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往事（外二篇）

辛苗

小时候，每到过年，父亲都会买回一大袋子烟花，一家人边包饺子边看春晚，等到半夜12点刚过，父亲就会领着我们到庭院里放烟花。每年，我家都会赶在全村第一个放烟花，父亲认为这样才吉利。

我胆子小，从来都是站在庭院里观望，不敢亲手点燃，伴随着清脆的爆破声，一束束五彩缤纷的花束漫天飞舞，自由奔放、无拘无束，仿佛一颗心也跟着烟花飞舞跳跃起来。

到了元宵节那两天，村里就会专门组织村民一起制作花灯，所谓的花灯，就是将被柴油浸过的纸包在玉米穰外面，队长带领送花灯队伍挨家挨户串门，每到一户户主人都会开心地出来相迎，并燃放烟花，每家门前瞬间火光四射，孩子们跟在送灯队伍后面奔跑嬉戏。

每家每户送完花灯后，还要顺着村子周围的农田撒上一条长长的花灯阵，遥远望去，就像一条灵动的火龙正在田野里飞舞腾挪，和天空中舞动的烟花相互辉映，十分美丽壮观。

那时候总爱幻想，想象着如果自己能变成一束烟花就好了，可以飞上高空，和流星打个招呼，或许还可以飞到月亮上面，观看嫦娥曼妙的舞姿，品尝一口吴刚酿的桂花酒，和玉兔一起玩捉迷藏。

考上大学后，才发现原来烟花还和浪漫相关，班里一位男同学为了追求和我同宿舍的女同学，专门在元旦晚上买了好几束烟花站在宿舍楼下大喊女同学的名字，正当我们刚一打开窗户准备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时，可能是男同学角度没选好，燃放的烟花直直地冲着我们的脸飞过来，吓得我们赶紧关上了窗户。

还记得有一年夏天电视新闻上预告有流星雨，当天晚上，我们宿舍姐妹组团一晚上不睡觉，有的甚至裹着大被子前往学校操场上观看盛况，凌晨两点左右，不断有流星从天际滑落，倏地一下一闪而过，我们都不敢眨眼，只怕错过这耀眼的风景。我双手合十，对着流星许下自己心中美好的愿望，那一刻内心很驽定肯定可以梦想成真。

看完流星雨，走在教学楼通往宿舍楼的天桥上，有两个少年在弹着吉他，唱着关于青春的歌曲，旁边还有人在燃放烟花，看着缤纷绚丽的景色，竟然觉得烟花和流星一样好似花季少女一般美妙多姿。

流星毕竟很少见，所以后来的我在心里逐渐将烟花等同于流星，每当除夕夜千家万户燃放烟花时，我竟会不自觉双手合十，默默对着夜空许下心中最美好的愿望，并坚信高高飞舞的烟花会将自己的愿望带给闪烁的星辰。

年初在某订阅号看到一篇文章结尾写道：“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感觉特别符合我当时的心情，我们习惯于向着美好的事物许下关于亲人身体安康、孩子茁壮成长、阖家幸福快乐的心愿，虽年华易逝，惟祈愿永恒。

最后，将一句经典话语送给此刻正在阅读文字的你：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愿每个人都能像恣意绽放的烟花一样活好每一个当下，乐观向上不懈怠，勇敢追梦不认怂，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繁华，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爷爷的美食柜

爷爷是一名退伍军人，退伍后果断拒绝了市里给的转业机会，回到农村老家，学了木匠。爷爷的手艺很精湛，记忆中我家和叔叔家的立柜都是爷爷亲手打造，上面不但雕刻着美丽的花纹，还有栩栩如生的花草虫鱼，爷爷把正中间那节柜子底下的四节小柜当成了专门贮藏美食的工具柜。

每个月，爷爷都会骑着二八自行车前往乡里的民政部门领取退伍军人抚恤金，尽管不是很多，但是每次爷爷都会从中拿出一部分钱前往集市采购一些美味的水果、糕点、水果罐头或者炒花生等各种各样美味的零食。

