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地区交流拾遗
2022-05-30何加健张雷
何加健 张雷
“丝绸之路”是中国和南亚、东南亚地区交流的重要纽带,佛教东渐是其交流的重要内容,“茶马古道”成为双方交流的独特风景,“一带一路”则使双方合作更加紧密,成为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
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渊远流长。从目前留存的资料可知,自先秦时期双方便有了经济、文化、艺术、宗教等方面的频繁交流;时至今日,双方休戚与共,交流与合作成为其发展的主旋律。
丝绸之路对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地区的影响
据史料考证,中国与中亚、南亚、东南亚地区之间的各种交流远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开始,而“丝绸之路”的开通使双方联系更为频繁和紧密。
中国与南亚、东南亚之间交流的主要通道是“丝绸之路”(最早以贸易丝绸而得名),此路分为陆上(又分南北丝路)和海上丝路。北方丝绸之路作为中国与南亚地区进行交往的重要陆上通道,开通于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时,是最早的陆上古丝路(亦称北丝路)。这条古道从长安出发,途经我国西北部的宁夏、青海等广袤土地,抵达现在的中亚、西亚、欧洲等地区。南丝路大多以民间交往为主,开通于东汉年间,略晚于北丝路,该线路自四川成都出发进入云南地区,经过诸多关隘,从云南永昌出境,辗转进入东南亚的缅甸、泰国等地,而后进入南亚印度地区,最远到中亚、地中海沿岸;该线路因沿途多深山峡谷和原始森林,加之设有诸多关卡,故开通初期商贸活动与人员往来不够顺畅。唐中期以后,随着唐王朝政府对西域边陲失去管辖权,导致陆上丝绸之路更为不畅甚至一度中断,海上丝路(从广州,福建出发)顺势获得快速发展,逐步成为中国内地与南亚(东南亚)之间交流的主要路径。与陆路相比,海上“丝绸之路”则更为便捷,使我国与南亚、东南亚地区间的经贸与文化交流更为频繁。从此,丝绸之路串联起沿途各国及其历史文明,使古老的华夏文明在与古希腊、古阿拉伯、古波斯、古印度文明的交流与碰撞中共同繁荣,共同发展。
我国与南亚、东南亚地区交流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现存的文字和考古资料表明,作为东方礼仪之邦的中国,在东汉末期便有了与南亚印度(古称“天竺”)、斯里兰卡(古称“狮子国”)频繁交往的记录。这种官方的往来并未因朝代的更迭而遇冷,不仅盛唐时期万国来朝,大量的东南亚国家称臣纳贡,到了后来的宋元时期和明清两朝,也都与南亚、东南亚诸国保持着密切的来往。尤其在明代永乐、宣德年间,郑和奉命七下西洋,更是开创了中国与南亚、东南亚交流的新纪元,形成了“万国来朝”的局面,将明朝的各种先进技术与精美物品带往南亚、东南亚乃至更远的东非、欧洲等诸多地区,将古老的华夏文明传播到所到之处。
在民间,人们通过连续不断的贸易活动将这种交流变得更为活跃。千百年来人们穿行于这条古老的丝绸之路,将我国的丝绸、陶瓷、茶叶源源不断地向中亚、南亚、东南亚甚至更远的地方输出,然后从国外带回石榴、葡萄和带有“胡”字的各种产物(胡桃、胡椒、胡萝卜等),将 “四大发明”、水利灌溉技术、医学问诊技术和药理病理等华夏文明远播南亚、东南亚,甚至更远的阿拉伯半岛及欧洲国家。
中国与南亚、东南亚诸国毗邻而居,其古老的文明深刻影响着这些地区的文化、生活等方方面面。通过频繁的贸易活动,我们的祖先从东南亚各国购得了部分农作物和产品并进行培育种植,将丝绸、瓷器、金银器等商品出售给当地人,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习俗。在贸易活动中,中国古代货币的流通和广泛使用推动了这些地区币制的改进。我们的祖先将农田水利、天文历法、医学问诊等诸多领域的先进技术纷纷带到了南亚、东南亚地区,深深地推动了他们文明的进程。尤其在语言文字方面,这种影响更为深远和巨大。他们通过向汉语“借词”逐渐创立或丰富了他们自己的文字;同时中国的文学作品、音乐舞蹈及其所反映出的冠带服饰、烹饪饮食、家庭观念等典型的中国文化也传入东南亚国家,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文化、习俗和观念的形成。这种影响是双向的,这些地区的观念、习俗和文明也慢慢融入到了古老的中国文化中,使我们的中华文化更为博大精深。这些地区的农作物(龙眼、菠萝蜜、椰子等)先后传入或被引进中原进行繁衍培植;我国的陶瓷工艺在采用东南亚地区提供的原材料制作后也得到了一定改进;我们的语言文字中也吸收了部分东南亚地区的词汇,使汉语的表达更加丰富。
佛教东渐使中国与南亚、东南亚的交流更为频繁
