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丑女”吕燕,今天火成热搜上的女主角
2022-05-30杜莉
杜莉
吕燕的人生路径,堪称现实版大女主——从偏僻小镇到巴黎T台,再到如今的商界女强人。
当然,至今仍有人无法欣赏她那张不符合主流审美的脸。但走在浪头的吕燕,从始至终都无意与此辩驳。激烈的人间烟火,被她把玩于手中,成就火辣鲜香。
不放过任何可能的跳板
和传统意义上的大女主,生来就是“天选之女”的配置不同,吕燕的出场活像跑龙套的,不小心闯入主角的分镜头,又意外地戳中了导演的审美。
1981年,吕燕出生在江西农村。老家的厕所是茅坑,盛夏时节,抬头就能看到花生粒大的苍蝇布满天空。生活本该是一贯的苦情故事,却硬是被吕燕改成了挤满名场面的喜剧。
她也不是常规的“女孩样”。不爱读书,最爱做的是在游戏厅里晃荡。后来,游戏厅中出现一高一低两个女孩,村里人一瞧,原来,吕燕把妹妹也“培训上岗”了。
少时的吕燕没啥做孩子的烦恼,即便成绩只能上技校,照旧一放学就溜出去撒欢。
那会正流行健美裤,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却独独被一条裤子困住了——“同学都说我穿了像难民。”这话影响了吕燕的心情,却依旧没妨碍她长个儿。
为了和大家打成一片,吕燕只好含胸驼背,硬是把身高从178“折”成了165。
技校毕业后,“大虾米”把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狠了狠心,去报芭蕾舞班——练形体。但,芭蕾舞团嫌她比其他“小天鹅”高太多,不乐意收。
也是巧了,隔壁的模特班正好4缺1。赛事规定,满5人才能组团参赛。模特班来人问吕燕,愿不愿意一起去北京比赛。
毫无表演经验,还有各种体态问题的吕燕,竟依着性子直接答应:“当然去啊!”大女主也并不是在人生开端就明确了未来走向,只是,她从未放弃过任何可能的跳板。
1999年,18岁的吕燕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到了北京西站。结果一出站,吕燕就想哭:我的金光闪闪的天安门呢!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脑瓜子里的首都是自带3D特效的天安门——不分昼夜地闪着金光。但天安门不是重点,比赛才是。
那场比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同行的5人中,只有插科打诨的吕燕过了初试。但也仅仅止步于初试,成绩平平,设计师当然不会把这个江西村妞放在眼里。
直到那天,她作为替身模特去试衣服。
当时,京城最负盛名的造型师李东田也在场。眼光独到,又深谙T台流行走向的他,看到吕燕时惊为天人,脱口而出“You are so beautiful”。吕燕却不见激动,一脸茫然:“不好意思,那个,我不懂英文。”
多年后,许知远问吕燕:“成为好模特与什么有关?”吕燕丝毫不避讳曾捡到了天降的馅饼,用少有的严肃脸说:运气。
运气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吕燕头上。
在李东田的极力坚持下,她由替转正,拍了一套杂志,名叫“雀斑百合花”。还做成巨幅海报,挂在北京王府井大街。一夜之间,吕燕成为时尚界顶流,但也成了最早一代的“黑红”流量主。
不仅有过嘴瘾骂她丑的,还有摄影师知道是要给她拍照把摄像机都扔了的。吕燕对照片里这个雀斑比自己还多的女孩,也不甚满意。但一想到自己拍了杂志,还落座首都街头,还是傻呵呵地高兴。被上天宠爱估计就是这样吧。
北漂第9个月,刚迎来第一波好运的吕燕,又迎来了贵人——一位法国设计师,特地来新侨饭店见她。
先是请她把裤子撩起来,看一眼,接着就问,愿不愿意去巴黎?答案同上——当然去啊!吕燕的性子里从不涉及“纠结”二字,能上的,决不因胆怯婉拒。
办完护照,回北京的火车上,她激动得整宿未眠。对着那一张纸,打开合上,打开合上,重复无数遍。没有家庭背景、没有美貌加持的大女主,早年全是摸爬滚打的形象,但这并不影响她奔赴门外的世界。
因為一无所有,故而不惧失去,肆无忌惮地在生活里做野孩子。
自己上岸的大女主
其实,在伯乐李东田之前,已经有人捕捉到吕燕眼神里的火焰。
1999年,时尚行业在中国还不是很成熟。
韩姨是美国福特模特经纪公司的亚太区总代理,她敢为人先,在北京最高端的长城饭店组织模特比赛。
吕燕那会也在。到了饭点,吕燕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拿出农村妞的朴实劲对韩姨说:“你别在酒店里面订饭,酒店里面太贵了,我帮你去买。”
韩姨目瞪口呆地看着吕燕把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蹬进了酒店的后花园。三轮车上,是所有人的盒饭。
芸芸众生里的铁骨女子,她们的早期人生避不开弯腰在地里刨食,头角峥嵘。不带全妆,举止难免粗俗;只是心里总有团火,要燃尽了才行。
但,“小镇丑女”亮相巴黎T台,就该知足止步?吕燕不。她总觉得自己看似光鲜、华丽,却正被另一座围城困于中央。
“(模特)每天就是在被选择的状态。”设计师一句“她更好”,你就得拍屁股走人;临时起意,删除这套服装,你也跟着一块进入回收箱。“我在巴黎成长了,但是慢慢也会发现这种成长在这个行业里面好像没什么用。”
吕燕决定做点额外的事。直白点说,她决定去做时尚记者,拿回主动权。当时,巴黎T台下,还没有中国记者的位子。正是吕燕白手起家,借衣服、找场地,请摄影师……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国家的牌面。
一次,她看上了“老佛爷”卡尔·拉格斐住的大宅子,想在里面拍照。吕燕自知面子不够,便觍着脸对中介说:“我给你做个专访,帮你在中国卖房子,你借我在里面拍几张照片呗!”