我和姐姐们早早地就拿小板凳坐在大门前眼巴巴地盼着爷爷回来，爷爷每次都会缓缓从自行车上拎下一大袋美食，每一种取出一些分给我们吃，剩下的分门别类放入他的美食柜中。

未经爷爷允许，我们轻易不敢打开他的美食柜自己取零食吃，我们每天都在爷爷的屁股后跟着黏着爷爷要零食吃，当爷爷答应后，我们姐妹就会一起簇拥着爷爷奔向美食柜，伴随着柜门打开溢出的各种美食混杂在一起的天然香味总是扑鼻而来，让我们垂涎欲滴。

有一次，姐姐趁爷爷出去干活不在家，偷偷打开爷爷的美食柜，把爷爷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子里的苹果拿出来每个咬一口，把被咬掉的部分扣在底下继续整整齐齐摆放回去，爷爷第二天打开美食柜要给我们分零食时发现了，还以为是柜子里进了老鼠，被老鼠偷吃了。

后来我们陆续长大来外地上学，爷爷不再频繁去赶集买美食了，但是只要一听说我们要放假回家了，爷爷总会把我们爱吃的美食提前准备好放在美食柜里，还记得有一次国庆节我放假回家，爷爷从美食柜里掏出一罐鱼罐头和几块月饼，说是特意给我留下的。

我拿过来仔细一看，鱼和月饼都已经发霉了，但是心里却暖暖的，爷爷是有多疼爱自己的孙女才会把自己也喜欢吃的零食一直舍不得吃留给我。

工作后，因为离老家太远，除了大姐和二姐外，我们三姐妹几乎一年都无法回去一次老家看望爷爷。当我成家后和老公一起回老家探亲时，爷爷看着长胖的我慈祥地笑着说：我老孙女变模样了，如果迎面走在大路上，爷爷可能都认不出了呢。

还记得当时我们拎着一大包爷爷爱吃的零食，一样样递给他，想让他尝尝，可惜的是爷爷因为年纪大了，牙齿不好使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酥软的零食爷爷可以咬动，爷爷的美食柜也因为太重不好搬而留在原来废弃的旧家里。

也许是对爷爷的美食柜有种怀旧情结，我家里一进门的两节柜子也无形中被我们当成了存放零食的地方，每当女儿光着小脚丫踩上凳子去取柜子里的零食时，我就会想起爷爷的美食柜，也会想起疼爱我们的爷爷。

希望天堂里的爷爷衣食无忧，快乐、健康、幸福！

我的爷爷

爷爷是他家里的老五，当初二十出头的年纪，村里来征兵，爷爷的四哥已经成家，爷爷毅然背上行囊去当兵。爷爷所在的队伍是临时组织起来去攻打锦州的后备军。经过短暂的训练，他们就出发了，那时只有部队里的长官才骑马，爷爷他们都是跑步前进，每天行走六七十里路，路上经常会遭遇敌军的轰炸，每次轰炸都有许多战友牺牲，有幸爷爷毫发无損。

因为爷爷读过私塾，略通文墨，部队里的长官看中爷爷写一手漂亮的行书，就让爷爷当了文书，他们边行军边做好战事训练，每人身上背着简易的行李，风餐露宿，很是辛苦。一起去的同乡很多人当了逃兵，爷爷却坚持了下来，行进了好几个月，部队走到抚顺时，上级传来消息说锦州已解放，部队宣布解散，爷爷他们一路摩拳擦掌，却并没赶上正式的战争，领上复员证后爷爷就匆忙往家赶。

到家后不久，市里来了消息，要给爷爷安置工作，当时市府所在地离家200多里路，爷爷的父母不舍得让爷爷再离开他们，爷爷就没去，后来爷爷在媒人的介绍下认识了奶奶。为养家糊口，爷爷跟邻村的木匠师傅学了手艺，师傅看爷爷学得快，干活细致，就让爷爷一边学一边帮着他接活，挣钱贴补家用，跟师傅学了三年后，聪明的爷爷就出了徒，有很多人家爭相请爷爷去做木工。

我记事起家里摆放的四节立柜就是爷爷亲手做的，上面有爷爷自己用心雕刻的花纹和花鸟虫鱼等图画，只要有图样，爷爷就能照样子刻出来，生动形象，美观大方，正所谓精工出细活，爷爷做起木工活通常一做就是几天，不做好不休息。

