阿梅却羞羞答答的,说想是想,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想,特别是父亲,哥哥姐姐死了,母亲不要我了。我孤孤单单的无依无靠。那个时候除了想阿米,就是想死。

现在好了,终于有个说话的人了。我真的感到很温暖。可是,日本人一天还在,我们就没有安身的地方。今天虽然在这里,明天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要和阿米哥一起,把铜鼓山一带的日本鬼子,以及他们的碉堡一个一个的端了,赶走了他们。我们就结为夫妻。

父亲点头,马上又摇头,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是一块韭菜呢,割了又长,长了又割。除非把他们赶出中国去,彻底的解放了……

我拉父亲一把说,爸,你这样说,人家情何以堪?再说,那个童养媳又怎么办?

父亲说,我没有想那么多。他看看我,看来你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不过,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童养媳也是被日本人杀害了啊。

第九章:遇到小方

母亲被日本人杀了,童养媳也被日本人杀了,阿梅的哥哥姐姐也是日本人害的。这个瞬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恨透了日本鬼子!

我看了看阿梅,她已经不是读书的时候,那个娇滴滴的樣子了。一个人变得强大,需要多少的心酸和委屈……

阿梅走过来:说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与在学校相比,你完全变了个人。

阿梅说,变化是肯定的。只是,有时候,因为沧桑变得坚强;

有时候呢?又因为沧桑,让人颓废。你觉得我是哪一种人呢?

我苦笑了一下,你属于前者。

谢谢!

女人是感性动物,也免不了一番感慨。

我们正聊着的时候,就听到父亲对大米说什么,叽叽咕咕的,一句也没有听清。

什么事?我走过去问道。

也没什么,父亲说。

没什么?我重复问。

父亲点头。

既然没什么,我就准备离开了。可刚刚走了两步,父亲又说,挑盐……我刚要往回走,他们又不说话了。这就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防我防贼一样的。

父亲说,既然你要听,我就告诉你,忙来忙去的,把食盐的事都忘记了。

挑盐?

是啊!

原来,你们是在说盐的事,搭帮我听到了。

怎么了?父亲一惊。

千万不能去!我说。

那……那叫谁去呢?总得有人去,要不然,吃什么?

还不如我出去看看。

你?开什么玩笑,父亲摇头,到处贴着你的头象,我不敢让你去冒这个险!

阿梅说,我倒是觉得让阿米出去可以。

为什么?父亲不解。

阿梅一本正经的说:阿米出去,可以探探消息,了解外面的世界。叫大米和小米出去,他们又没有经验,万一应付不了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我说,你想想,日本鬼子恨死了游击队,到处都在封锁,要是发现有人挑盐出城,一定以为是送给游击队的,那还了得!

哦?你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那怎么办呢?我也不想让你出去送死呀!

哎呀,爸!再怎么样,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至少知道怎么应付吧。

哎!父亲叹口气,埋怨自己了:看来,我真的是老糊涂了。

爸,现在的局势,变化实在太快了,怎么能怪您呢?我去准备一下吧。

你实在要去,你就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

好呢。我答应一声就跟着阿梅回到屋里去了。

阿梅让我去了她房间。很快就化好了妆。我出来之后,就问爸爸,怎么样?

父亲看着我,愣住了,真的是你吗?阿米?

看来,画得还不错嘛,我洋洋得意起来。

得到父亲的认可,我们两个人就出发了。从云背山下来,没有去附近的街道,比如木根桥,里鱼江,三都。这些街到处都有我的头像。当然需要注意。

不过,里鱼塘属于永兴县了,应该没有我的头像了吧?

走。阿梅说,我们进去看看。当我们走进街道,乍一看,街道口还是骇然贴着我的头像。

奇怪。

什么奇怪?

你想啊,永兴不属于兴宁县了吧,怎么还贴着我的头像呢?

他们这些人,无非就是提高警惕,引以为戒。

又走了两个小时,我说,已经走了一百多里地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阿梅说:应该到耒阳了,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

可是,他们刚刚走进去,阿梅就指着墙上说,你看。

乍一看,墙上的画像正是我,旁边还有两个日本兵守着。

阿梅赶紧拉了拉我,说你怎么变成马大哈了啊……

我说,我现在这样,连父亲都吃惊。我就不信日本人有天大的本事!呃?你说,我的脑袋真的这么值钱吗?说完,我摸了摸,胡子还在。

阿梅拉扯我的时候,正好被值守的日本人看到了,就问,你们什么的干活?

老总,我们的就是出来走走。

日本人不准我们走了,尽管是浓浓的胡子,还配了个鸭舌帽,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但日本人精得很。走到我面前仔细端详问,你的良民证的有?

我心里一紧,千算万算,忘记了良民证的事。但我还是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糟糕。

日本人看着我:嗯……

阿梅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模出两个大洋来,却没有给他们,而是装在另一个口袋里。两只手在身上搜来搜去。

日本人看到了,哪里肯摆休,说你的给我。

我眼睛一亮,说你是要这个啊?

呀喜!你的聪明。

早说唦,我有的是!

这些人听说有钱,高兴的要死,不断的说呀西呀西!聪明的干活。快点拿来。

要?要就跟我去拿!这个不是吹牛,很多很多。只是没有带在身上而已。

在那里?

我的带着的不方便,放在城门口的破庙里了。怎么样?你要去拿吗?

日本人听说有大洋,呀西呀西的不停口,同时用刺刀顶着我,非要带他们去取。

我想,只要出了城,我就不信玩不死你!于是,我装得很顺从的样子,还把身上的大洋全部给了他们。

说实在的,我们真的把钱藏在城门外,没想到偏偏遇上了两个爱钱如命的家伙。

他们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刚到破庙里就说,大洋的在哪里?

我指了指草丛中,说就放在那里。

两个蠢家伙拨开草丛,果然看到一个麻布袋,扯开一看,真的有钱,两个人就挣了起来。

正在他们争抢的时候,阿梅使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就从小腿上抽出尖刀,一人一个结束了他们的狗命。

杀了人以后,阿梅才后悔,说我们是不是太性急了?

怎么了?

阿梅叹口气,本来想先换了盐再杀他们的,可又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阿梅两手一摊,现在没事了。

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不妥的,就是现在肚子饿了,而我们又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不回去。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

这还要说吗?再迟就走不了了。阿梅说,死了人,日本人会不知道?

是啊。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有点冒失,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想的时候,就看见从城里追来了一队日本兵。

阿梅赶紧拉着我往丛林里走,然后给我一把手枪。说你会使用吗?

哦?你还带了家伙?我喜欢,但没试过。

阿梅问,会开枪吗?

应该会。

会瞄准吗?

我还是点头。

这样就好,如果怕打不准,就靠近了再打。

好的。

不过,我要告诉你,子弹不多,一定靠近了才扣动板机。

好的。我说,你怎么猜得这样准呢?

