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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假

2022-05-30[俄]尤莉娅·西姆比尔斯卡娅

少年文艺·我爱写作文 2022年10期
关键词:小白鼠艾伦瓶子

[俄]尤莉娅·西姆比尔斯卡娅

秋假短暂且无趣。我把校服挂进衣柜,把书包塞进桌肚,给塔妮娅打电话。

塔妮娅和我住在同一个单元——她在五楼,我在三楼。我们都上三年级——她在一班,我在四班。我们同名但不同姓。她有一个美味的姓氏:阿尔布佐娃(在俄语中是“西瓜”的意思);而我的姓氏平淡无奇:维特金娜(在俄语中是“树枝”的意思)。当然,这些微小的差异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实际上,我们的区别不仅于此。塔妮娅矮小圆润,像个不倒翁;而我高高瘦瘦,像根通心粉。她的头发乌黑浓密,整齐地聚拢在耳旁;我则梳着浅黄细软的发辫。她戴眼镜,看起来一本正经;而我视力超群,明察秋毫。她爱吃苹果,我爱吃梨。她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家里只有妈妈和外婆。她不苟言笑,我整天嘻嘻哈哈……很难想象我们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一楼住着谢廖沙。每次我们下楼的时候,我都会向塔妮娅建议:“叫上谢廖沙怎么样?”她总是一口回绝:“让他和男孩子们一起玩吧。”“没准儿,多一个人会更有意思。”这次我坚持。塔妮娅叹了口气,答应了。

谢廖沙都七岁了,可是又瘦又小,看起来像六岁不到。他向来体弱多病,所以还没入学。他也没有爸爸,他妈妈忙着上班,他姐姐在体校学田径。他会把舌头卷成一个筒。

谢廖沙长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头发和两条白眉毛。阿尔卡和帕什卡——住六楼的双胞胎——笑他是小狗崽,因为他们见过长着白眉毛的小狗崽。这两个家伙可以算作我们的恶敌,他们刚上一年级,却比三年级学生还高。

谢廖沙打开门,立刻把我们拽进屋里,兴奋地展示他的新宠物。

我喜欢小猫、小狗,一看见它们就迈不动腿,可惜妈妈对猫毛、狗毛都过敏。我提议过买一只无毛猫,但是外婆对着杂志上的斯芬克斯猫照片连连摆手,直呼吓人。我翻遍了宠物杂志,找到了另外一些不长毛的动物:青蛙、蜥蜴、鳄鱼、蛇、变色龙……它们的样子让我合上了书,像外婆一样抚着胸口,直呼吓人。

此刻我们三个在谢廖沙房间里席地而坐,观察这个广口瓶里的小家伙。它长着红色的小眼睛、半透明的粉色小耳朵和细细的粉色小尾巴。我看着弱小无助的小白鼠,悲天悯人之心油然而生。

“长得还挺可爱,可惜是有害的。”塔妮娅突然说。

“你才是有害的。”谢廖沙不甘示弱。

于是塔妮娅推了谢廖沙的肩膀一下,谢廖沙踢了塔妮娅一脚作为回击。我在中间拉架,也不知挨了谁一拳。

小白鼠在刨花里刨了一阵,用后脚直立起来,无辜地看着突然乱作一团又突然停手的我們。

谢廖沙把手伸进瓶子,小白鼠小心翼翼地闻他的手指。

“瓶子太小了。”我说,“明天咱们去宠物店买个大点的吧。”

谢廖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出房间。

“怎么会有人送一只老鼠给他?哪怕是一只仓鼠也行,又胖又可爱。”塔妮娅往瓶子里吹气,小白鼠又是一阵乱刨,刨花飞到了塔妮娅下巴上。

“听说谢廖沙有个阿姨在大学实验室工作,那里应该有很多小白鼠。”我用指甲敲敲瓶子,小白鼠警觉地竖起耳朵,翕动着鼻子。

“实验用的!是什么大学?”塔妮娅提高嗓门问我。

“生物大学吧,就这一类的。”我真不太清楚。

这时谢廖沙回来了,他满脸通红,拿着一个纸盒。“还好没有扔,你们看上面写着什么?艾伦!这是我给小白鼠起的名字,刚刚好。”

“可是这上面还写了:吹——风——机。”塔妮娅颇为得意自己的发现,“这是艾伦牌的吹风机!”

