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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幼儿照料之困:高价托育还是“绑架”老人

2022-05-30张英毛志成

华声 2022年11期
关键词:绑架托育机构

张英 毛志成

在老人应安享晚年时,该不该让他们为了照看孙辈远赴他乡?应不应该让老人带孩子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曹桂香(化名)近70岁了,一年多前,为了照看年幼的孙子,她从湖南农村老家来到北京。像很多来到大城市的老人一样,刚开始她感觉很新鲜,但很快被无聊和孤独包围,这是她一生中不曾熟悉的人情、节奏和空气。

“被剥夺的晚年生活”

早晨8点,儿子儿媳出门上班,家里只剩下曹桂香和未满一岁的孙子。给孙子喂饭、哄睡,推着孙子从家里的这一面墙走过客厅、卧室,到达另一面墙,来回踱数次,让她感到很吃力。楼房没有电梯,体力不好的她很少下楼,即便偶尔下楼,因不会讲普通话,主动与人搭话后发现难以交流,只得悻悻而归。捱过白天,等儿子儿媳傍晚回家后,她便解脱了。

曹桂香的儿媳李微(化名)32岁,是一家大型私企的普通管理人员,与在事业单位做文职工作的丈夫一样,加班是生活的常态。

即使儿子儿媳在家,老人也很无聊,有时会看到她坐在椅子上刷手机,两眼空洞无神,那个时刻很内疚,她本来可以有时间,和老朋友老亲戚、街坊邻居聊点家长里短。“我甚至觉得我们剥夺了她的晚年生活。”李微说。

在老人应安享晚年时,该不该让他们为了照看孙辈远赴他乡?应不应该让老人带孩子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李微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机构托育”?托不起

“我更愿意放到托育机构去,让老人来带孩子是无奈的选择。”李微说,老人只能保证孩子的基本需求,两代人的育儿理念也不同。比如,李微希望让孩子的性格更活泼,多逗孩子玩,但老人认为空闲时间就应该教更多知识。

李微夫妇曾认真挑选过托育机构,但没有找到满意的,一方面是出于对疫情的顾虑,更重要的是各家机构的价格过高。他们家周边托育机构每月至少需六七千元,而他们的预算在三四千元内。在他们的家庭账本中,除了照料孩子的开销,购房、老人医疗费等都是巨大的经济负担。

不过,也有人愿意以一半家庭收入的比例投入到托育机构中去。秦丽(化名)夫妇是深圳的新市民,有一个快2岁的女儿。孩子才9个月大时,秦丽就送去了托育机构全日托,比一般孩子提前了许多。她认为,在托育机构,孩子不仅可以与同龄孩子互动,还会有老师一起聊天、交流,对于孩子的智力发展、社交能力都会有帮助。

对于老人照看孩子,秦丽明确表示不考虑。坐月子时,秦丽就与父母因孩子照料问题发生争吵。“比如我觉得宝宝不要吃过多的药,因为喝母乳的抵抗力是比较好的,但长辈会给她买很贵的七星茶、保婴丹,这些都是重金属超标的。”

现在秦丽的孩子快2岁了,在托班的这一年多,每月需要花的8000元费用已快占去了家庭收入的一半,但秦丽认为值得。现在,她最担心的是疫情,一旦出现,托班就会被按当地要求关停。今年1月,秦丽所在的深圳宝安区出现疫情后,夫妇俩只得每日轮流请假半天回家带娃。

成本难平

9月1日,国家卫健委人口家庭司相关负责人杜希学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托育机构降低成本难、稳定招生难、应对风险难,疫情造成大量托育机构退出市场。“2018年托育行业有几轮比较大的融资事件,但这两年几乎没有了,投资信心下降。主要受疫情影响,作为纯线下机构,疫情期间关停后生存压力极大。” 北京爱彼宝联合创始人兼副总裁辛静说。

三年疫情,爱彼宝园所实际运营时间不足2年。在辛静的预想中,在选址没有问题且运营能力不错的情况下,一所小型园所一年半时间内可以回本。但疫情不断反复,她的预想破灭了。

疫情,还不算托育行业最致命的问题。据辛静介绍,运营成本过高一直是托育行业未得到有效解决的问题。尤其是场地租金与人力。“北京中心城区的托育机构价格每月在六千元至一万五六元,一旦低于六千元就很难覆盖掉成本。”一般来说,房租在整体运营成本中要占去20%~35%。由于托育机构有要求,场地必须位于三层楼以下,导致租金价格高,北京的租金大概在5~10块每平方米每天,一处400平方米的托育园所(招收40个~60个孩子)每月租金就达6~12万元。

相比房租,人力成本更高,一般占到运营成本的40%左右。托育机构的师生比一般不超过1:5,同时当前市场上缺乏合格的托育人才,导致企业自身承担了大量的人才培养工作。

积木宝贝副总裁刘燕说,积木宝贝往往一个班配备三个老师(主班、副班和保育阿姨),主班要求为本科以上学前教育专业的毕业生,而副班则是专科以上学历。通常情况下,完成招聘流程的新老师在上岗前还需要1~2个月的培训时间,学习如何抱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如何给孩子喂奶等等动作。这些时间和成本投入,导致前期支出不小。

托育帮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向云认为,在租金与人力成本高企情况下,收费价格难以下调,进而导致支付能力较弱的家庭无法将孩子送入托育机构。而招收孩子数量少,反过来又使得托育机构利润率降低。

托育帮是目前全国规模最大的社区托育机构之一,在重庆的收费价格每月三四千元,属于普惠性质。即便如此,重庆的托育帮园所入托率也只能达到60%~80%,已经属于全市较高的水平,但某些城区的托育机构平均入托率只有30%左右。

政策扶持还是市场运作

为了扶持托育行业发展,国家发改委与国家卫健委曾于2019年10月联合印发《支持社会力量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专项行动实施方案(试行)》,针对示范性托育服务机构和社区托育服务设施,中央预算内投资每个新增托位给予1万元补助。

据国家卫健委人口家庭司杜希学介绍,近三年中央预算内投资下达20亿元,累计新增普惠托位20万个。不过总体来说,目前托育机构九成是营利性机构,大部分家庭期盼的方便可及、价格可接受、质量有保障的托育服务需求,还难以获得有效供给。

根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佘宇等人今年针对全国23省托育机构的调研结果,财税支持力度弱、用地保障难落实、对硬件设施标准要求既多又高等因素是制约普惠托育的瓶颈。调查显示,享受普惠托育服务专项补贴的托育机构仅占6.86%,其中民办托育机构中享受普惠专项补贴的比例更低,仅有2.76%。

针对近日发布的房租、水电等纾困政策,有行业人士表示租用私企房屋不可能得到房租减免,水电气政策早就存在,也难落地,如果把商用改为民用需付一大笔改造费用,对本就运营困难的机构基本不可能。

佘宇等人的调查也显示出补贴政策難落地。在调查的机构中,享受过房租减免政策的机构占7.94%,享受税收优惠的机构占5.42%,享受过贴息贷款支持的机构仅占0.36%。

摘编自《经济观察报》2022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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