阿梅笑了笑,答非所问,这个地方好啊,苳茅草这么深,藏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最适合打游击。

我也看了看,这里才是真正的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两个人刚刚藏好,日本鬼子就追过来了,阿梅用眼神告诉我,她已经瞄准了一个。

我也笑了笑,干掉了一个。

鬼子听到枪声,猛地回过头来。就发现有人倒在身边,都是一枪致命。这下,该他们急了,拿着枪站在原地,这里指一下那里指一下。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和阿梅偷偷拉开了距离,机会又来了,日本人一边退一边搜索,竟然离我们很近了,情急之下,阿米抽出尖刀,甩了出去,正好扎进了日本人的胸膛。

这样一来,日本人更加恐慌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手。把他们引到这里来。他们举着手上的家伙连连放枪。不断的给自己壮胆。

然而,我和阿梅越打越沉稳,开始跟他们捉迷藏了。

阿梅目视我,意思是告诉我,我后面有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用枪指着我脑袋了。

阿梅像个冷面杀手,又机智又勇敢,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敌人后面,用尖刀插入他的背部,結果了他的狗命。

另一个日本人看到了,就冲了过来。我看得清楚明白,一闪,好像障眼法一般,不见了。敌人站在原地,不断的问:人呢人呢?

阿梅说,在这里。

日本人举起了枪,我在他后面,轻而易举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我们就这样左右开弓,这次杀人很过瘾,一共消灭了十二个鬼子。本来还有一个人,我准备杀个干干净净的,被阿梅拉住了,她说,就让他回去报个信吧。

这次杀日本人,比起上次在铜鼓山炸碉堡还要过瘾。最主要的是飞標和枪都用上了。

离开耒阳的时候,阿梅说,没想到,你的飞刀和枪法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我说,我一直就好。

哦?你练过?

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

小时候,我打弹弓,几乎不用瞄准,百发百中。我们说着聊着,竟然忘记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了,甚至不知道饥饿了。直到到了安源。这些地方,都留下了战争的痕迹,每一个小城里,都有日子鬼子驻守。

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又兵荒马乱的,所到之处都能看到死人。心里不勉有点不安。

天一黑,也知道饿了,可街上没有吃的,就只有去地里刁红薯。现在,离家越来越远了。我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钱都放在永兴。

阿梅说,我们现在已经过了安源,往西走是衡阳,往东走是株洲,走大路回去,到处都是日本人,肯定不现实,按原路返回就更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

我们只能从安仁插小路再经过桂东,只是绕的道可就多了。你怕不怕?

怕?我摇摇头,怕什么?路程远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走山路,说不定那些小镇里还没有驻守日本鬼子呢?想到这里,我又来兴趣了。

如果有,那当然好,我们回去拿钱就是了。

说的有道理,在阿梅鼓励下。我们又走了几里地,果然就看到一个小镇。镇上没有之前的零乱。好像真的遇到好事了,正在疑惑之际,巷子里突然走出两个国军模样的人来。

他们不容分说,用枪指着我和阿梅苛责,干什么的?

阿梅说,窜门的。

都要打仗了,窜什么鬼门?

我也笑了笑,说我们回去吧。

一个当兵的听了,说不像是本地人啊,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说,你说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

另一个人问:日本人?

你们才是日本人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一枪托子砸下来。这一下,打得我得火冒金星。

阿梅说,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中国人?怎么比日本鬼子还不讲道理了呢?

老子今天就不讲理了,这些兵痞,平时吼吼武武惯了,突然遇到硬碴,哪里接受得了!说着就伸出了拳头。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阿梅也不是软角色,她飞起一脚,那个当兵的一个狗屎尿,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又让我补一脚。他气的受不了,急忙举起了步枪。

阿梅又一个纵步,踢掉了对方手上的家火,正准备一脚踩下去。没想到从另一条巷子里走出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怎么回事?

我惊讶起来:小方?眼圈就红了。

你……?

这个瞬间,我冲上去抱住了小方,一边说,真的是你啊!

小方也看出了我。说阿米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说,家里沒盐了。

我们那边也打仗吗?

说来话长……

我忍不住拉着小方,说你既然没有死,怎么不回去呢?害得我日思夜想的。你知道吗?为了找你,你的父亲都急出病来了……

小方叹口气,一言难尽啦!那天翻船后,我和大雨就干脆向河中间游,因为河中间没有石头。我们想,没有石头就不会受伤。我们就一人抱着一根木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浑身饥饿无力,昏死过去……

那后来……?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渔家老人救了我们。

原本,我们是要回去的,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抓壮丁的。我们就这样成了国军。

你是说,大雨也活着?

是啊,他现在是我们的团长了。

不会吧?才几年时间?变化真的天呀!

是真的。小方说:打仗的时候,我们的对手是日本鬼子,国恨家仇,大家不要命的打。

你不知道,我们在战场上,哪里是打仗?就是送死,活生生的战友,突然就死了。真是又心疼又无奈,为了给战友们报仇,逮住机会,我们就拼了命的杀敌。首长见我们头脑灵活,又机智勇猛,先是让我带了一个排。

后来就是连连战斗,连连牺性。就这样,几年下来,慢慢的就当了团长了。

我听小方说话,不断的感慨,当官好!当官好啊!佩服佩服。

佩服什么?走,喝两杯去。

酒就不喝了,不过,我想看看大雨,看一眼就走,不然家里又该急了。

哦,对了,小方说,你不是要盐吗?我派两个战士帮你挑两担回去。

那怎么行呢?你们也要吃。

呃,打仗嘛,吃不完的东西又带不走。

那也不行。我不能破了你们的规矩。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规矩咯。

小方看着我,你们结婚了?

还没有呢。这是阿梅,你不记得了吗?

阿梅?当然记得。

阿梅也点点头。

我说,真是惭愧,我们也是上个月去炸碉堡的时候遇到的,当时还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那里也驻了日本鬼子?

是啊!我的母亲就是被日本人杀害的,她的哥哥和姐姐也是被日本鬼子的大炮炸死的。我们就是在报仇的时候相遇的……

第十章:风景秀丽的夜晚

我们跟着小方,从一条巷子柺進去,往左走不远,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门。我想大概就是这里了。果然,就听小方喊,大雨大雨……

什么事?

你猜猜,我带谁来了?

谁?

我跑过去,猛地抓住他,喊了声大雨,眼睛就红了。

大雨也是先抱住我,然后又在我肩上擂了几拳。说我以为你不在了呢。真是没想到,我们都还活着。他凶巴巴的,声音却柔和的要命。听得我好心疼。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我说是啊!倘若你们当时回去就好,你的父亲就不会瘫痪,小方的父亲不会疯疯癫癫的。说到这里,我哽咽了。

本来,我们说好不喝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把酒和碗拿来了,七喝八喝,每人一瓶就喝完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扯啊扯,又扯到了小时候。成年人疯起来,又滑稽又好笑。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好在有阿梅在旁边不断的提醒,说差不多就得了,今晚还要赶路呢。可是,我们都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说她的,我们喝我们的。一直喝到深夜,我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虽然离开了小方和大雨,但那兴奋劲一直还在。这种兴奋,至那次洪水之后就没有过了。我甚至觉得比过年还要高兴。

回到家里,兴奋总是掩饰不住。虽然没有买到食盐。但父亲说:战乱年代,说不定食盐比命还金贵。以后有机会的,家里还有一点点。

我总是觉得父亲就是个神仙,竟然知道小方和大雨没有死。竟然让我遇上了。我说爸,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什么事情?

