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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革命精神与情怀的摇篮

2022-05-30景作人

歌剧 2022年10期
关键词:大别山风雪歌剧

景作人

早就听说安徽省歌舞剧院要排一部歌剧,名叫《风雪大别山》,是根据20 世纪的一部老电影改编的。记得2022 年年初我曾与该院院长常海棠在北京见面,当时就说起了这部歌剧。常院长向我介绍了歌剧的创排计划与进度,并对我说:“8 月份歌剧首演,我们一定邀请你来观剧。”我听到这话一阵兴奋,立即便爽快地接受了邀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8 月。由于疫情的原因,我一直担心歌剧的首演受到影响,好在疫情没有在合肥爆发,于是我便于8 月27 日怀揣邀请函,兴冲冲地坐上了开往合肥的高铁。

歌剧《风雪大别山》是根据陈登科、鲁彦周的同名电影文学剧本改编的。与原来的电影相比,歌剧在情节叙述、艺术表现等方面都做了调整和改变,以求适应歌剧以音乐为主体的表现特征。《风雪大别山》是一部红色题材歌剧,讲述的是:大别山地区的贫苦农民林天祥、李秀珍夫妇,被地主老财逼租而走投无路,在中共地下党员郑从义、吴红英的启发下投身了革命。在一次战斗中,身为红军指导员的郑从义不幸牺牲,已成为红军战士的林天祥,带着郑从义与吴红英的儿子小龙,经历了艰苦的长征,最后到达了陕北延安。

而当时的吴红英为了掩护群众突围毅然将匪首引向悬崖,并与其一起坠崖。李秀珍则率领群众突围,在混乱中中弹身亡。然而,跳崖后的吴红英奇迹复生,在风雪中找到林天祥与李秀珍的女儿小芳。吴红英将小芳带在身边,参加了大别山游击队。

1949 年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此时林天祥与小龙分别成长为师长和连长,吴红英和小芳也分别成为游击队政委和队员。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林天祥和女儿小芳,吴红英与儿子小龙偶然相遇,但因战斗紧张,失去了相认的机会。直到1953 年冬,两个朝夕思念的家庭才在新建的大别山革命历史纪念馆中团聚,他们尽情抒发着亲情的悲切与甜蜜,并对已经牺牲的亲人与战友表达了深深的怀念……

这是一个情感细腻的故事,其中充满着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编剧杨刚以高度的提炼技巧,将冗长的电影文学剧本进行了情节上的调整和缩减,使其更加适应歌剧的表现规律和特点。杨刚的剧本将整部戏分为两个部分(即上下半场),一部分是早期红军革命时期,一部分是解放战争时期和全国胜利后。他以一条革命家庭的亲人连接线,以及两代人在革命斗争中的经历与成长过程,清晰地梳理并编织了整部歌剧的戏剧结构和人物塑造框架,将“坚守信念、胸怀全局、团结奋进、勇当先锋”的“大别山精神”凸显出来。

杨刚在剧本中,强调了人物塑造和以人物塑造来彰显戏剧内涵的方法,同时以两个家庭中错综复杂的亲情线和爱情线,将歌剧的戏剧重点和情节发展串联起来,起到了凝练、推进、彰显、深化的作用。

我很喜欢剧中吴红英和林天祥这两个角色,作为全剧的男女主角,他们为整个歌剧撑起了一半以上的戏剧分量,而作为剧中两个家庭的男女主人翁,他们也为剧情的错综发展及最后的大团圆起到了重要作用。郑从义和李秀珍这两个角色,则作为重要的陪衬和辅助,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四个人在舞台上时而合为一体,时而交错分离,为剧情的铺垫、发展和明朗,带来了扑朔迷离和出乎意料的效果。

小龙和小芳(后来的郑云龙、林小芳)这两个角色有着另一番特点,他俩是从小浸润在革命洪流中的新一代接班者,然而他们各自的特殊身份,又为这段曲折、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增添了新鲜的情感,从而使歌剧中所表现的伟大革命传承的根本意义得到了富有戏剧性的展示与发扬。我很钦佩编剧杨刚老师在剧本中的戏剧调配能力和语言表现能力,他能够将一部小说和电影所表达的内容,改编并压缩在一部歌剧中,其文字方面的组织概括水平是相当高的。

歌剧《风雪大别山》的音乐更是当今歌剧作品中的成功例证,作曲家莫凡有着幾十年的歌剧创作经验,创作过七部歌剧作品:《雷雨》《赵氏孤儿》《土楼》《高山流水》《渔公与金鱼》《包青天》《二月》。此次的《风雪大别山》是他的第八部歌剧,也是他在创作风格上加强探索、另辟蹊径的作品。

