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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们》中瓦西卡的斯芬克斯因子解读

2022-05-30李君杨广雪

美与时代·下 2022年9期

李君 杨广雪

摘  要:《我的孩子们》是当代俄罗斯女作家古泽尔·雅辛娜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展现了1920-1930年生活在伏尔加河流域德裔人的生活变迁。在不同的成长阶段,主人公瓦西卡面临着不同的人生选择。斯芬克斯因子的不同组合与变化促使他在不同阶段做出了不同的伦理选择,从而展现出不同的个体形象。虽然瓦西卡的童年遭遇了各种不幸与苦难,但家庭的温暖成功地唤醒了瓦西卡身上的人性因子,并遏制兽性因子而占据主导地位,最终促使瓦西卡伦理意识的全面觉醒,做出了正确的伦理选择,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少年。

关键词:我的孩子们;瓦西卡;斯芬克斯因子;人性因子;兽性因子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0年度黑龙江省省属本科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135509161);黑龙江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重点课题(GJB1421351);2020年度黑龙江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2020B071);齐齐哈尔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项目(Z201918)研究成果。

古泽尔·雅辛娜(1977- )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我的孩子们》出版于2018年,次年荣获“大书奖”。《我的孩子们》以巴赫的命运为主线,展现了1920-1930年伏尔加河流域德裔人的生活变迁。在不同成长阶段,主人公瓦西卡面临着不同的人生选择,这主要是他身上的斯芬克斯因子,即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博弈的结果。

一、文学伦理学批评与斯芬克斯因子

自2004年华中师范大学聂珍钊教授首次提出将伦理学学批评作为一种文学批评的范式以来,文学伦理学批评历经18年的发展,已取得许多重要成果。聂珍钊教授指出,“文学伦理学批评是一种从伦理视角认识文学的伦理本质和教诲功能,并在此基础上阅读、分析和阐释文学的批评方法”[1]。通过运用批评术语对文学作品进行分析、阐释,深刻挖掘作品中蕴含的道德价值,揭示其中的教诲意义是文学伦理学批评的主要任务。

斯芬克斯最早出现在古希腊神话中,是人兽一体的形象,有着女人的头和狮子的身体,因此从外形来看,斯芬克斯既是人也是兽。神话里她提出一个谜底是“人”的谜语,一度难倒众人,被称为“斯芬克斯之谜”。文学伦理学批评认为,斯芬克斯之谜是将人与兽从本质上区别开来的问题,便把人头和狮身结合起来的特点叫做斯芬克斯因子。众所周知,斯芬克斯因子由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两部分组成[2]。人性因子是高级的因子,拥有克制兽性因子的能力。这两种因子共存于人的身上。一个人若是由兽性因子占据主导,所做出的选择就会优先满足自己的欲望,是出于本能,不受理性的控制和约束。反之,一个人若是由人性因子支配,其所作的伦理选择就会拥有理性,使自己区别于野兽。斯芬克斯因子在文学作品主人公身上的组合与变化,会引起各种各样的伦理冲突,进而呈现出不同的伦理道德价值和教诲意义。

在不同的成长阶段,《我的孩子们》中的主人公瓦西卡面临着不同的人生选择,这主要是他身上的斯芬克斯因子,即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博弈的结果。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视角出发,探究瓦西卡在斯芬克斯因子冲突博弈下所做出的伦理选择,剖析他身上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三种组合与变化,进而揭示小说所蕴含的伦理道德价值。

二、兽性因子支配

兽性因子是人的动物性本能,由人的原始欲望驱动,其外在表现形式为自由意志。如果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不受某种固定的逻辑规则的约束,那么,毋庸置疑,他的言行受到的绝对是自由意志的支配。由于战争的爆发,四处流浪的瓦西卡一直颠沛流离。没有家庭的温暖,也没有机会上学接受教育,他更多地是受自由意志即兽性因子的驱使来维持生活。生存是他的第一要务,一切只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而已。对于这时的他而言,人性因子尚处于沉睡之中。所以在初到巴赫庄园时,瓦西卡的一言一行都像个小野兽。其身上的兽性因子主要表现在私占、破坏庄园和对巴赫的报复上。在巴赫和安娜离开庄园期间,瓦西卡私自霸占整个庄园,肆无忌惮地进行破坏——拆开巴赫钉在厨房窗户上的木板,爬进屋子里,完全凭借自己的兽性原始本能 “改造”了这里的一切:原本整洁有序的庄园一改常态,柴火散落在墙边,大门敞开着,屋里的桌子上亂堆着餐具,客厅的地上都是刚啃下来的微微发黑的苹果皮。巴赫的长椅也由被子、皮袄、围巾和裙子改造成一个类似洞穴的窝。脏乱的环境和类似野兽洞穴的窝,侧面映射出瓦西卡身上的兽性因子已占据了主导地位。当巴赫带着安娜返回庄园时,巴赫把厨房的小窗户重新钉死,瓦西卡因为发现进不去房间后,在兽性因子的影响下,便对巴赫展开了报复,于是在夜里气急败坏地朝庄园房子的外面投掷一团团的泥巴。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谷仓的门大敞四开,工具散落一地,井绳上的水桶也被扔到了屋顶……后来,瓦西卡被巴赫设计用渔网抓住,当巴赫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时,他“立刻四脚着地窜到了厨房的另一头……紧贴墙根,像个野兽一样抖擞一下身子,微微蹲下来,准备随时跑开……,钻进厨房,像只小狼一样在里面乱窜”[3]399。偷吃东西被发现时,瓦西卡没有任何羞愧之感,骂人话张口就来。这些都体现了他身上野蛮粗俗的兽性本能。