小方,你知道吗?他们真的没有死。

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都看到了。

开什么玩笑?这么多年不见,遇到鬼还差不多。

哎哟,在耒阳。他们已经是军官了。

哦?真的呀?

是的。

父亲脸一沉,两个不孝子,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呢?

当时,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他说当时是被渔民救了,等伤好了就准备回家,可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被抓壮丁了。

难怪……

你说,他们是军官了?

是的。

只几年功夫,他们提升也太快了点吧?

是的。他们刚进去的时候是个小兵,后来慢慢的就当了连长,一步一步,现在是团长了。

原来是这样,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是这样,你赶快抽个时间,去告诉他们的父母,也让他们高兴高兴。说不定一高兴,他们的病就好了。真是大喜讯啊!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眶里却挤满了泪水,就像自己的孩子找到了一样。

这一夜,我们坐在一起聊了很多很多,我还告诉父亲,他们本来是邀请我去喝两杯的,我都拒绝了。

拒绝了?

是的。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还是满嘴的酒气呢?

我意思到自己说话走题了。而阿梅也不提醒。我说,我口干了,我先去喝口水。

爸爸给我圆场:我的意思是说,在外面不喝酒是对的,喝了酒,说不定就出事了。

喝了水,我换了个话题,说战争太残酷了,他父母亲听到了,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着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去跟他们说也不迟。

你蠢啊,这些话我还讲?不过,有希望总是好的。

如果他们刨根问底,你要怎么说呢?

这个,我倒是没想。

哦,无因无故的赖在他乡不回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好小子,你倒是提醒了我。

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说,这次我们在永兴又杀了十几个日本人。

父亲听了,先是高兴,接着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他们也是父母所生,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看到父亲伤感,我说,是啊,我也不想杀他们。可当时的情况。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们,没有选择。

父亲说,这不怪你,也不怪他们。这是战争惹的祸。我只是想不通,日本人,一个小小的国家,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野心,为什么要欺负我们这么大的国家?

这个好理解,因为我国地大物薄,物产丰富。我们积贫积弱,政府腐败,不打我们打谁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

爸。

又有什么事?

你看出来了吗?阿梅除了对杀日子鬼子感兴趣,好像对任何事都不上心,总是闷闷不乐的。

之前怎么样?

在我的印象里,她阳光,大气、心细、聪明,为人又诚恳。

不过,我是看出来了,她对你还是很上心的。事无巨细,生怕你出丁点差错……

我说她对我确实很好。不过,当我真正关心她时,她的内心好像有种不能触碰的东西。爸,你真的没有看出来吗?

父亲回过头来,说女孩子往往都是脆弱的。特别是她,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把自己保护起来。所以,你要多多關心她,让她感觉到温暖。那样,她才会敞开心扉。

我愣了一下,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对情感这么透彻。

晚上的时候,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这样的夜晚,正可谓明月如纱,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狼嚎,大地静悄悄的。我思来想去,睡不着了。

我干脆起身,站在窗外,两眼看着天空,看着月亮在云里穿行。微风拂过,我又想阿梅了。

阿梅就在对面的木板屋,那个熟悉的身影把我的心勾勒得七上八下。

虽然触手可及。可是,又隐隐的感到心慌,我觉得:这种距离才是真正的距离。

我看着她的房间,感觉到她也没睡,一盏煤油灯晃来晃去的,影子倚着栏杆,瞭望天空。

我揪住这个机会,悄悄的走过去喊道:梅。

阿梅回过头来,一惊道:你也没睡?

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是啊!阿梅轻许的点点头,说着拿了条凳子。

我感紧接住。

阿梅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当然是!

可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不知道,有多残忍吗?

我说,我坦白,对你的母亲,我不会妄加评判,可能是受封建迷信意思的影响吧。

哎!阿梅叹口气,我只是想不通啊!

我看着她迷人的脸庞和会说话的眼睛。说不管怎么样,她一定很爱你的。只是她还没有从悲痛的阴影里走出来。被眼前的假象迷住了。

阿梅则看着远方。眼睛里全是酸楚。

我顺着阿梅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她遥望的远方就是她的母亲住的地方,她的家。尽管她的母亲对她那么苛刻。但毕竟是血脉至亲。

我终于找到了话题,说阿梅,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你的母亲,顺便给你父亲烧点纸钱,尽尽孝,告诉他们你现在好好的。让他们放心。

阿梅呡着嘴,没有说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能是我突然出现,又或者是因为感动,也可能是因为我的话触碰了她的痛处。她的身体向前倾斜了一瞬,把头靠在我肩上,她真的哭了。

你想母亲了?

阿梅没有说话,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可以理解。我也叹口气,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做儿女的又何尝不是?这样吧,你想回去就回去。明天或者后天。我陪你一起。

阿梅突然捉住我的双手,说你坐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当然!我点点头。跟你聊天,是一种享受,也是最最充满幸福的时光。

阿梅说,你知道吗?每个月的农历初五,十四,二十三是三反日子,我出生的日子是十月初五,谚语说,男人三反反天下,女人三反反娘家。也就是因为这个日子,我的哥哥和姐姐都让我的生辰八字反没了。

难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用迷茫的眼神望着天空。

阿梅却说:我之前告诉过你,那并不是真的。我的母亲并没有死,父亲是去年病死的。我本来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被日子鬼子的炮弹炸死了。

我的母亲,本来是个坚强的女性,可幸福就这样转瞬即逝。因为家庭的变故,母亲把所有的罪都归集到我身上,说所有的灾难是我给家里带来的。

是啊!我的父亲长得牛高马大,又力大无穷,是个吃两斤米饭都不会饱的汉子。去年夏天,突然绞痛难耐,当天就去世了。

我父亲有七姊妹,三个男丁四个女孩。父亲去世的第二天,其他的六姊妹硬说母亲会改嫁,要求母亲交出房子。母亲不同意。他们就轮流做母亲的工作,因为我的母亲也长得高高大大的,能说会道。他们几个人,本来想对母亲下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了,后来改变了策略。

最凶的一次,是他们几个人都坐在楼上,约我母亲去楼上商量事情,当我母亲上到第三步的时候,他们从上面把屎尿倾倒下来……

整个屋里弄得臭气熏天。这次的伤害是至命的。但是,母亲没有屈服。

接着是日本鬼子来了,我们村庄,地理位置独特,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村前村后三面环水,满山遍岭的古松,村子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溶洞。谁要想进去,没有熟人领路,就算进去了,也是出不来的。

日本鬼子为了征粮,去了几个人,结果没有一个出来的。就这样,他们一交牙,发誓要把村庄夷为平地。结果,那些大炮要么够不着,要么打远了。

我家住在村子前面,本来是最好的地理位置,结果这次遭殃了。

可怜的哥哥正好从外面干活回家,姐姐迎上去,两条人命就这样没有了。

而我的母亲,见此情形,就扑过去抢救,结果还炸掉了两个手指头。

家里突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我和我的娘就这样成了孤儿寡母。

这个时候,我们本应该相依为命。可是,我的母亲把所有的灾难都怪罪到我的头上,硬是活生生的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

上次去炸碉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又是晚上。但为了解我心头之恨,我只有豁出去了。没想到就遇上了你……

第十一章:天然景

我把阿梅揽在怀里,说你是我的最爱,我却……

最爱怎么了?怎么能怪你呢?当时的情况,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其实,我知道你的事情后,不断没有怪你。还心疼。

你这么说,我心里暖暖的。只是我不知道,我要怎样才能也让你暖暖的。

你什么也不要做,我已经很暖了,真的!

