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的游击队

董峰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9月，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后，迅速占领汉城、平壤，切断了朝鲜人民军北撤的退路。10月8日，中国政府应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的请求，决定出兵朝鲜。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司令员彭德怀的率领下，跨过鸭绿江，开赴朝鲜战场。志愿军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从吉林辑安（今集安）渡江后向朝鲜东线开进。一二五师到达集结地点朝鲜德川郡后，立足未稳，即接到军部转志愿军司令部电令：“着四十二军一二五师派出两个加强营，配带电台，组成两个游击支队，由两名师干分别率领，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大意）。电令指示游击支队的主要任务是营救被打散的朝鲜人民军。

深入敌后建奇功

第一二五师接到电令后，迅速抽调力量组建游击支队。其中第一游击支队由副师长茹夫一担任支队长，主要任务是深入平壤、三登里、顺川、成川、阳德等敌人后方，联系散留在敌后的朝鲜人民军和朝鲜劳动党机关干部，打击小股敌军，捕捉俘虏，搜集敌情；首要任务是赶赴桧仓，联系朝鲜人民军第六师团和朝鲜党政军失联人员。

茹夫一率部出发后，行进了十几里，由于初到朝鲜，人生地不熟，虽然一边走一边看地图，但不知怎样开展工作。于是，茹夫一紧急下令：停止前进，隐蔽休息。

部队接到命令后大惑不解：“为什么不趁天黑赶紧赶路？”

茹夫一冷静地说：“咱们一不懂朝鲜语，二不熟悉地形，不能毫无目标地乱走，先派几个侦察员到附近村子里弄清情况再说。”

几个侦察员出去不久，很快带回来几个朝鲜同志。他们是被打散的朝鲜人民军，加起来有四五百人。这些朝鲜人民军官兵中许多人会讲中国话，对中国人民和中国军队有着深厚的感情。

这一意外收获，让茹夫一十分惊喜。茹夫一对这些朝鲜人民军同志说：“我们奉命组成游击支队，深入敌后执行特殊任务，打击敌人，传达消息，鼓舞士气，接应失散的部队。你们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啊？”

“去！我们坚决去！在本土作战，我们语言通、道路熟悉，便于做群众工作，请给我们分配任务吧！”朝鲜人民军的同志说。

就这样，不到半天的工夫，中朝联合游击支队就宣告成立了，人数达到了1000多人。

茹夫一提议将随同朝鲜人民军一起北撤的地方干部组织起来，成立后勤保障组和群众工作组，跟随游击支队南下开展群众工作，为中朝联合游击支队运动作战提供保障。

茹夫一的这些提议，赢得了朝鲜同志的高度赞同，各项安排很快得到了落实。特别是后勤保障组和群众工作组成立后，朝鲜劳动党江原道组织部部长还亲自带领20多人的工作队随军行动，积极协助部队筹集给养，解决游击支队遇到的困难。

中朝联合游击支队成立的当天下午，随即离开德川南下，夜晚越过大同江快速向敌后挺进。

行动开展的第三天，游击支队前卫部队发现了一路番号不明的敌人搜索队。他们机智勇敢，用转盘冲锋枪和手榴弹向敌人猛烈开火，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连连后退。这些挨打的敌人自始至终也没弄明白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部队。打散敌人搜索队之后，游击支队继续沿着预定路线向南挺进。

不料，还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游击支队前卫部队当天黄昏就遭到了敌人的袭击。

得知这是一支人马不多的警戒部队时，游击支队前卫部队组织火力向敌人发起了猛攻。情急之下，敌人迅速后退，并在游击支队南下的道路上设置了防御阵地。为了扫清障碍，游击支队前卫部队决定深夜打开一道缺口，但由于敌人的火力凶猛，冲了几次都未成功。

为了切实弄清敌情，茹夫一赶到前面侦察。他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撤回部队并隐蔽到附近山沟里观察敌人动静，同时用无线电通信向上级做了报告。