对于莫凡的歌剧创作我比较了解,深知他在这方面所具有的超强能力,亦对他献身歌剧事业的决心与恒心深信不疑。莫凡写歌剧是非常动脑筋的,他一般会经过精密的思考后再动笔,故其作品总有着合理的歌剧观和细腻的表现。《风雪大别山》就是这样的一部作品,它很好地体现出莫凡在歌剧上的创作风格,用实际行动践行了“歌剧思维”的创作原则,并在具体方面做了个性化的探索。

我看了《风雪大别山》后,对莫凡的音乐留下了以下几点印象。

1. 歌剧本体化的完善与体现

纵观中国的歌剧创作,几十年来虽然花样繁多、硕果累累,但总体来说依然感觉概念不清,缺乏对形式上的正确认知。老一代作曲家尽管辛勤创作、贡献颇丰,但仍受制于某些观念的羁绊而难以突破。而莫凡这一代作曲家,他们受过严格的专业化训练,在创作中,通过洋为中用的理念和中西结合的实践,最终找到了中国式的歌剧本体化原则,从而使中国歌剧的创作走上了专业、专位、专门相结合的道路。

《风雪大别山》是一部采用全唱方式的歌剧,即全场无道白、无对白,全部以音乐为阐述手段。这种歌剧最大的好处,是能够彻底地贯彻歌剧思维,最大限度地发挥歌剧“以音乐为主要表现手段”的功能,从而增加歌剧的戏剧效果和艺术感染力。然而,这种被西方称为“整体交响性”的歌剧,如果在创作上被完全照搬,其风格特点及表现形式肯定难相与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相符合,因此就需要作曲家以民族性的特点和中西结合的方法来加以改进,使其在形式上注入中国民族因素的“乐魂”。

莫凡在写作《风雪大别山》时,就在这些方面做了很多创新(郭文景、孟卫东、张千一等作曲家同样做了类似的努力)。首先,在《风雪大别山》中,莫凡除在咏叹调的表现上尽其所能外,在宣叙调、咏叙调等方面做了很多融合式的处理,以民歌的谣唱风格加之戏曲音乐的拖腔效果,将西式的宣叙调处理成了东方式的“吟唱”旋律,极大地“消融”了观众在听觉习惯上的“障碍”。

2. 音乐抒情化与戏剧化的融合

《风雪大别山》的音乐写得很细腻,剧中抒情性段落和戏剧性段落错综一体,有着与戏剧情节相辅相成的效果。对于这部歌剧,我一直有着刮目相看的感觉,因为革命战争题材的作品是非常难写的,而难写的重点在于如何表现革命斗争年代中家庭亲情与朦胧爱情之间的关系,搞不好就会出现费力不讨好的效果。

莫凡成功了。首先,他将音乐写得简练易懂,用民歌化的旋律表现情感、带动情绪、修饰情调,以独唱(咏叹调)、重唱、合唱的形式,将朴素的革命情感及浓烈的人性本质抒发出来,同时又以层次清晰和地域风格强烈的配器,使得歌剧在整体上与唱段无缝衔接,既保证了音乐的有机进行(包括乐团部分),又突出强化了歌剧的本体化效果。

莫凡在这部歌剧中,充分体现了他个人的抒情化优势,一些咏叹调写得很有感情,很有特点,例如吴红英的唱段《夜半三更月朦胧》《看见了你,好像看见了亲人的面容》《你依然有人爱》、郑从义的唱段《火一样的颜色,火一样的旗》《云雾笼罩在天边》、林天祥的唱段《为什么,你的双眼不再睁开》《离别的时候,我依依不舍》、李秀珍的唱段《秀珍我心知肚也明》、郑云龙的唱段《白云袅袅绕山巅》、林小芳的唱段《我生在大别山》等,都有着强烈的、富有内在感和朴素性的抒情韵味,而吴红英的唱段《枪声划破了夜空》《忽然间,我感到一阵惊颤》,又有着相当紧张的戏剧性张力。至于剧中大量的对唱段落,则起到了连接剧情和烘托气氛的双重效果。