爷爷把务工挣的钱都交给奶奶管理，空闲时间爷爷就回家陪伴奶奶，有一次爷爷还在外地干活，奶奶生病了，托人带信给爷爷，爷爷急匆匆赶回了家，发现奶奶高烧不退，赶紧去请医生，医生不肯来，给开了支吗啡让自己回家注射。当时不知道这个医生是二把刀，爷爷按医生说的回来给奶奶用药后，不但高烧不退，奶奶还吐出了大口的鲜血，没过几天就去世了，那年奶奶才35岁，留下爷爷和两个儿子相依为命。

爷爷开始了既当爸又当妈的日子，很少去外地务工了，为了照顾父亲和叔叔，有人请做木工活，爷爷也都是在自家做，边做木工边务农，爷爷还学会给父亲和叔叔做饭和缝补衣服。没有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几年后，经人介绍爷爷又找了附近村子一个姓刘的女人，她当时没了丈夫，带了个孩子。这个刘姓女人嫁过来后好吃懒做，还经常把爷爷赚的钱偷偷带回娘家，趁爷爷不在，鞭打6岁大的叔叔，被爷爷知道后一纸休书将她送回了家。

从此爷爷没有再娶，从我记事起爷爷经常和我提起奶奶，说奶奶很孝顺，心灵手巧，绣的花远近闻名，做的饭菜也可口，只是那会缺医少药，小小的感冒就夺去了奶奶的性命，说着说着，爷爷眼里就有泪花闪现。

在爷爷的培育下，父亲和叔叔相继长大成家，爷爷就一面帮忙照看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孩子，一面帮着父母亲干点农活，爷爷还学做二宅先生，无论做什么，爷爷都做得有模有样。

还记得小时候，夏日中午吃完饭，爷爷一手拿着自己做的鹅毛扇，一手拿着笤帚坐在炕沿上，让我们姐妹一个个按顺序躺好，他一声令下，说：都快点睡，不然小心我用笤帚打你们的。我们就都闭住眼睛，谁也不敢吱声，都静悄悄的，睡不着的也都吓得眯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后来我们长大后，陆续离开了家，爷爷很想念我们，每次回家都把他小柜里的零食拿出来让我们吃，有的糕点放的时间太长都有了霉味，爷爷还舍不得吃，给我们留着，爷爷还把他积攒的零花钱偷偷塞给我们，说他用不着，让我们在外面别苦了自己。

爷爷看见谁家大人或孩子做错了事，都会当面指出来，从不背后说人坏话，人家不听他也并不在意，如果自家子孙做的不对，爷爷就会更加严苛的管教，一次叔叔家大哥在学校周边买零食，欠账不还被店家找上门来，爷爷气得把大哥按在炕沿上，用鞋底抽了很多下，直到大哥认错为止。

我们在旁边求饶也无济于事，爷爷对大哥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父亲没教育好你，我就代你父亲惩罚你，如果你不好好改过，下次比这还要重打。打完后，爷爷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也没吃饭，其实内心里爷爷也很心疼自己的孙子。

我初升高考试不理想，很气馁，爷爷为了鼓励我，给我讲了苏武牧羊的故事，讲完还把那首歌唱给我听，通过苏武的故事教育我遇到困难要勇敢面对，不要轻言放弃，我听了很受鼓舞，鼓起勇气继续下功夫苦读，爷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工作以后离老家距离比较远，很少有时间回去看望他，等我成家后回老家省亲，见到爷爷时他腿脚已不那么灵便，却早早拄着拐棍在门口等我，见到我时爷爷说我变胖了，如果在大街上看到他定会认不出。

一进屋爷爷就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拿出他的柳木箱，给我展示他多年来积攒的积蓄和从古董铺淘回来的宝贝，还专门送给我一枚银元让我做首饰用，我给爷爷买的糕点他因为牙齿不好，只每样尝了点，吃完就盯着我看，生怕我从他眼前离开。

抬头看到爷爷卧室墙壁仍挂着我初中时的相片，爷爷说他想我时就看看，仿佛我还在他眼前，我听了偷偷地落了泪。返程时，爷爷一直送我到门口，眼里流露出不舍，我说我会常回来看他的，他看着我搭载的车子走远才慢慢转身往回走，没想到那一别后竟再未能相见。

爷爷虽然离开好几年了，每当生活中遇到挫折，他的音容笑貌就闪现在眼前，爷爷遇事的从容乐观精神一直鼓舞着我，他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也遗传给了我，让我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走得更加坚定踏实。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