为了保存游击支队实力，茹夫一经请示上级同意，避开了当面强敌继续南下。

途中游击支队还遇到了许多朝鲜人民军和地方干部的逃难家属，游击支队让他们装扮成被抓的人跟在后面走，同时派人切断了后路，防止敌人追击。直到部队到达新的宿营地，这些家属才自觉告别，投靠亲友隱蔽。依靠这个办法，一路上游击支队解救了不少群众。

为了避免游击支队遭受敌军围攻，减少弹药消耗和人员伤亡，一路上茹夫一带领部队专门在夜晚行动，从敌人的空隙部位穿行。他们没有棉衣，忍受着寒冷的天气带来的痛苦和煎熬。为了不让敌人摸到规律和行动方向，每一次行军前制订的目的地，都是一夜之间必须到达的，然后突然秘密改变方向。每次遇到敌军，茹夫一都命令部队速战速决，打了就跑，搞得敌人晕头转向，头疼不已。

与朝鲜人民军胜利会师

在游击支队南下的几次战斗中，规模最大的是东仓战斗。东仓是朝鲜的一个镇，坐落在公路边。“联合国军”占领东仓后，李承晚伪政权在这里迅速设置了区政府，并拼凑了一个120多人的区大队。这天拂晓，1000多人的游击支队在夜行军70多里后悄悄地住进了一个大村子。由于警戒严密，距离仅有7里远的东仓的敌人竟毫无察觉。

游击支队在这里休息了半天，准备下午继续南进时，一些群众跑来哭诉：“你们快去救救人吧！东仓100多个治安队员正在那里杀猪宰牛庆功，还要活埋关押的朝鲜劳动党党员及其家属！”

茹夫一听了群众报告，感到事态严重，经和几个领导紧急商量后，决定兵分两路奔袭东仓敌军。

游击支队秘密接近东仓后，突然向迫害朝鲜劳动党党员及其家属的敌人猛烈射击。敌人一看情况不妙，落荒而逃。游击队员们赶紧冲进土坑救人，一口气救起了10多名轻重伤员。

茹夫一命令赶紧搜查，发现还有两间屋子着了火。游击队员不顾危险，冲到大火中奋力砸开铁锁救出了几十个朝鲜劳动党党员和家属。吃过晚饭，茹夫一集合队伍准备出发，被救的朝鲜劳动党党员跑来，坚决要求参加游击支队。茹夫一只好满足他们的要求，入队的人员全都发给武器跟随游击支队继续南下。

摆脱敌人后，游击支队很快来到了平壤以东的阳德，此地距离志愿军主力部队还有四五百里。按照计划，游击支队下一个目的地是桧仓。要想到达那里，必须越过平壤至元山的公路干线。而此时的平壤已被美军和李承晚伪军占领，横贯朝鲜中部东西的这条公路干线也被敌人严密封锁。1000多人的游击支队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要穿越这条公路都十分困难。

经反复侦察和认真分析，茹夫一決定把突破口选在阳德附近的一片仓库。这里关押着数百名朝鲜劳动党党员和群众，守护仓库的是200多人的南朝鲜治安军。游击支队秘密接近仓库时，南朝鲜治安军正准备放火焚烧这些被关押的人员。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茹夫一命令游击队员立即开火，歼灭了南朝鲜治安军。游击队员带领被救的朝鲜劳动党党员和群众迅速穿过公路一口气跑到了桧仓以北的一带山林中。

第二天黄昏时分，茹夫一和作战科长崔风俊带着两名通讯员找到朝鲜人民军第六师团。两国军人在这样一种处境下相见，大家悲喜交加，非常激动。在场的朝鲜人民军指战员和群众欢欣鼓舞，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鲜的军心民心得到了空前鼓舞。