当天晚上,阿米找到父亲。

父亲听了,难过了一阵,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你所说,做母亲不应该这样,小小的年龄就背负这么大的包袱。实在不应该呀!

所谓百人怄百气,阿梅自我安慰。

父亲点点头:真是难为你了。

爸,我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爸爸听到我说,立刻转过脸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想去……哎呀,就是……就是我想去她家。

想去就去呗。你没钱?

我笑了笑,这是其次。

我知道。我给你带一百个银圆,够不够?

我一惊: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第一次去她家,怎么能寒酸呢?再说,阿梅的妈妈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你去了,多少也是一个安慰。

我说,这么多的钱,不知道要买多少东西。

呃,我的意思是,你去了就想办法弄块地皮,然后彻两间房子。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爸。是啊!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

不过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钱就不要拿。

为什么?儿子用老子的钱,天经地义!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出门在外,身上要多带点钱,不要显得太寒碜。再说,你还怕钱咬人啊?

我的意思是,那次泥石流,我已经花了你很多钱了。

你看,又来了。你是我儿子,就算别人遇到困难,我一样不会袖手旁观。

但我也不能太自私呀!

哎呀……父亲急了,屋里所有的费用,你一点也不用操心。

我知道,可你的钱,家里还有哥哥,还有弟弟,还有一大家子的人。钱让我一个人花了,算怎么回事?阿梅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参考参考,而不是想要你做经济上的支持。不然的话我会有心里负担的。

蠢子。父亲生气了,他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子,说家里的钱不给你们花给谁花呢?要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挣那么多的钱?不是我夸海口,正常的花费,你们三兄弟,就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哪天有时间,我就带你们几兄弟去看看。

我知道你有钱,不然的话,小方和大雨的学费,泼水一样的花,你像耳朵上掉了根烟。我的意思是,你的钱不能让我一个人花了。以前,是我不懂事。

看来,你小子,小看了你父亲。不要说家里的钱花不完。就算不够花,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去解决。

父亲的做法,看上去,好像不能接受。可我心里还是暖暖的。说明父亲心里把我看得有多重!但是,父亲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好意思。

当我把这个意思告诉阿梅的时候,阿梅哽咽了。说你们一屋人

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听我这样一说,阿梅眼睛一红,鼻子一酸,泪水就奔出来了。她说你说的话太让我感动了,我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话。

你这样说,我更加心疼。

这个时候,父亲带着大米和小米来了,他们一个个,脸上就像绽开一朵芙蓉花。弟弟小米,姐姐姐姐的叫得清甜。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拒绝,就显得太不合情理了。果然,就见阿梅破泣为笑。

第二天,我就跟着阿梅去了她的家。一进村子,老远就看见母亲坐在自家门槛上,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还夹着不满和愤慨。

阿梅走在前面,喊了声妈。

而她的母亲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从鼻孔里响亮的发出一个哼字。说还回来干什么?

我拉了拉阿梅,抢在前面喊了声婶婶,就把手上的东西塞给老人家,顺手取出两瓶蜂蜜,说这是冬蜜,性温,补体又……

这个时候,母亲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然后站起来到屋里拿了把椅子。

我说,谢谢婶婶!

婶婶答非所问,这些天,她一直住在你那里?

我说是的。

说话间,族长老人正好从门前经过,阿梅就正式的把我介绍给了他。说他叫阿米,这是族长。

我重新站起来,笑着和族长握了握手。老人方头大耳,性格豪爽,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为人正直的人。

我说:你是大字辈(长辈)。就把椅子挪了挪,说请坐吧。

族长说,今天你是客,客人大,你坐吧。

阿梅的母亲不冷不热的,说既然到门口了,就进屋里坐吧。

阿梅也赶紧说,是啊!屋里坐屋里坐。

大家进了屋,阿梅马上烧水泡茶。

喝了茶,族长说要走了。

我说:不啰,再坐坐啰,我带了点野味,这东西难得吃到的。今天,就在这里喝两杯。

族长半推半就,喝酒?一边用眼睛征询阿梅,说还是留给你的母亲吃吧。唉!族长说,既然回来了,顺便好好给母亲解释解释,说起来,遇到这种事情,谁心里都不好过。你是她的女儿,特别要担待。

话说到这里,留住族长就成为自然了。

阿梅点点头。我都听您的。不过我母亲的情况您也知道,她一生好强,丈夫刚死,一屋人又整她……

不过,我的母亲也是的,再怎么样,我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关键时刻,我们就应该相互取暖。她可好,还把我赶出去。你说……阿梅叹口气,把话咽回去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生活还要继续。

我拉族长坐下,又示意阿梅把野味炒了,还炒了几个其他的荤菜,大家才围着桌子边喝边聊。气氛总算融洽了些。婶婶也比之前友善多了。

趁着高兴,我提出了能不能让点地皮。

地皮?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想给婶婶切两间房子。

族长说,这是大事,我只能答应你找其他几个长辈商量,说应该不是问题。

那就谢谢了!

不要客气嘛。

我说,打铁就炉滚,要不,现在就叫他们过来?

族长看看菜,要得,阿梅跟我一切去吧。

阿梅放下菜,两只手在围巾上戳了戳:去吧。

地皮的事,就这样解决了。

事情办了,阿梅就带着我到村里转了转。果然像阿梅说的,整个村庄就像重叠着很多个井字,一排排的房子,等距离的巷子,等距离的门,巷与巷相通,门与门相对。像极了一个迷宫。当我走到两层的时候,人就开始犯迷糊了。看来没有熟人带路,还真的走不出来。

再说村子外面,四周是水,水的四周又都笔直陡峭的大山。有的山至少有几十丈高。后面是满山遍野的古松,山的中间一根草都没有长。乍一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奇观。村庄东南西北只有一个进出口,出去之后,才能看见山、水、田土,之后才是茫茫的大草原。

我最佩服阿梅的,她做工作的时候不露痕迹。刚才喊族长喝酒,就连我都没察觉。

酒桌上,三杯酒下肚,我就把几个族长搞定了。

当时,我说婶婶的情况相信你们都听说了,一个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谁听了都难受。所以,我想给她切两间土砖房,先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阿梅的母亲听说后,死活不同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花别人的钱。说出去丢脸。

我反复解释,说我喜欢阿梅,我要娶她。所以,我不是別人。再说,我用我的劳力,不会花什么钱的。

你?

