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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当归

2022-05-30刘作芳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2年11期
关键词:蓑衣斗笠供销社

刘作芳

山当归,属于纯野生品类。我的生命之所以能留存于世间,得归功于这号看起来鬼头刀把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臭气的药材。

茎秆像益母草的茎,呈紫红色。叶子像益母草之叶,齿形,深绿,但是茎秆和叶子都要大得多。花形类似芹菜花,白色,高大,伞状。山当归会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连见青就吃的牛也不咬,遇着了连闻也不闻一下,避开就去咬别的草叶去了。

山当归在故乡的地角、岩坎,特别是油汞石山旮旯的杂草杂树丛,肥沃的黑土上特别多,喜阴,湿润,是多年生草本药材。若在山中遇着十多年的就是喜出望外的好事了,挖得三四窝就足足有一斤重。

母亲说,我出生后,父亲做完生产队安排的活儿,或是抢个早、晚时间,到山野里采集药材,采集得最多的就是山当归。只见他背上背篼,手里拿着小点锄,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那蓑衣是用自己从山上采集来的棕片缝合的,厚厚的,披在身上雨水怎么也钻不进去。头上的斗笠呢?也是他砍竹子自己编织的。里面铺上厚厚一层晒干的蓼叶,非常难扎实,下面有襻索,套在下巴上就非常牢固了,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被掀翻掉,虽说不能防弹,但冰雹却完全可以防的。当然,这只是晴带雨伞,饱带干粮的充分预防。因为大部分时间都不会下雨,这时候的蓑衣和斗笠就挂在背篼的后边。这一行头就有五公斤左右。

山当归的根须长得很深,发达的根须向四面八方延伸,牢牢地抓住大地,或者抓住石头石块。想用手扯起来,那是很费劲的,父亲就得用点锄儿去挖,点锄儿是农村最轻巧的锄头了。左手拽住山当归的茎秆,右手使锄头去挖,这样就省力得多了。挖起来的山当归上面有很多黑色、褐色或黄色的泥巴,要徒手把泥巴清理干净,把叶子摘掉。虽然叶子也是药材,但那个年代没人要,不值钱。

一天傍晚,父亲在走向一棵山当归时,感觉左手手指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仔细往小树上一看,蛇!竹叶青,乡民们惯常叫青竹彪,头背绿色,上唇色稍浅,眼橘红色。父亲知道这蛇毒性大,赶紧扯下一根头发丝把受伤手指的下部拴住,放进嘴里吮吸,把带毒的血液吸出来,再采摘几片山当归的叶子丢进嘴里嚼烂敷在伤口,总算阻止住了毒性的蔓延,身体没有大碍。从而我知道,山当归为啥又叫蛇咬草、蛇倒退了,老百姓傳承下来的知识与智慧总是丰富多彩的。

事实上,山里啥蛇都可能碰上,它们有时游走在草丛,有时攀缘在藤蔓和树上,有时歇息在石缝中,有时盘缩在树根下,有眼镜蛇、菜花蛇、乌梢蛇、白花蛇、岩斑蛇、红点子……

有时傍晚集体生产下班以后,父亲又顺道钻进荒林里找药材。往往天擦黑的时候,他还在山里边的灌木丛里,专心地寻找药材,直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才摸索着回家。

采挖回来的山当归,就堆放在串架房大门外的檐儿窝边,等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要拿去淘洗,把身上的泥巴淘洗干净,然后拿到太阳坝子里去晒。秋季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几天十几天也不见出太阳,这时候就要放在炕笼里炕干拿去卖。淘洗干净的山当归满身都是一圈一圈的纹路。一股生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臭味,但臭味远不及川芎。这可能就是山当归又叫作“骚羊古”的缘故吧!

那是一个物资极为匮乏的年代,特别是吃的东西,食物几乎只有饭菜和自己种的红苕、洋芋之类的。供销社供应的食品也非常有限。记忆中那时好像只有饼子、糖果、白糖、猫儿屎果果等几样东西。尽管如此,但是那个时候,在供销社的工作,连售货员都是非常吃香、受人尊重的,能够进供销社工作,那是老百姓心中最大的愿望。

购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据。扯布(买布)需要布票,买粮食和在食堂吃饭都需要粮票,打煤油也需要油票,割猪肉需要肉票。

父亲卖山当归的钱,全部用在给我买白糖了——母亲那时没有奶水,就靠白糖水养活我。等我大些了,她就用米粉熬汤兑上白糖给我吃。

至今,我对白糖也很不感冒,或许就是那时吃伤吃厌烦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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