大约西汉时期,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最初由两条线路(塔里木盆地和葱领)传入中国西北,并向内陆地区传播。魏晋时期,战乱频繁,民生凋敝,人们在战争的漩涡与饥饿的边缘找不到精神寄托,主流思想儒学失去魅力,士大夫转而研究“老庄”、追求清谈、大兴“玄学”,故上至皇族、士大夫,下至普通百姓大多转而信奉佛教,传教译经活动大肆盛行,寺庙林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即为有力佐证。佛教作为一种舶来品在中国的发展也经历了一番波折。其在唐朝得到蓬勃发展,除了依赖唐王朝几任皇帝的直接倡导、弘扬外,还与唐代几位高僧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高僧玄奘远赴天竺取经的故事人们耳熟能详,玄奘只身一人自玉门关出发,穿行于土耳其、阿富汗等地,历经磨难远涉天竺,带回佛经657部,从此在中原地区大力弘扬佛法。而另一位高僧鉴真则东渡日本,大力弘扬中国文化和佛法。
佛教能最终在中国生根发芽则不得不提到唐代六祖慧能禅师,他继承了五祖衣钵并将禅宗发扬光大,至此佛教在中国完全本土化,逐渐走出了刚传入中原时“水土不服”的尴尬境地。行善积德普度众生是修行,吃茶睡觉等日常劳作亦是修行,中国的佛教打上了中国文化和中国习俗的深深烙印,佛教故事从刚传入中国时的诉说“苦难”变为对世俗的留恋与向往,佛像造型从魏晋时期带有明显“犍陀罗”风格的“金刚怒目”式變为大唐时期“菩萨如宫娃”的慈眉善目式。而其中最为有趣的例子是“观音菩萨”形象的转变:为满足中国老百姓的各种需求,原为男身的观音在中国的佛教故事里和雕塑中都演变为大慈大悲的母性形象。
随着佛教东渐,古印度文化中的一些观念逐渐渗入到中国古老的文明母体中。佛教东渐的过程是佛教自身“本土化”的客观需要。佛教在中国大地的生根发芽和广泛传播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中国古代思想的发展。“佛(释)”与中国本土的“儒”“道”如一辆三驾马车,逐渐影响着人们的观念思维。唐宋以后,众多文人以带发修行的名称为号,出现了青莲居士、香山居士、东坡居士、六一居士……诸多文人总是在“儒、释、道”之间不断切换心境:一帆风顺时积极作为(儒),遭遇逆境时或羽化而登仙(道)或看破红尘(释);无论主动或被动,很多人都与“佛”结缘。有着“诗佛”之称的大诗人王维,不仅以“摩诘”做自己的字,对大乘居士“维摩诘”的修为和高深的造诣也心驰神往,而且他的内心也受到“佛”的洗礼,在其诗歌里常常表现出一种浓浓的禅意。
明代大才子唐寅(号“六如居士”),少年时便名满江南,后受科考舞弊案牵连,命运直转而下,受尽人世间妻离子亡等诸种磨难,后被迫皈依佛门,躲进“桃花庵”卖文鬻画,了此残生。随着佛教不断被世俗化和中国本土化,“佛(释)”也改变着普通人的行为方式和性格形成:所谓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修行”不只是啸傲林泉的隐士们的专属,在朝、在市亦可修行。
同时,古印度的部分科技、工艺亦随佛教东传。比如来自印度的星占、笔算等技艺通过传经僧侣逐渐传播到中原地区,推动了中国古代天文历法知识的更新和进步;源自印度的甘蔗制糖技艺亦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原地区并得以推广,后来唐太宗又派人赴印度学习熬糖,提高了中国的制糖工艺。随着佛教在民间的广泛传播,佛经中的各种故事、传说等亦在街头巷尾、邻里坊间广为流传,客观上推动了我国文学方面的发展,当然这些佛教故事也受到中国“儒”和“道”的影响,我们从后来的章回小说《西游记》中太上老君(典型道教人物)、如来佛、玉帝三人同堂即能感受到这种强烈的“中国烙印”。
艺术方面,最突出的莫过于“犍陀罗艺术”(发祥于印度半岛西北部犍陀罗地区)东传,今天我们在新疆的禾田、库车、吐鲁番以及甘肃的敦煌、天水及山西的云冈等早期雕塑中随处都能深切感受到当年“犍陀罗”风格的明显烙印。从今天中国佛教寺庙的建筑(比如今天见到的拉萨诸多寺庙)中亦能深深感受到其风格明显受到了印度、尼泊尔寺庙建筑的影响。
“茶马古道”成为中国与南亚、东南亚交流的
一道独特风景线
与“丝绸之路”一样,“茶马古道”很早以前便成为东方与西方文明传播的重要渠道,早在公元前138年张骞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期间,就听闻有一条经过印度通往云南和四川的商道(以茶马互市为主要贸易活动),这便是最早的茶马古道。这条古道穿行于金沙江、怒江流域,翻越青藏高原,远抵印度、西亚和更远的中非地区,因战乱和关隘重重,这条古道时断时续,直到唐代才得以重新开通,也留下了几多佳话:松赞干布曾经在这条道上迎娶文成公主,带来汉藏空前大融合;来自尼泊尔的尺尊公主沿着这条古道书写了尼泊尔与吐蕃联姻的美好传奇。千百年来,中国腹地大量的茶叶、丝绸、瓷器、水稻种植技术和造纸术等古老的华夏文明通过马帮远播印度、西亚和中非;而印度文明中的佛教、制糖、星占等技艺也传回中原,使这两种文明在各自的文化历史长河中不断获得新鲜血液并发展壮大。