在战争的恶劣环境下,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瓦西卡无法在理性的指引下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他表现出了毫无教养、贪婪自私及为满足私欲不顾一切的一面。究其原因,主要在于瓦西卡身上的兽性因子占据了上风,其思想和行为皆遵循自由意志,一切从心而为。

三、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交织碰撞

家庭不仅是社会的基本单位,同时也是人类伦理道德的源头。当瓦西卡决定留在庄园抵御寒冬,巴赫与安娜也默许他留下之时,瓦西卡的身份就发生了转变,从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变为巴赫与安娜家庭的一员。那么究竟要如何做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家庭,成为其中一员、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呢?瓦西卡身上的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进行着从未有过的激烈斗争。在瓦西卡人性回归的道路上,巴赫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巴赫的教育,瓦西卡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从拒绝擦自己弄脏的瓷砖到自己主动擦干净。他再也不是从前庄园里那个肆无忌惮的破坏王,“碰倒了椅子和铁锹会扶起来;撞翻了铁桶会放回原来的位置,洒了的水会擦干净,踩脏了台阶会拖干净。面对这些,瓦西卡发脾气,咬牙切齿,骂脏话,但该扶的、该捡的、该擦的、该洗的,他都会做。有一天晚上,他甚至还把自己洗干净了”[3]401。他也开始学会承认自身的错误并进行反思。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帮助巴赫把为防偷盗而藏在房间里的存粮搬回到谷仓和地下室的时候,禁不起食物的诱惑,在兽性因子的驱使下,瓦西卡一边干活,一边偷偷将一些食物藏起来。他的这种行为被安娜看到了,面对安娜的指责,瓦西卡羞愧万分,他身上的人性因子使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粮食的主人,他的私藏行为与赤裸裸的偷盗别无二致。巴赫让他把偷藏的食物全部吃掉,他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便听话照做了。尽管因为吃多了东西,当天半夜瓦西卡肚子疼痛万分,他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如今的他在人性因子的影响下已懂得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既然接受了惩罚,就要勇于承担受罚的后果。

不可否认,瓦西卡言行之上依然不乏有遵从兽性因子主导的时候,但往往同时又都表现出用人性因子积极进行自我克制的一面。例如,巴赫给了瓦西卡一件皮袄和一双能抵御寒冷的皮毛鞋,瓦西卡十分高兴,哈哈大笑地扑进了雪堆里,并没有意识到需要感谢巴赫。当巴赫递给瓦西卡一把铁锹来清理雪时,受兽性因子的支配,瓦西卡立刻翻脸不认人,拒绝干活并朝着巴赫的房门吐口水。任由兽性因子主导的瓦西卡选择了离开。走了很远的路以后,瓦西卡身上的人性因子逐渐发挥起作用,怒气冲冲的他逐渐恢复了理智。尤其是当发现一直跟着他的安娜在寒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时,内心受到深深的自责与痛苦。这时的瓦西卡认识到自己作为家庭一员的责任与担当,身上的人性因子终于占据了上风,做出了理性的选择,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于是决定立刻掉头带安娜回家,并在路上好好照顾安娜。回家的路上,两人遇上了暴风雪,保留了人性因子应具有的善性的瓦西卡紧紧拉住安娜的手,时不时回头看安娜是否跟上自己的脚步,非常害怕暴风雪把单薄的安娜吹走了。历尽艰辛,两人终于回到了庄园。由此可见,彼时的归来正是瓦西卡放弃兽性、向人回归的结果。