《风雪大别山》中有很多富有创意的音乐表现手段,比如重唱。尽管它是歌剧体裁中最常见的类型,但在莫凡的手下,却有了不同于他人的表现效果。看过《风雪大别山》的人都知道,这部剧中重唱段落特别多,类型既有二重唱,又有四重唱和六重唱,而且遍及歌剧的始终。有特点的是,这些重唱在剧中的“进入”和“退出”感觉非常自然,很多都是在没有痕迹的情况下自然引入的,它就像一个隐形的角色穿梭在各个人物之中,进行着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情绪交织和回味转换,使人们在被剧情感动的同时,又被重叠的美声叙述所陶醉。

《风雪大别山》中的合唱非常多,其中既有混声合唱,又有男声合唱和女声合唱,这些合唱多是群众角色,他们在整部剧中的参与十分积极,所起到的音乐“共合”效果和渲染色彩非常显著。例如序中的混声合唱《地没有了,粮没有了》、第一幕第一场中的《我们受够了》、第一幕第三场中的《天白了,地也白了》《深深的雪地里》、尾声合唱《大别山,我的英雄山》等,都是既有情感又有气魄的唱段,它们在剧中的出现,是对歌剧整体艺术框架的一种强力支撑。

歌剧《风雪大别山》的导演是著名导演廖向红,她在执导完珠海演艺集团的歌剧《唐家湾侨批》后,便马不停蹄地转到合肥,执导了这部《风雪大别山》。

说实话,看《风雪大别山》,如果不理解或没有欣赏到廖导的舞台执导艺术,那就基本等于忽略了作品一半的魅力。因为在这部剧中,廖导已将她炉火纯青的导演理念尽现而出,并以充满个性的执导手法,为观众奉献出了一幅巨大的舞台盛景。

廖导在执导《风雪大别山》时,着重以大时代、大环境为背景,力争将人物的舞台形象生动化和逼真化,在大别山革命的壮烈与辉煌笼罩下,将一个个角色塑造成了鲜活、质朴而又栩实的典型。

从廖导所有执导的作品来看,塑造人物是她所擅长的。在《风雪大别山》中,她所塑造的几个主要人物形象,每一个都是富有个性和特点的,而最典型的莫过于吴红英。这个身为地下党员的大别山妇女(后任游击队政委),在廖导的手下,被塑造成了一位有勇有谋、懂情感、明大义的女革命家,她以英雄的、充满人性化的形象伫立在舞台之上,成了整部歌剧中的核心人物。而林天祥、李秀珍、郑从义、郑云龙、林小芳等人物,亦都塑造得真实可信、栩栩如生,没有任何形式主義的呆板感觉。

廖导执导的另一个精彩之处在于舞台场面的调度,熟悉廖导风格的人都知道,她的舞台调度和场景利用非常独特,总是能够在舞美设计师所设计出的条件与环境下,运用自己的想象来组织舞台场面和人物交流,继而展开细腻的戏剧表现。在《风雪大别山》中,这种场面有很多的呈现,例如第一幕第一场吴红英与寄宿在她家的邻居李秀珍的《隔屋相思》及对坐谣唱,又如第一幕第三场吴红英背着小芳,林天祥领着小龙,四人共同在舞台中央的二层转台上相背而行,一队红军战士穿行而过,另一队白匪军搜索而行。此外,第二幕第一场林天祥、林小芳、李秀珍三人同台的梦幻场面,第二幕第二场吴红英、郑从义、郑云龙三人同台的梦幻场面等,这些场面都有着令人遥想和回味的浪漫色彩及虚幻意境,如此细腻化和充满内涵的处理,是廖导歌剧导演手法中最精锐、最奇特、最富想象力的典型。

最后要说的是,廖导在执导歌剧时,能够尽力将动作与表演“归纳”在统一的音乐行进框架中,而对于舞台上的演员,无论是独唱、重唱还是合唱,都能使其获得舒服充裕的演唱状态。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廖导事先已经对歌剧的音乐了如指掌,否则是绝不可能做到如此协调的。

本次歌剧《风雪大别山》的演出,安徽省歌舞剧院和安徽艺校合唱团担任了群众合唱部分,他们的临场表现值得夸奖。纵观四场演出(包括彩排),全体合唱团员均表现出了认真和积极的态度,其演唱效果令人称赞。虽然年轻演员们缺乏舞台经验,没有更多的临场表演技巧,但大家做到了时刻以艺术为重,以整体为保障,在歌剧中始终保持着昂扬的斗志和投入的状态。