是啊!我有的是力气。

我看你倒是像个公子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说,有房才有根。当然,如果觉得寂寞,我就安排你去程家祠堂。那里是个学校,工资不高,但管吃管住。容易打发时间。如果你同意的话,这就去安排。

你?

是啊。

不管怎么樣,听说有事做,又有工资,还管吃管住。婶婶又看了我一眼。既不是官员又不是公子哥,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她翻了一下白眼,有点不相信。

不过,婶婶最初的表情告诉了我。而我又是个心细的人。就自作主张把母亲安顿了。

这样,阿梅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回到家里,父亲也夸奖了我,说这样处理问题是对的。回家之前,还把村庄的地理位置画了张图。

你的意思是……是……?父亲马上意思到了什么,急了。

当然。不过,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情况。

你先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个直肠子,说我就是想从这里搬出去。

父亲苦笑了一下,搞半天,你要做上门女婿?我告诉你吧,做上门女婿,好说不好听。我也难得接受。

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天下农民是一家。

你们年轻,容易接受,可我接受不了。

我倒是觉得,只要能娶到阿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既然能说服村长。我估计你也不是顽固派。为了儿子的幸福,你一定会让步的。对不对?

父亲生气,你小子是扼住了老子的上五寸!

爸,你不会真的不同意吧?

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

不同意就算了。不过啊,我们住在深山里,进进出出一点也不方便。最主要的是,那个地方很不安全。

你说的地方就安全了?

是的,你是没有看到。

不要说得神乎其神。

真的。我说,哪天有时间,我就带你去看看,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阿梅听了,说我心术不正。是个大坏蛋。

我跳皮的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阿梅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那我就没安好心了,我决定做你家的上门女婿,怎么了怎么了怎……

你就是捡好听的说。你叫我怎么拒绝?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看来,我这个决定是对的。

走吧。

去哪里?

你说,我们还能去哪里?

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难得理你。阿梅的脸,红的像个苹果。

我们出了村庄,就走进一片大竹林。大约走了十几里地,就看到大片水草,围着水域的地方全是两米多高的芦苇。阿梅问,是坐船过去还是走路过去?

跟阿梅在一起,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想也没想就说,我们还是走路吧。

哦?为什么?

这么好的风景,我能放过吗?我又不是傻子。

阿梅扑嗞一声笑了,今天走路的话,有你受的。

受就受。我喜欢。

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上了刀巴路。这里,一块石头就是一座山,不管山大山小,高山路陡。这么高的山,站在上面往下看,真是深不见底。胆子大的,伸出脑袋去观望,都要看得眼花瞭乱,头昏眼花。绝对的不敢动弹了。

但因为新鲜,加上有阿梅在身边,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几里地。再看看远去,远处还有远处,仍然是高高的大山。我以为前面就是目的地了。但实际上,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阿梅告诉我,我这里带了干粮,你先吃点。估计还要走几十里地要走呢。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阿梅为什么要带干粮了。但我想,远一点就远一点吧,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浑身上下都有劲,天也宽地也宽的,好像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

阿梅说:这山啊,像刀切的馒头,笔直的下,下面是万丈深渊,走起路来,好难好难。阿梅这样说,就是想吓唬吓唬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什么困难都不怕。

她好可爱!我瞬间有一种冲动,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冲动。我又不想欺负她,我怕她接受不了,此刻的阿梅,正笑淋淋的。脸颊潮红,就像春天里的桃花……我猛的捉住她的双手,瞬间变成一头狮子。我们身上都沾满了502,谁也离不开谁了……

第十二章:大毛之死

父亲与儿子争论的时候,输家肯定是父亲。

我要做上门女婿,父亲舍不得,那又如何?他不想让我难过,就只有自己投降了。

我离不开阿梅,说是说要回家,真正离开的时候,两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的,就好像李家庄有一块巨大的磁铁。把我这块氧化铁牢牢地吸住了。

当然,我在这里不只是开心,我还有个秘密,我把这里的山山水水掌握得一清二楚。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说:阿梅,我还是要回去。

我知道,这里留不住你。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来了这么久,我担心父亲挂念。

哦,也是。

阿梅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就是你今后的战场。

哦?在你的眼里,我就这么自私?

阿梅娇嗔,鬼才晓得,你上次炸了人家的碉堡。日本鬼子装了一肚子的火药。只是现在,他们暂时没有你的消息,你呢,趁这段时间,多作功课。

哎呀!你真是人才,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摆着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笑了笑,他们不找我的麻烦也就算了,一旦惹火了我,哼!一定让他们吃不完蔸着走。

这个时候,弟弟小米喘着粗气跑回来了,他大声嚷嚷,嫂子嫂子,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阿梅站起来。

小米咕嘟咕嘟的喝了一瓢水,也顾不得擦嘴巴,站在那里还在喘粗气。

阿梅睁大眼睛看着小米,说小米,你慢慢说。

小米喝了水,才平静了些,才说:村里进了大炮,大毛被炸死了。

小孩子不要乱说。阿梅吓一跳,不可能的。

我没有乱说,不信,你就去禾场看嘛。

禾场?哪个禾场?我问。

阿梅听说了禾场,拉着我就往外跑……

当我们来到现场,禾场上已经围满了人。地上果然躺着一个人,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一个老妇人正扑在死者身上号淘大哭。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失神的杵在那里,样子十分凄惨,

我想不明白,岗楼不是已经端掉了吗?怎么还……

哦,阿梅回过头来,说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住在云背那段时间,日本鬼子又连夜建了新炮楼,比之前的更高更大更结实了。现在,它的周围增加了很多的人马,还增加了眼线。这些眼线,听说大都是本地人。以后我们的行动,要更加小心了。

我一咬牙,怒骂这些可恨的侵略者。

阿梅气鼓鼓的,说日本人说了,之前是忽略了当地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当地人还有这样的玩命之徒!认为这些土包子不值一提。结果,犯了个错误。看来,以后就不好对付了。

啍!我说,任何事情都有漏洞。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又能怎样?

你的意思是……

是啊!这段时间,也是我们疏忽了。

是的!如果按照我们当时的想法,他们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又怎么建碉堡?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你也不要自责,他们到中国来,除了野心,没有一定的实力,怎么过来?。

你的意思……

精灵鬼,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可以时不时的给他一家伙,搅得它永无宁日,待他们疲劳了,再刺激一下……

是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阿梅说,只是现在看起来难度增加了。

我说,人防虎,虎防人,日本人搞侵略,注定没有好下场。他们的脑袋也是系在裤裆上。再怎么样,我们是石头,他们是水,水过去了,石头还在。他们就是老虎,老虎也有睡觉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阿梅惊愕:是啊!

离开晒谷场的时候,我掏出两块大洋给大毛父亲,说老是这样凉着也不是办法,赶紧买副棺材吧,让大毛入土为安。

老人凄凄惨惨的,说白发人送黑发人,随便找几块板子钉一下,說到这里,嘶哑着声音再次哽咽了。

我说伯伯:你放心,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替你报的!

