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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学绿化人生

2022-05-30房继农

课外语文·上 2022年11期
关键词:童心人性心灵

房继农

许久以来,我就在想,什么样的作家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呢?

这似乎很好理解。作家首先要塑造自己的灵魂,才可能塑造读者的灵魂。优秀作品必然出自经受过良好塑造的灵魂。由谁塑造,又如何塑造,塑造后的灵魂如何?这一连串的问题是不好回答的。

我想到了三位大师的思考。

明代思想家李贽,最先提出了“童心说”。他说:“夫童心者,真心也。”他认为文学的本质是真实表现人类本真的精神和心灵。童心是客观的,是人类固有的真实坦诚而不乏美好的心灵特质。在这个意义上,“童心”也代表着人类心灵和精神的本来样貌,代表着人类精神本初的真诚美好,凝聚着人的个性和主体价值。他以童心之真之美来间接否定伪道学反人性的规制。我认为,“童心”的内核是“真”。第一是生命之真,以真实的生命感受,书写生命的真实;第二是保持对世界的新鲜感知;第三是付诸对世界的真实表达。

《老残游记》作者、清末作家刘鹗提出了“哭泣说”。“《离骚》为屈大夫之哭泣,《庄子》为蒙叟之哭泣,《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草堂诗集》为杜工部之哭泣,李后主以词哭,八大山人以画哭,王实甫寄哭泣于《西厢记》,曹雪芹寄哭泣于《红楼梦》。”我认为“哭泣说”指出了作家至为深切的悲剧体验与艺术创作之间的因果关系。从古至今,悲剧有着比喜剧更为震撼人心的力量,王国维先生的《〈红楼梦〉评论》:“彼以生活为炉,苦痛为炭,而铸其解脱之鼎。”“哭泣说”强调作家对人生的悲剧意识,是对美的推崇,是对人生本质的写真和超越,是对人类和个体痛苦的悲悯与拯救。

陶渊明创造了“世外桃源”。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先民躲避战乱的避难所,也是诗人的乌托邦,作为一种人类生存方式的象征,是充满艺术美的理想,人类借以逃避社会、忘却死亡。艺术家对艺术的热爱出于自身生存的需要,是一种精神的自我疗伤。如此,艺术是艺术家的心灵护甲,亦是其心灵的港湾、精神的翅膀。毛姆说:“书籍是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避难所。”作家的创作,是实现灵魂拯救的唯一方式,即由孤独的受难者,转变为苦难的拯救者,拯救自己,拯救他人,拯救他能拯救的心灵。

由此,我联想到了我长达十年的一个人的安静写作。

人本是宇宙间的一粒尘埃,自然招惹尘埃。当碰壁折翼,或失意困顿,或孤独寂寞之时,我习惯于独处甚于群居。静夜案前,灯烛如眼,素笺如面,两相顾盼,便有笔尖如春蚕吐丝,落纸成字,诉尽衷情。2002年到2012年的十年间,我的写作状态就是这种灯下漫笔式的自我倾诉。写完,心情好了些,或是轻松了,解脱了,也就完了,没想着发表,因为只发在了QQ空间的日志上,只有有限的学生和朋友看,也不关心别人的评价。我把这十年的写作经历称为小国寡民自言自语式的练笔。但正是这十年观照内心的书写,我练出了文字的筋骨,练出了内心的静气,练出了对心灵的内视,也练出了对文学的较少功利的坚守。

2013年,女儿考入大学,我的生活被一下子切换了模式,其年我45岁,前望可期,我清楚地听到了内心开辟一块自留地的渴望,于是蒙恩师王会平偕孙艳蓉老师共同推荐,于2013年年底加入了中卫市作家协会,后于2016年3月加入宁夏作家协会。从此,在作协的专业圈子里,得遇诸多文学同道,切磋琢磨,如孟繁华、石也、刘乐牛、李慧英诸君;幸蒙作协杨富国主席、张永生老师指点迷津,开了眼界,多了参照,有了平台,多了营养,有了新的成长,我的写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入会之初,适逢中卫市作协杨富国主席呼吁大家重视文学评论的创作,并指出了文学创作应该遵循“多扬其善,适砭不善”的理念。从此,我开始了创作尝试,目前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至今,已较为系统地评析了中卫本土作家拓兆农、张永生、石也、孙艳蓉、刘乐牛等的代表作或新作,为促进中卫文学创作尽了一份绵薄之力。我对季栋梁先生的小说评论发表在《朔方》2015年第11期上,《宁夏文艺评论》2015年卷为我设了个人作品小辑。

