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站总设计师是怎样炼成的?
2022-05-30林晓
林晓
1992年,北京。
经过了数年的论证,在这一年的9月2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十三届常委会第195次会议讨论同意了中央专门委员会《关于开展我国载人飞船工程研制的请示》,正式批准实施载人航天工程,中国航天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
也是这一年,一位29岁的硕士毕业生开启了自己的航天事业。谁也没想到,这位年轻人将会在下一个29年间,开创一个怎样的未来。
刚入职,他便接到了第一个任务——亲手配出自己办公室的钥匙。这个奇特的规定是老领导对每一位新入职的同事的要求,小小的铁片经过锉刀的不断打磨,才能磨出钥匙的齿纹,从而打开锁。
多年后,他在面对记者的镜头时,讲述了老领导的良苦用心——无论是谁,只要投身于航天事业,就必须要全身心地投入一线,踏踏实实地干好每一件事。
4年后的1996年,他参与了“神舟”飞船的第一次桌面联试。
飞船的电气系统如同人的神经一般,上传下达着信号;而各个子系统就如同人的各个器官,它们不能各自为政,要融合成一个整体,才能够让飞船实现自我调控。桌面联试就是让这些子系统在一起协同工作的尝试,而这样的子系统在飞船上有400个。
数百个日日夜夜,他一丝不苟地带领团队开展测试,让这些系统从完全不能互联,一步步实现协同运作。随后,基于桌面联试的成果,“神舟”飞船的电性船研制成功,顺利出厂。
3年后的1999年11月20日,由电性船改装成的“神舟一号”首航太空,中国的飞天梦想迈进了一大步。
2001年,酒泉。
“神舟三号”飞船已经运抵发射场,正在开展紧张的射前测试工作。一个小小的电连接器的信号突然不正常了。
一般来说,对于电连接器这种常规组件,如果它的信号在测试中发生了问题,可以通过直接更换来解决。但是,他决定立刻开展失效分析,检查所有使用了这种电连接器的部件。
检查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这种电连接器在设计上就有隐患,这就意味着,即使更换了出现问题的电连接器,它仍然有可能工作不稳定。而飞船内电信号的不稳定甚至中断,就会造成船毁人亡的事故!
這样的电连接器在“神舟三号”上有77个,而“神舟三号”此时已然整装待发。
“坚决不能让有哪怕一丝缺陷的飞船上天!”上级决定,全体参试人员撤离发射场,飞船返厂,电连接器重新设计。由于造成了重大损失,直接责任人无一例外受到了处分。他作为“神舟三号”飞船的总体负责人,主动承担了责任,扣发当月100%的补贴。
“这让我们认识到,载人航天的标准不是随便说的。”若干年后,他面对记者的镜头时,记忆犹新,“如果某一个人的某一个具体工作做得不到位,就有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2006年,“天宫一号”空间实验室立项。他成为“天宫一号”的总设计师。作为“神舟”飞船的设计师之一,他可以将载人飞船的设计经验融入实验室中。
但是,空间实验室与载人飞船存在显著的差异。空间实验室不仅需要保证高可靠,还需要具有长寿命。为了保证空间实验室能够长期运行,空间实验室需要能够抵抗空间辐射、极端温度的考验。
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芯片。商用的CPU能够保持GHz级别的主频,但是在太空中,由于辐射的影响,CPU的主频只能在MHz级别,而且需要做特殊的抗辐射、极端温度处理,否则轻则芯片运行失常,重则宕机乃至烧毁。在当时,这种宇航级的芯片不仅价格极其昂贵,而且其技术往往由外国芯片巨头把持。
但是,他没有因此放弃,他深知,只有运用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成果,我国的航天事业才能够规避风险,行稳致远。
这一干又是5年。
2011年,臭名昭著的“沃尔夫条款”落地,美国切断了与中国在航天领域的合作。同年,“天宫一号”成功入轨,我们开启了“空间实验室”元年。
戏剧性的是,“天宫一号”发射成功之后,我们收到了不同国家的合作请求,唯独少了美国。
“我们的设计思想是独立自主、创新引领、体系保障、规模适度。”被问及如何避开“卡脖子”问题时,他淡淡地说,“最重要的是体系保障,靠我们的体制和制度优势,靠航天的体系优势。”
2021年4月29日11时23分,海南文昌。
“长征五号B”运载火箭的10台发动机一齐发出怒吼,它托举着22吨重的空间站进入了预定轨道,我国的“空间站时代”来临了。
它高度完备的生命保障系统足以支持航天员长期驻留,它高度先进的科学机柜系统足以支持科学实验长期开展,它高度集成的空间站组件系统足以支持空间站长期运行。
29年前进入航天系统的年轻人此时已然成为空间站系统总设计师,回望这半辈子的航天生涯,他动情地说:“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行业,一个企业,一个个人,只有有了实力,才有话语权。”
这位与我国载人航天事业一起成长的航天人,他的名字叫杨宏。
风雨兼程三十载,天宫梦想今朝成。
他是我国载人航天事业的缩影,他的故事值得我们每一个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