茹夫一与朝鲜人民军第六师团师团长李益星交谈时得知，在桧仓以南不远的地方，还隐藏着与朝鲜人民军总部失去联系的第二军团。这个军团有7个师的编制，他们从釜山、大邱、马山和洛东江一带撤退时，遭受了重大损失，有的师只剩下几百人了，但总人数还有两三万人。

茹夫一听说这个情况后非常高兴，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目前指挥朝鲜人民军第二军团的参谋长卢哲用曾在中国东北民主联军李红光支队任参谋长，和茹夫一是老熟人。

茹夫一告别了李益星，立即派出侦察员去寻找卢哲用参谋长。卢哲用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找到了一个大金矿，这里地势险要，森林茂密，易守难攻，是隐蔽部队的好地方，于是他就把这两三万人藏在了这里，并将军团机关设在这里的小寺洞。

游击支队侦察员带着电台很快找到了人民军第二军团。原来，他们也和人民军第六师团一样，使用制式电池的电台没电了，无法和人民军总部进行联系。游击支队侦察员立即将电台给他们用。茹夫一收到信息后，立即向人民军第二军团通报了中国军队入朝的情况。同时，茹夫一分别向师部、军部和志愿军司令部报告找到了人民军第二军团的情况。彭德怀司令员得知这一重大情况后非常高兴，亲自起草电文表扬游击支队。朝鲜人民军最高总司令金日成立即来电表扬游击支队，并通过游击支队电台命令第二军团向平壤以东和东南的成川、江东两城进攻，仅用3天时间就攻克了成川、江东两城。

截击败退美军

茹夫一带领的游击支队每天与师部、军部联系，接受命令。他们在找到人民军第二军团，与朝鲜人民军留在敌后的大批部队取得了联系后，一同神出鬼没地袭击敌人，给敌人以沉重打击。

茹夫一带领游击支队深入敌后一个多月，积极实行游击战。虽然他们避强击弱、速战速决，但仍然有一些伤亡。到达桧仓小寺洞时，他们安葬了烈士，此时跟随部队的伤员还有20多人。由于语言不通，易暴露目标，茹夫一不敢把伤员留在朝鲜老乡家中治伤，每次战斗结束只好抬着伤员一起前行。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茹夫一便派人去找当时在桧仓街上开饭店、洗衣坊、食品店的华侨商量，请他们帮助游击支队隐藏并照料伤员，华侨们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茹夫一和同志们安顿好这些伤员，正准备与人民军第二军团携手袭击敌人时，突然收到志愿军司令部的命令，要求游击支队快速北返，破坏平壤至北仓的公路，配合师主力部队截击败退的美军。

此时的游击支队离北仓有两三百里路，不可能及时赶到目的地，但茹夫一依然执行了上级的命令，带领游击队员日夜兼程北返，去破坏月浦里以西的山口公路。

游击支队赶到时，敌人早已占领了山口两边高地，正在掩护逃窜之敌南撤。茹夫一见状，立即命令部队对敌发起强攻，打了一夜也未能截住敌人。次日拂晓，敌机飞来轰炸，茹夫一为了避免伤亡，下令退出战斗。

游击支队离开月浦里后迅速北上，很快见到了正面追击敌人的志愿军第四十二军一二五师。一二五师师部电令游击支队迅速进至北仓以南，占领公路两侧高地，配合一二五师主力围歼经北仓南逃之敌。

茹夫一接到命令后，立即急行军，终于在拂晓前到达了目的地。

敌人果然退下来了，随之阻击战立刻打响。在敌人的疯狂炮击和轰炸下，游击支队指挥所被击毁，也难以架设电台，无法与一二五师主力部队取得联系。他们只好孤军奋战，坚持着等候主力部队靠近。

茹夫一带领的游击支队与敌人激战了一天，杀伤敌军100多人，自己也伤亡了40余人。苦苦坚守一天阵地的游击支队，当夜终于等来了师部主力部队。

就这样，茹夫一所带领的游击支队一直在敌后活动，直到第三次战役前夕，才奉命回归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