老人睁开眼睛,抓住我的手,说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说完张开喉咙,犯肆的哭了起来。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他的哭声很吓人的。像尖刀一样扎在我心上。

回到家里,阿梅一反常态,一句话也不说。我只能站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地跟着。觉得这是暴雨的前奏。

阿梅,我说:你何必这样呢,又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嘛。好不好?

阿梅眯着眼睛,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说阿米哥,他这么忠厚的人,世界上还有天理吗?

我也愤怒,一拳头擂在桌子上,筷子落到地上:可恶的日本鬼子,惨无人道。

阿梅说,国恨家仇,刻不容缓!

我说,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发动大家自卫。

阿梅眼睛一亮:说说下去!

忍让和懦弱,不会得到日本人的同情和谅解,他们就是畜牲,是杀人魔王。

你的意思是跟他们斗,可这是要掉脑袋的。

无论怎样都是掉脑袋,大毛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与其这样挨宰,还不如团结起来与他们斗争到底。

是啊!左右都是死……正因为要掉脑袋,我们可以好好的谋划一下,只有让自己壮大了,才能有战斗力。

除了你我,还有谁会愿意参与其中呢?

可能会有困难,但是,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肯定会有人像我们一样。日本人的做法,已经激起了民愤!

有道理。

只是……

只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必须找一个人,这个人既要有统治能力又要指挥能力。

我觉得你就可以。

开什么玩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开不得玩笑的!阿梅使劲的摇头。

草鞋没样,边打边像。我越来越有信心了。

我看你,倒是很有魄力。

我们先制定一套规则,有组织有计划的发展,不仅要保证他们穿衣吃饭,还要保证他们的家人,老婆孩子生产生活。

乍一看,初步輪廓都已经出来了。

对!我现在就回去,找父亲好好谈谈。你这边先找二毛说说,先安慰安慰他。他的哥哥刚死,深仇大恨。他的脾气一旦暴发,就容易出乱子。所以,你先去安抚他,然后从长计议。

阿梅点点头。

至于武器,我们还是按照我们的办法,从战争中获得。上次炸碉堡的时候,枪和子弹还埋着,先把那些拿出来,先发给主要领导人,逐步满足大家。

你说的有道理,阿梅不住的点头。

我说,只要我们两个人统一了思想,其他的事情就相对好办了。

傍晚,我回到家里。父亲见我回来了,像个小孩一样兴奋起来。说今天舍得回来看老子了?呃?弟弟呢?

我是一个人回来的,这次回家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请教你。

什么事这么严肃?

你首先告诉我,你会支持吗?

你还没说什么事。我怎么回答你?

您还记得炸碉堡的事吗?

父亲点点头:记得。

你说,我当时为什么炸碉堡呢?

报仇呗。

这一次,大毛坐在家门口吃早餐,无缘无故被日本的炮弹炸死了。那场面,你是没有看到,气愤之极啊!

父亲马上警惕起来,你不会又要去炸碉堡吧?

我说,不毁掉碉堡,人们就没有安身之日。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你干什么,我都支持!

要不。你干脆跟我一起过去,做我们的军事顾问,怎么样?

做顾问,你开玩笑吧?我连打仗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顾问?

爸,我当时炸碉堡的时候,连炸弹都不知道用呢。我还不是一样的把它炸了!什么事情都是一边看一边做嘛。

这是孤注一掷!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跟他们斗,就得做好长时间的准备,把上次炸碉堡的劲头拿出来。

我愣愣的看着父亲,有你的支持,我更有信心了。对了,上次听你说要把家乡人接到云背养起来。这就说明你还有钱。你不如把这些钱拿出来,用于武装!

搞半天,你在盯着我的钱。

爸,我是这样的人吗?

父亲爽朗的笑起来,我给你开玩笑的,干正事嘛,我当然会支持的!

到了李家庄,爸爸把我拉到一边问。

怎么了?我疑惑的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上次拿一百块大洋给你,你就筑个水砖房糊弄人家?

爸爸,经过这件事,我懂得了劳动的价值。

价值。你的价值也太大了吧。

你的钱,我一分钱都没有动。大毛死的时候,我给了他父亲两块钱,其他的钱,还在柜子里存着呢。这个房子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部是用我的汗水换来的。经历了劳动,我才懂得了劳动的价值。

父亲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欣慰和心疼。他突然脱下我的衣服。这一看不打紧,肩膀上全是珈,红肉撕撕。他更加心疼了。

阿梅说,这个水砖房,比任何金子筑的房子都漂亮,我很喜欢!

成立自卫队,我这边比较胜利,阿梅这边也出奇的顺利,二毛二毛不仅没有蛮干,还把村里的其他几个有影响力的人动员起来了。没想到,这次动员会,反响比想象的还要強烈,一下子来了几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有十几个女孩子。他们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焕发。

小日本听说李家庄成立了自卫队,恨得牙痒痒,特别是山田,

上次那一钩刀,可能是晚上,偏了一点点,留下他的狗命。今天,从医院出来,就听说了李家庄的事。大胖告诉他,这个组织者就是阿米。

八嘎!他暴跳如雷。

成立大会上,我的父亲,他像个小孩一样,走到主席台,说为了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从今天开始,凡是加入自卫队的,我保证每人每月发放两块大洋。

他的发言,简直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沉默了一阵之后,接着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阿梅也说,我也在这里保证:一个月之内,我给你们每人发一条枪。

真是好事连连!阿梅说,我们村的自然优势确实好,但敌人毕竟训练有素,武器装备又好。而我们的土枪土炮不足以给敌人造成威慑力。 但是,只要我们有坚定的信念。没有武器,我们可以去找日本人。她举着手上的家伙,说这枪就是我和阿米炸碉堡的时候缴获的。那个时候,我们只有两个人。你们想想,两个人都可以干。现在,我们这么多人了,有没有信心啊?

大家齐声说:有!

以后,不仅我要厉害,大家都要厉害。当然,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这一点,我们必须强调,大家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如果有怕死的,现在可以提出来,可以不干,我们不会怪你们。一旦上了战场不作为的或者逃跑的,就以逃兵论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没有铁的纪律。所有的一切就是一句空话……阿梅斗志昂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都听你的。

今天,我叫大家来,就是要旗帜鲜明的告诉大家。

会场里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就爆发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的说,严守纪律是胜利的保障。

目标和方向明确后,下面就是自由发言。就是如何壮大队伍的问题,如何打仗的问题。

阿梅刚刚说完,爸爸接着又说:我认为,纪律明确之后,下一步就是如何训练。

说的对!二毛也站起来,到时候,我们有了本事,就可以时不时的去骚扰他们,把他们搞疲劳了就打!