谢廖沙无计可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用手指敲敲瓶子,“艾伦,艾伦。”小白鼠又警觉地竖起耳朵,翕动着鼻子。

“确认了,没有哪个吹风机可以回应我的呼唤。”说完,我和谢廖沙哈哈大笑。

秋假短暂且无趣。要是下雨,我就去塔妮娅家玩,或者她来我家。在我家能吃到外婆做的菟丝子口味小蛋糕和坚果糖。塔妮娅家有风干肠,我不喜欢,她却超爱吃。她把风干肠切成薄片,先用力嗅一下,再久久咀嚼,然后心满意足地下咽,还不时地举起一片让我尝尝。我已经厌烦了向她解释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简单摇摇头,就那么坐在一旁。

“真是难以置信,竟然有人对如此美味无动于衷。”塔妮娅舔着手指说,“而且客随主便是最基本的礼节。要不你喝点茶?”

嗯,只是喝点茶,这对我来说就挺好。

“你真不吃,我可放冰箱了。”塔妮娅说着打开了冰箱。冰箱里,一瓶巧克力酱直愣愣地盯着我,我也直愣愣地盯着它。

“巧克力酱就算了,绝对的垃圾食品。”塔妮娅模仿她爸爸的语气说。

“风干肠才有益健康。”我打趣她。

“算了,不说这个了。”她迅速关上冰箱门,“咱们去书房玩吧。”

塔妮娅家里有一间小小的储藏室,被叫作“爸爸的书房”,可是她爸爸从来不在家里工作,那里成了我们的乐园。书房里有许多关于音乐的东西,比如成堆摆放的旧碟片。有一次劳动课上,老师说可以用旧碟片做手工,于是塔妮娅带了一些去学校。可是老师说,用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美国爵士乐音乐家)的音乐制作储物盒是暴殄天物。第二天,塔妮娅换了另外一些碟片来,依然遭到了拒绝。于是那些闪闪发光的漂亮东西只能继续在储藏室里蒙尘。

无所事事的时候,我们会去摆弄一把硕大的吉他,虽然一旁有许多关于吉他的书,但我们统统都看不懂。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交替着用各自的一根手指随意拨弄琴弦,然后在难以预料的诡异声响中相视而笑。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塔妮娅坐在吉他盒子上,我坐在一堆年代久远的杂志上,我们饶有兴致地拼读各国的名称。她最喜欢的是“委内瑞拉”。

“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儿,就叫委内瑞拉。”塔妮娅不无骄傲地宣布。

“用一个国家名?”我对此深表怀疑。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女儿不配叫这么美丽的名字?”

我无言以对,随即给她推荐了两个不错的男孩名字:厄瓜多尔和洪都拉斯。

阿尔卡和帕什卡从不明目张胆地欺负人,他们总是暗地里捣蛋:在塔妮娅家的门把手上抹脏东西,往谢廖沙的衣领里塞毛毛虫,给楼里的小朋友起各种不怀好意的外号……最恶劣的一次,按我家的门铃,骗外婆说整栋楼将要停水,等她把家里所有的盆和水桶都接满水,再跟她说要有一群大象来我家洗澡。奇怪的是,外婆并不生气。

“他们就是两个胆小鬼。”她竟然笑呵呵地说。

“什么?”我不能理解。我印象中的胆小鬼,是藏在树洞里的小兔子,耷拉着毛茸茸的大耳朵,眼神里满是恐慌。

“没错。他们只是长得高而已,实际上才一年级,搞些恶作剧也正常。”外婆和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是他们闹得太过分了!就昨天,他们还偷偷给谢廖沙扎了一个蝴蝶结,然后在院子里追着他跑,好让那些男孩哈哈大笑。还有前天,他们把塔妮娅的帽子扔到树上,还不承认!”我越说越生气。

“你想让我去找柳芭阿姨告一状吗?”外婆问。

“不用了,谢廖沙的妈妈已经找过她了,可是没用。妈妈都只会护着自己家孩子。”我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就在我怒气未消时,柳芭阿姨打来电话,问我家有没有退烧药,双胞胎发烧了。外婆从医药箱里拿出药,让我送去六楼。

我断然拒绝:“我才不去,让他们自己来拿吧。”

“他们病了。”

“我给他们送药,等他们病好了,就会赶一群大象来咱们家洗澡!”

“好孩子,快去。他们现在需要帮助。”外婆把我推到门口。她可真是好脾气。

走在楼梯上,我想:生活可真是奇妙,让人难以理解。上一秒我还在合计怎么教训他们,此刻却在给他们送药,并且还不是苦药片,而是马林果味的退热糖浆。

药效不错,第二天,他们又活蹦乱跳了。柳芭阿姨送来一个她亲手烤的巧克力蛋糕,我当然叫上塔妮娅和谢廖沙一起分享。这也算给短暂且无趣的秋假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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