你看,看似爽文的大女主路径背后,是她也曾手无缚鸡之力。不停跌落,不断试错,才亲手凿出一条别开生面的能力边界线。
当被问到“什么时候意识到,做自己喜欢的事很重要”时,吕燕讲了初试电影《面纱》的经历。名叫约翰·卡兰的美国导演,一眼看中吕燕的东方面庞,请她参演由毛姆小说改编的《面纱》。
电影拍完,男主角爱德华·诺顿请她喝酒。几杯下去,爱德华·诺顿兴致渐起,对他们讲起中国历史,越讲越投入,但历史细胞紧缺的吕燕煎熬难耐。
却也是那一刻,她从对面那位从中国文化中萃取心流的演员身上意识到,做自己喜欢的事,弥足珍贵。
既然做模特不符心意,那不如拍电影、做演员,再以此为跳板,进军娱乐圈,拍拍综艺。
然而,拍电影同样不是吕燕的菜。急性子的她,如同无法忍受模特的被动一样,她也不能勉强自己接受为了几秒钟的镜头,要等待数小时的工作模式。
她喜欢看《纸牌屋》《硅谷》《权力的游戏》,喜欢那类有权力欲望的女主;她和朋友的聊天内容,从来不涉及男人、护肤,而是行业、经济、工作。她想要做自己的老板,她想要运筹帷幄。
33岁那年,在家人、朋友的一致反对下,吕燕还是招了2个员工,跨界做起了设计师,创立个人品牌。“我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必须特别坚定,才能一直在自己选的路上走下去。”
从黄土地最深处走出来的吕燕,身上还有股实在劲儿——极富野心却更自知。创业8年,全国只有十几家门店。投资人说,要帮吕燕把店开遍全国。这不符合她“小而美”的思路,她便直接回绝:“我不缺钱。”她有自己的坚持。
而电视剧中,那些安排好的挫折和按时到来的救星,不属于现实中的大女主。
现实中的大女主,不用被任何人拯救,她自己上岸。
坦诚,然后向上生长
很多人无法欣赏吕燕,这不奇怪。哪怕仅从第一印象看,她也少了些讨喜女孩的标签:顺眼、平和、从容优雅。但或许就是那些冒尖的性格特质,比如坦荡、不玻璃心、脸皮厚……才让吕燕一路向上走。
对于脸皮厚这件事,吕燕直接认领。
去巴黎前,吕燕在北京待了9个月。这9个月里,除了有韩姨、李东田的知遇之恩,更多的是无数次的拒绝。但吕燕说,她没受到任何伤害。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要回乡下,除此之外的事都无所谓。拒绝了就再来,反正我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被骂丑时,是什么心情?很多人好奇,终被好奇心更强的许知远问了出来。她的回答也是坦荡:“别人觉得我丑,说句心里话,我从来没觉得我长得丑。但我也不觉得我长得好看,我就觉得我跟别人不一样吧,挺特别的。”
当然,最让人大呼不可思议的,还是吕燕“在宇宙中做最强玩家”的撒欢体质。
许知远问:“知道自己能出国时,意外吗?”他料想当时既不会英文也不懂法文的吕燕会说,当然了。但吕燕却得意地表示:“我早就等这一天了,终于有机会出国了。”
到了巴黎,面对饮食差异和看不懂的标签,吕燕通过一个月吃100多个鸡蛋,来打发一日三餐。你看,明明是苦情的、励志的情节,放在这个女孩身上,似乎又让人忍俊不禁。
这大概是因为——无论条件多么艰苦,她依旧可以白天做任人挑选的红萝卜,晚上站在桌子上蹦蹦跳跳,被法国同行喊“crazy Chinese girl”。
看吕燕一路走来,我不由想到《简·爱》,这是另一个倔强且顽强的“丑女”和她的大女主成长线。
父母双亡,简·爱被寄养在舅妈家,不受待见,被表兄妹排挤,被舅妈嘲讽。渐渐地简·爱养成了凡事单打独斗的性子,和表弟互殴;躲在窗帘后,偷偷观察每一个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人。舅妈无法忍受简的乖戾,把她送去管教严酷的寄宿学校,自生自灭。只是这显然的绝境,却被简·爱活活踏出一条生路,她从不曾放弃向上生长。
她如饥似渴般吸纳知識,不再抱怨任何人,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学成一身本领,然后在旧日子里做出新尝试。
简·爱曾说:“我渴望自己具有超越那极限的视力,以便使我的目光抵达繁华的世界,抵达那些我曾有所闻,却从未目睹的生机勃勃的城镇和地区。”
她做到了,吕燕亦如是。
活成大女主的吕燕,其实容貌、学历、出身,统统居于世俗意义上的平均线之下,但她身上从未浮现自卑的影子。不是故作高傲,掩盖差距,而是对自己坦诚。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或许也该如吕燕这般。允许自己当下还不够好,卑微与渺小。哪怕被嘲无知,被拒绝无视,也依旧坚决对自我鼎力支持。
因为我始终相信——“没那么好”是老天交予我们的功课,而与之一起送上的,还有时间。经岁月之手自我淘洗,静等安全感粒粒降落,垒出一个热气腾腾的人生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