我说,你们先不要急。先练练功夫,人人做到弹无虚发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干了。

经过几个月的强化训练, 所有的人瘦了一身肉。不过,这样反而显得更有精神。

经过考核,就由二毛带一个班出去了。开始的时候,敌人听到动静,几个机枪口的子弹就会同时发射。慢慢的就疲倦了。二毛掐准时机,等敌人想休息的时候,动静又来了,并且一次比一次大,弄得碉堡內外的人神经兮兮的。时间久了,他们就觉得这是地痞流氓干的,不足以造成威胁。弄来弄去,他们就不当一回事了。

阿梅说,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连几天,二毛都带着队员潜伏在碉堡附近,见敌人无精打采的,歪着脖子想睡觉了。他们冲过去把人捆了,接着进入第二岗,第三岗……到了最后一岗的时候,人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这个时候,自卫队员绕着碉堡摆满了迷魂草,点燃后就离开了。碉堡里的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睁不开眼睛。就算睁开了,见到自卫队员,想站也站不起来了。这一战,可以说没用一枪一炮就缴获了几十支枪,五挺机枪和几门大炮。离开的时候,又用敌人的炸弹把敌人的碉堡炸了。第一次的胜利,大大的鼓舞了自卫队的士气,附近的年轻人听说了,都纷纷要求加入队伍。

第十三章:大胖的死期

山田司令从龟田的机动部调来了一个连队的人,意欲巩固他的成果。没想到,第一个晚上,碉堡又像之前一样夷为平地,连人和武器都没有留下来。他嚎叫着:大胖!大胖大胖!

在!大胖回应一声,从房间里冲出来。

山田二话不说,重重的打了两个耳光,打得大胖站都站不稳。差点没有倒下去,唯唯诺诺的,口里说着是是是,两只脚并拢,任凭山田处置。

你为什么还活着?到底是谁干的?

是……是阿米……

阿米,又是他。他来了多少人?

十几个人吧。

山田听了更加生气,仅仅十几个人就吃掉我们一个连的人,还不费一枪一炮。简直是大日本帝国的耻辱!

大胖却在想,小时候跟阿米摔了跤,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个人了,怎么长这么大的功夫了呢?

大胖是跟着叔叔到日本读书的。在日本,他认识了山田。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成了朋友。这个人,读书不怎么样。但能讲一口

流利的日本话,这次山田到中国来,又听说是湖南,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没想到,上次在程家,大胖的弟弟差点让他丢了牲命。这次又是大胖让他损失惨重。

山田恨死了鸡八,说实话,就算当时我不杀他,山田也不会放过他的。这次铜鼓山的碉堡无缘无故就没有了。山田咬牙切齿:一个父母,生了两个庸才。

大胖弓着背,战战兢兢的说,是李家村的人干的。也就是说是阿米干的。

你的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要找阿米容易。

容易?

是的。这个村子里还有个叫阿梅的女人,她的哥哥和姐姐是被大日本帝国的炮弹炸死的。就发誓要斗争到底。她本人州立学校毕业,武艺精湛,射击水平了得。可以说百发百中。这个人有胆有识,非常的厉害!

还有这样的女人?

是啊。第一次炸碉堡,也是她与阿米一起干的。要找阿米,抓住她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抓到她就能抓到阿米?

是的。

军人出身的山田,很佩服像阿梅这样的女人。但是,他同时又恨死了她。是她破坏了东亚共和,让自己损失惨重。他握紧拳头,凶像毕露: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您的意思……

抓呀!抓人啊!与皇军作对,不知死活的东西!他用食指指着着大胖的胸膛,现在,我命令你立即把她抓起来。

大胖转了转窟碌碌的眼睛:其实,抓阿米难,抓阿梅同样难。我们还不如抓阿米的父亲。这样,阿米自然就送上门来。

这是大胖的小算盘,不要看他长得武高武大的,他胆小如鼠。

山田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山田不知道大胖的真实想法:这个阿米,小时跟他摔跤,那次,不仅让他丢丑了,还差点就死在他手上。所以,一直以来,都想找个机会除掉他。这次,终于可以借山田的手除掉他了。大胖暗暗兴奋起来。

还有事吗? 山田瞪着两只田螺大的眼睛问。

大胖才回过神来,才两脚并拢,响亮的回答一声:是!

山田司令说:我限你两天之内,不!今天,现在就想个办法,我要他死了死了的。

我?两天?今天?

怎么了?不愿意?山田眼睛一瞪。大刀抽出了一半。

大胖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人狡猾狡猾的。

我不管,我只看结果。

大胖战战兢兢的,仰起头来,巴结的说,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大胖说,抓阿梅,她身边时刻有那么多的人跟着,而且她的本事众所周知。如果抓阿米的父亲就容易多了……我的意思是不想因为抓这个人,而牺牲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山田看了看大胖,没有做声。

我对你,绝对赤胆忠心!我的意思是说,阿米是个大孝子,只要抓住他父亲,他就一定会出来援救,到时候就可以一网打尽。说完,大胖不断的眨眼睛,等着山田夸他。

果然,山田说,呀嘻!我给你一个班的兵力,成功了,镇上的保安大队长的位置还空着。

谢谢山田司令长官的栽培。不过……

不过什么?

去云背抓人,战线拉得太长,而且地形地貌复杂……

你给我讲条件?

不是。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大胖说,我是怕打草惊蛇,到时候得不赏失。

得不赏失?

我的意思就是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

好吧。我给你一个排的兵力。

这次,大胖高兴了,他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云背山上去了。

我坐在办公室,说如何突破训练大关,山田这个人,听说我们有活动了,一定会提前行动。我们必须赶在他行动之前,完成第一期训练。

大水跑来说:大胖到云背去了。

去云背干什么?

听说去抓你父亲。

好。我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将计就计。

奇怪,你父亲明明在我们这里,他们为什么去云背?

我估计是信息失误。

是啊!阿梅反应过来了。

我们炸了他们的碉堡,山田司令长官恨之入骨,又抓不到人。他们以为抓到你父亲,我们自然就会去援救。到时候,他就可以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妈的。这着棋果然厉害……

现在怎么办?

我说,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听说,日本人就去了一个排,加上二本鬼子,估计上百人吧。

虚张声势,这样,我告诉二毛,你马上带几个人藏在滴水洞。我带几个人去引诱他们。

阿梅说,家里不能唱空城计,我怕他们剩虚而入,我和大水在家里守着。滴水洞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只要你和二毛配合得当,一举可以拿下。

我的意思是,大胖本来也是本地人,小时候常常在一起玩,那里的地理位置,他也很清楚……

怕什么呢?猎物都在山上,猎人都住在屋里。可每次都是照打不误。

道理是这个道理。还过,你也知道,这是一只会武器的猎物。

二毛说,这一带,我也熟悉。有一条路,至少可以争取十几分钟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

那条山路,我走过。二毛说,不过……这条路要经过一个险地,如果会爬树的话,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我说,这个难不倒我们,乡里长大的孩子,谁不会爬树呢?

那还等什么?

于是,由二毛带了几个人跑步去了。

当然,大胖他们也是跑步前进,两只脚比两只脚,就看谁有耐力了。

一顿饭的工夫,我就到了美女照镜,我对二毛说,你带着机枪去协助阿梅吧。

阿梅?她不是在家里吗?