瓦西卡在巴赫的庄园度过了一段幸福安定的生活,但是,瓦西卡是不愿偏安一隅的人,童年的流浪生活早已在瓦西里的骨血里打上了向往自由的烙印。于是,在万物复苏的春天来临时,瓦西卡听到了源自心底的呼唤——“离开庄园往森林里去吧”[3]428,于是他又一次陷入了理性与感性的旋涡之中:于情——应该离开追寻向往已久的自由;于理——应该留下过安稳的庄园生活,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人身上的斯芬克斯因子的角力博弈归根结底就是人在做人还是做兽之间该如何选择,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人在经历过种种精神折磨之后所做出的决定。在“不,下定了决心。我哪儿也不去”[3]428与“扯开所有绳子”[3]429去浪迹天涯之间,瓦西卡最终选择了离开,这是他身上兽性因子复苏的结果,他又回到了最初来到庄园时的状态,从心而为。

毋庸置疑,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文学作品中,人身上都没有绝对纯粹的人性因子或兽性因子。瓦西卡身上斯芬克斯因子的交错融合中,我们看到了这一时期他身上仍带有兽性因子的印记,但同时也闪烁着不可忽视的人性因子的光芒。身上的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交互领先之下,瓦西卡不断地进行着伦理选择。不同的伦理选择使得他体验到不同的人生感受,这为他最终获得人性回归,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四、人性因子主导

众所周知,与兽性因子相反,人性因子代表着理性意志,是人的伦理意识的具体体现。换言之,人性因子是让人弃恶从善,即在理性意志的影响下,自由意志被约束和控制,避免兽性因子占上风而终至违背伦理的言行发生的关键所在。离开庄园几个月以后,夏日的某一天,瓦西卡突然回来了。那么,放弃流浪习性而与家人共同生活,这是瓦西卡在人性因子主导下所做出的正确选择。这也充分表明了在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此消彼长的相互斗争中,瓦西卡身上的人性因子终占上风。本次回归庄园之后,瓦西卡变得安静温和了。当巴赫分派给他任务时,他卖力劳动,所有活儿都干得仔细而彻底。当瓦西卡想在蒂尔达的小屋子里睡觉时,他抑制住了自己身上的兽性因子,平生第一次礼貌客气地主动向巴赫请求,而非如兽般私自占有。得到巴赫同意后,方才搬进屋子。当瓦西卡感受到自己为人师表的责任时,人性因子再次抑制兽性因子,一改从前惹是生非、霸道顽劣的小无赖形象,化身成安娜的守护者,负责地教她说话,耐心地回应她的各种问题。尤其是后来在波克罗夫斯克的儿童保育院生活一段时间后,接受过系统教育的瓦西卡变得更加稳重和聪慧,完全能够抑制野蛮粗暴的兽性因子,不再随意骂人、说脏话了。

上述种种皆深刻表明了一点,即在巴赫的引导和爱的感召及良好的学校环境的熏陶下,瓦西卡的伦理意识最终觉醒了。拥有了正常人性的他收敛了原始野蛮的本性,抑制住了自己兽性的一面,做出了人应该有的正确伦理选择。此时瓦西卡身上的人性因子已经完全处于主导地位,理性意志约束其自由意志,规范其行为,使其成长为一个勤劳能干、成熟稳重、思想与行为充满理性的真正的人。

五、结语

小说《我的孩子们》中的主人公瓦西卡经历了兽性因子掌控、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交织碰撞、人性因子主导的三个成长阶段。斯芬克斯因子的不同组合与变化促使他在不同阶段做出了不同的伦理选择,从而展现出不同的个体形象。虽然瓦西卡的童年遭遇了各种不幸与苦难,但家庭的温暖成功地唤醒了瓦西卡身上的人性因子,并遏制兽性因子而占据主导地位,最终促使瓦西卡伦理意识的全面觉醒,做出了正确的伦理选择,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少年。作者雅辛娜正是通过生动立体的瓦西卡这一人物形象,体现出小说的道德价值和教诲功能,指引人们要重视家庭,注重家教,真正建设好幸福家庭。因为温馨和谐的家庭关系才是培养少年儿童美好心灵、教会他们如何做人的基石。同时也告诫人们:人要为“人”,则为人处世需时刻遵循理性意志,要坚守人性因子,克制兽性因子,唯有如此,方能做出正确的伦理选择。

参考文献:

[1]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2]聂珍钊,王松林.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

[3]雅辛娜.我的孩子們[M].陈方,译.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0.

作者简介:

李君,博士,齐齐哈尔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杨广雪,齐齐哈尔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