这条古道在抗战期间曾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后方补给线为抗战前线提供物资。当时日寇封锁了海上交通并截断了滇缅公路,中国政府靠美国的飞机实施驼峰计划,组织大量的马帮日夜穿行于这条古道中,将战略物资送往前线,在中华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书写了辉煌的一页。
“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与南亚、东南亚成为
“命运共同体”
到了近代,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地区很多国家的发展进程因西方列强入侵而纷纷受阻,相互间的交往也因此搁浅。在西方列强的殖民与侵略面前,相同的命运与共同的敌人让南亚、东南亚的人们纷纷联合起来。在反殖民和反侵略的战争中,中印两国人民相互声援,为对方的奋斗和坚持摇旗呐喊:中国民族运动的先驱者为印度的革命紛纷撰文奔走呼号,印度民族运动的领袖也给予中国的民族革命极大的精神鼓舞。1924年,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到访更是将印度与中国的距离拉得更近,在中国掀起了一股“泰戈尔热”;泰戈尔在中国广泛结交社会各界名流,他本人还走访了中国很多城市和乡村,到多地发表演说。中国抗战活动爆发后,印度派遣了著名的“援华医疗队”,这些队员一到延安便取了中国名字,医疗队有名的成员柯棣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娶了中国媳妇,一直坚持在中国抗战后方,与其他战友一道,将年轻的生命献给了中国伟大的抗战事业。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物资匮乏,百业待兴,尽管如此,我们仍对南亚、东南亚国家进行了大量的无私援助,坚定地支持他们反殖民反压迫的革命战争。中国极力促成万隆会议的召开,助力印度等亚非拉国家和地区积极提升国际地位。而对越南,我国更是不顾自身的重重困难对其进行全面支援与支持,抗法援越、抗美援越战争的最终胜利,使我国与越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中国还曾先后对柬埔寨、老挝、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和地区进行过大量支持和无偿援助,与这些国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到了新时期,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无论是中国官方还是民间的交流都变得异常密切与频繁。我国与南亚、东南亚之间因毗邻而居的地缘优势和相互关联的文化认同,彼此在交流与合作方面显得更为密切。中国与南亚、东南亚诸国的合作已成为国际舞台上的一道独特风景线。借助民间的渠道,我们张开了与南亚、东南亚各国间合作的翅膀:通过互派留学生增进彼此间的文化交流与文化认同;通过开展寻根访祖、民族风情等旅游项目加深彼此之间的联系与友好往来;特别是中国政府在“一带一路”沿线成功建设高质量高水准的基建项目,不仅最大限度地惠及了当地民生,为他们无偿贡献了中国方案、中国智慧,而且以积极务实的作风让沿线的人们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中国所倡导的“命运共同体”的真正含义。
21世纪全球局势变得日益复杂,随着国际形势的风起云涌,世界多极化局势已形成。南亚、东南亚地区出于对地缘政治和各国自身利益的考量,其地区局势变得更复杂多样。但我国与南亚、东南亚国家命运与共、心手相连的前提未变,时代发展的主旋律未变,因此双方的合作前景依然广阔,合作前途依然光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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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文受四川省教育厅跨喜马拉雅研究中心项目“以漫画绘本为载体讲述‘中国与南亚交流故事的创新研究”(项目编号:KX2021C09)资助。
【作者简介】何加健(1971—),男,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画、广告设计;张 雷(1986—),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