临时改变了计划。家里就只有大水了。

那好吧。

二毛走后,我背着机枪,有了这家伙还怕什么呢,再怎么样,打一阵子,你们就追上来了。

好吧。

交代任务后,我抱着机枪超近路上山去了。当我跑到凹口山,果然像二毛说的,无限风光在险峰。我爬在树上就看到大胖。他们就在前面。我没有多想,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哪怕先一分钟到达,就多一份胜利的保障。

大胖的队伍,他们哪里是跑步?简直就是在飞!

不过,我只是一个人,在农村长大,爬树和跑步如履平地。最终,我先一步跑到滴水洞,扑在地上的瞬间,就架起了机枪。

大胖也到了,他以为自己这一步做得天衣无缝,正得意洋洋。只可惜差那么一点点,准备架机枪的时候,我对准机枪手,呯的一声,机枪手就倒下去了,大胖傻眼了。

二毛听到枪声,也是全速前进。他知道,地形再好。敌人毕竟人多。阿米就算三头六臂也寡不敌众。

不过,枪响之后,就没有听到动静了,怎么回事呢?阿梅正在犯嘀咕,难道是敌人故意试探?这样可就麻烦了,证明敌人先阿米过了滴水洞。或者是敌人已经击毙了阿米。她一边想一边跑。等他跑到滴水洞时,就看到我卧在一块石头后面。

就在大胖下令的时候。二毛在他们身后开枪。于是,我和二毛就形成了两面夹击。

这种情况下,大胖只能命令撒退。而阿梅带的几个人则紧紧咬住不放。

阿梅说:阿米哥,你吓死人了。

怎么了?

我以为你挂了呢。

笑话,打死我的人还没有生下来呢。

当然。

你知道吗,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拼了老命,我也要追上来。我开枪后,大胖就急了,特别是看到二毛打他的屁股,整个人如丧考妣。

现在,轮到大胖着急了。他问:我们的人都来了吗?

来是来了,死伤过半。

赶紧的,我叫阿梅赶紧的派人去支援二毛。绕到大胖后面去,不要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是!

慢!我告诉阿梅,这种时候,灵活机动很重要。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一举消灭。

我知道了。

如果不能消灭,就来个海棉吸水,慢慢收拾。 我要他们前进不能,后退不得。瞄准了打,时不时的干掉一个。这样打起来才过瘾!

阿梅说:这也太过瘾了吧。

大胖的队伍被困在树林里,口干舌燥的,带着的饼干根本吃不进去。加上二毛时不时的给他一家伙。开始的时候,大胖会根据枪响的方向判断,立马追过去。追来追去才发现,二毛的副手在另一个方向。等他跑过去,这边又开火了。就这样,大胖来来回回的折腾,整个队伍弄得精疲力尽。

我也没闲着,还是跟刚才一样形成一个前后夹击。二毛在前面打,我在后面喊:大胖啊,我就是阿米,你不是要抓我吗?我在这里呢。

大胖听到叫唤,咬牙切齿。想冲过来。可他的前后左右时不时的放冷枪。

我笑着说:大胖,你这是心虚吗?子弹怎么乱飞呢?去日本那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放槍只是为给自己壮胆吗?你怎么不拿出当年摔跤的勇气来呢?

大胖气的,想前进,前面有我。想后退,二毛的冷枪更是要了他的命。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撤退,以后找个时间再好好的收拾你阿米。

他带着百十个人的队伍,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不到一半了。他决定往回走,刚走到凹口山。阿梅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她们不紧不慢的,瞄准了打。她的射击水平,可以说弹无虚发。真是要了他的命!

我慢慢向二毛靠拢,大胖带来的钢炮,因距离太近,派不上用场,甚至连机枪也只是浪费子弹而已,根本无法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回到大本营,山田看着大胖,气不打一处来。八个呀噜的骂,我给你整整一个排的兵力,半天的时间就让你败光了,你还回来干什么?拖出去,斩了。

大胖吓得尿了裤子……说我愿意接受处罚,不过……不过,既然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您还不如……

山田示意执行士兵松手。

大胖揉了揉刚才被抓过的地方。

不如什么?山田走过来问。

大胖张了张嘴。裤子尿湿了。

山田看着大胖尿湿的裤子,难怪你们中国人说,汗奸就是一只没有脊梁骨的狗。我没有理由留下你了。

山田先生,你让我带罪立功吧,这次保证让你满意。

你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这次还丢了我们这么多的皇军。你是崽卖娘田不心疼啊!

这次,我是轻敌了。真的,我们都上当了。我还怀疑,我们内部是不是有内奸。

内奸?山田停住脚步问。

你想啊,我們去云背,这么短的时间,还是跑步去的。阿米怎么在我们前面呢?好像是事先埋伏在那里似的。

要说内奸也是你的问题。

是的。我马上去查。

第十四章:引蛇出洞

上一章说到大胖的死期,他到底会不会死呢?

大胖被士兵带走后,山田就沉默了。上次在程家庄,让阿米一钩刀打过来,差点丢了性命。从医院回来,碉堡就没有了。好不容易筑了个新的,又没有了。这次去云背,其结果,丢了夫人又折兵是。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难道他不该死吗?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家底都让他败光了。山田心一横,说你死了死了的。

不!大胖嚎叫起来,我对帝国是大大的衷心!他咬了咬牙,要不这样好不好?等我活捉了阿米,你再杀我也不迟。

山田举起手,两个执行兵重新松开了大胖。山田说,看在你这么多年跟随我的份上,我可以暂且饶你不死。不过,我限你三天之内抓到阿米。

山田司令,你放心,我知道他们具体的藏身位置……大胖继续说,以我们的交情,我骗过你吗?这次,你多安排几个人给我。我一定不辱使命。

山田一想,大胖说的也是实话,就问你要多少人?

我那里拢共才几十号人,还是刚刚招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培训,肯定不行!

这些东亚病夫,死了死了的。

不!大胖否定:这些天,是我让你受累了。成败根本与他们没有关。

山田愣愣的看着大胖,想不到你还很关心你的部下嘛。

是啊!没有他们,我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又怎么能保护大日本帝国……

山田拉着马脸,这段时间所伤的元气都写在脸上。你?你保护我?保护大日本帝国?

大胖马上反应过来,立即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一边点头:是我口误是我该死……

而我这边,在云背,轻轻松松就杀了几十个日本人,缴获了几十支枪。又一次大大的鼓舞了自卫队的士气。

阿梅说:其实,这一仗是打的是运气,是天时地利人和。山田决不会就此罢休的!

阿梅这样说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就是怕队伍以后滋生骄傲自满情绪。

我们整休的时候,二毛突然闯了进来。

什么事?阿梅急问道。

大胖……大胖。

大胖怎么了?

他,他又带了很多人,又朝云背去了。

这个人,怎么恋上云背了?阿梅自言自语后,突然问:去了多少人?

黑压压的一大群,少说也有二百号人吧。

阿梅说,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能冷落了他,不热情不是我们的风格。阿米哥,还是由你带几个人,埋伏在滴水洞附近。

你呢?

我去引诱他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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