此次歌剧的现场演奏——安徽乐团交响乐团和民族乐团,他们的认真执着同样有目共睹,作为一个即将步入职业化的交响乐团(因疫情原因未能大展宏图),安徽乐团交响乐团迎难而上,首次接手了大型的交响化歌剧,且以当之无愧的表现和令人满意的发挥赢得了人们的认可。在歌剧演出中,乐团在特邀指挥孙莹的指挥下,克服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全团发扬了艰苦奋斗的作风,以激情澎湃的整体音响,为歌剧的顺利演出做出了贡献。安徽乐团民族乐团的几位独奏演员(二胡、琵琶、古筝、唢呐等),更是以富有特色的独奏,为歌剧音乐的民族化效果加码润色,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青年指挥家孙莹,是我此行的另一个惊喜,这个师从于我国著名指挥教授徐新并留学于法国巴黎高等师范音乐学院的小伙子,是一块很好的指挥材料。孙莹在指挥时淡定自若,有着掌控乐团的基本能力,且在处理音乐时张弛有度、细微有致。孙莹还有一个特点,他指挥时没有不必要的多余动作,抒情时能浸入,奔放时能激动。

当晚孙莹指挥安徽乐团交响乐团,与台上的歌唱演员进行了心灵交汇式的合作。作为协调现场的最后一位把关者,孙莹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歌剧《风雪大别山》的演出成功,这位年轻的指挥家家应该被记上大大的一功。

歌剧《风雪大别山》的上演成功,还有一些主创人员功不可没,例如舞美设计丁丁。丁丁的舞美设计有着独树一帜的风格,他的作品既有气魄,又有震撼力,在表现风格上集写意与写实为一体,注重动静的对比和色彩的渲染。此次为《风雪大别山》舞台设计,他就动用了舞台边角与中央的几何形对比,以中央的双层转台逆行转动为中心,结合天幕上多媒体的投影效果,制造出大别山区巍峨的群山效果和红军战士风餐露宿的环境。此外包括第一幕第一场、第二幕第一场、第二幕第二场的舞美效果,亦都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包括序与尾声的大别山革命历史纪念馆场景)。

此次歌剧《风雪大别山》的演出,安徽省歌舞剧院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动用了全部的艺术能量,剧院从上至下,始终保持一条心,一个目标,力争将这部原创歌剧排出特色,排出水平,为安徽的歌剧事业做一份实际的贡献。我们看到,此次的歌剧演出,安徽省歌舞剧院基本没有聘请外单位明星演员参演(除B 组吴红英外),而是大力挖掘和使用本院的年轻演员,使他们有机会走上歌剧表演一线。我此次赴合肥,有幸观看了AB 两组演员的演出,实际感觉水平差距不大,可以讲是各有千秋。

A 组演员郭红玲(饰吴红英)、张研(饰林天祥)、夏德奇(饰郑从义)、王兵(饰李素珍)、庄群(饰林小芳)、庄云龙(饰郑云龙)、张妙苒(饰小芳)、陈彦安(饰小龙)、吴多斐(饰敌军官)。这组演员相对来说演出经验更丰富,演唱的声音更有把握,其中郭红玲、夏德奇、王兵、庄云龙、张妙苒更为突出,其他人也有出色的发挥。

B 组演员张霖霄(饰吴红英)、魏家红(饰林天祥)、张由吉(饰郑从义)、卞珊珊(饰李素珍)、刘玲杉(饰林小芳)、蒋涛(饰郑云龙)、刘秋薇(饰小芳)、聂欣雅(饰小龙)。这组演员实际上与A 组演员难分伯仲,只是特点上不太相同。如饰演吴红英的张霖霄,她与A 组的郭红玲各有优势:张霖霄的声音宽而温厚,音量较大,演唱经验上更加沉稳,且形象与角色更加贴切,而郭红玲则声音高亢有力,穿透力强,歌唱气魄突出,且民族性的表现相对自然。其余各位的表现亦都可圈可点,只是饰演儿童小芳的B 角小朋友雖没有A 角小朋友入戏,但她在舞台上的大胆与镇定,给我留下了十分不错的印象。

时间飞逝,如今离我观看歌剧《风雪大别山》的日子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然而在这段时间里,我的脑海中经常浮现出歌剧演出时的印象,而那首《大别山,我的英雄山》的主题歌旋律,亦在我的耳边时常萦绕。说实在的,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大别山永远是一个革命的象征,亦是一个永远值得传颂的宝地。

在文章的最后,我想借助歌剧节目单简介中的一句话作为结束语:“今天,当我们走进这部歌剧的时候,也走进了那段刻骨铭心的革命斗争历史,走进了让我们永远敬仰的革命英雄,走进了中国革命的重要策源地、我们心中的圣地——大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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