我是一名普通的中学语文教师,虽然年过不惑,已经不能称为文学青年,但对文学的感情却和青年时一模一样。自愿走进文学的每个人,都应该是热爱文学、以文学为精神归宿,以稿纸为土地、以笔为犁铧耕耘时光耕耘人生的人。文学是人类心灵的心电图,文学家是自己民族情感脉搏的把脉人。文学滋养着世界,滋养着心灵,滋养着善良、美和爱。文学和教育殊途而同归。

当历史的列车以发展和前进的名义隆隆推进时,一颗文学的心却如同第一次出门的孩子,憧憬着前方,在车窗前新奇急切地张望着,感觉钢铁与钢铁撞击的节奏,感受无可阻挡的磅礴气势,承受隧道中忽然扑来的黑暗,感觉脚下让人激动又让人惊恐的震颤,心疼我不小心被风叼走的帽子,忧心铁轨边那一丛小草纤弱地摇摆和倒伏,倾听枕木下铺路石子的拥挤和呻吟。大人物属于历史,小人物属于文学;历史是伟人的传记,文学是小人物的人生。

有人说文学的最高意义和最低意义,都是想了解自己,这仅仅是个人的癖好,不是什么崇高的事业。我不否认,也不愿苟同。我们也许不必为崇高而写作,也许不会因写作而崇高,但作家心里不能没有崇高。作品是作家的孩子,作家要把什么样的精神基因和血脉遗传给自己的孩子呢?我想,我的心里可以没有鲜花和掌声,可以没有奖杯和红毯,但不能没有对文字的敬畏。我深知笔下的每一个方块汉字,都曾被《诗经》关关雎鸠过,被屈原叹息求索过,被李白豪迈奔放过,被杜甫沉郁顿挫过,被曹雪芹悲金悼玉过,也被鲁迅呐喊彷徨过,他们写过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认得,人民更记得。

马尔克斯说,“活着为了讲述”,而讲述的中心则是自己的故土,因为故土是世界的模板。刘震云所有作品,都没离开河南延津县;莫言所有作品,都围绕着高密东北乡。

文学是痴情者的事业,是寂寞的事业,更是春暖花开、万紫千红的事业。我们中卫作家勤耕文学土地,中卫的土地将开出更多更美的文学之花!

由此,我得出了我对文学创作感悟的四个关键词:

(一)人民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人民也。人民并不抽象,他是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他是我的亲朋好友,我的学生,我的同事,我的乡人,我的同胞,我的国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乐以天下,忧以天下”;人民创造历史,这是基本的文化常识。我们的根是人民,我们的天是人民,我们的土是人民,我们的水是人民。希腊大力神安泰只要不离开大地,就能从大地母亲那里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心系人民,心系苍生,文学之水才可能源远流长。人民的根本利益和心声终会表现为时代的选择,站在人民立场,自然能够反映时代主流。

(二)悲悯

悲悯,是人文情怀的要素。它基于对生命的敬畏,基于人性中的恻隐之心,基于对人生普遍困境的推己及人。对生命的悲悯,本质上是对生命美好、脆弱、孤独、坚韧、短暂这一相同命运和处境的认知。当悲悯之心能够不只针对人类,而能扩大涵盖一切万物生命时,即是人性中的神性,是最恢宏深邃的人性光辉。悲悯既是美德之基,又是美德之花。悲悯是我作品的情感要素、基本思想倾向,是我对生命的基本立场。

(三)人性

人性是人之为人的特质和固有现实。

中外文学史表明,凡所谓经典作品皆着力于对人性的深刻揭示。“人是一个谜,我要识破它,如果为此要付出整个人生,我也不会后悔。”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19世纪文坛巨匠,道出了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对人性的孜孜挖掘的热情。在鲁迅、莫言、余华、格非等中国作家和卡夫卡、加繆、福克纳、乔伊斯、伍尔夫等西方现代派大师的经典作品中,我们看到,文学把目光转向了更内在的追求,或者说是更深层的解剖。在终极思考和指向上,文学和哲学殊途同归,那就是以人类自身的生命活动和社会画卷,来寻求“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的终极答案,而对人性的挖掘和思考,是寻求这个答案的基本平台和基本方式。

(四)诗意

诗意是文学和艺术的气质核心。文学的气质表现为文学作品积极的思想倾向与审美取向,而诗意就是对二者的提纯。人生百苦,我们都是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我们获得解放和拯救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出苦役背后的幸福因子和价值因子,这是精神荒漠里的绿荫。

文学是对人生的诗意绿化。文学让我们拥有了一片绿荫,我们因之滋生了创造绿洲的希望。

借文学绿化人生,驱逐荒凉,生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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