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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船王卢作孚

2022-05-30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2年11期
关键词:卢作孚轮船民生

“一个没有钱的大亨”

1893年,卢作孚出生于四川省合川县(今重庆市合川市)肖家镇一个穷苦人家,祖辈都是地主家的长工,挨鞭子、饿肚子是经常的事情。卢作孚的父亲卢茂林因不堪地主的折磨,奋起反抗,鞭打了地主家的小儿子。难以在当地生存的他携家带口逃往合川县城,以挑货为生。

1899年,六岁的卢作孚进入私塾接受启蒙教育,他勤奋过人,只用两年时间就学完全部课程。1901年,卢茂林把儿子送到了当地最有名的瑞山书院,接受新式教育。在瑞山书院,卢作孚对国家和民族有了初步的认识,国家和民族正在遭受的苦难对他的一生产生了重要影响。

卢作孚一生以关注民生、推动国家现代化为己任,先后转战于革命救国、教育救国、实业救国三大领域。毛泽东曾说:“我国实业界有四个人是不能忘记的,他们是搞重工业的张之洞,搞化学工业的范旭东,搞交通运输的卢作孚和搞纺织工业的张謇。”

卢作孚在泸州推行“新教育”,在成都建设通俗教育馆,以十分生动活泼的形式,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道德,致力于将思想解放深入到平民百姓中。一时间移风易俗之风在四川全省兴起,形成“新川南、新教育、新风尚”。此教育革命被誉为“二十世纪初地方教育实验的一个典型”。

卢作孚四处筹措资金才得以创办的民生公司以“服务社会、便利人群、开发产业、富强国家”为宗旨,逐渐发展为当时中国最大、最有影响的民营企业。在列强肆意瓜分中国、攫取长江航行权的时代,艰难开辟出属于中国人的航运事业。卢作孚实现了对进入川江的外国轮船进行例行检查,开创自《天津条约》丧失内河航行权以来中国士兵检查外轮的先例。卢作孚以民生公司为基点,将公司的业务拓展到电厂、水厂等各个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领域,并组织改造重庆北碚,将北碚從土匪横行、民不聊生之地建造成“模范小市镇”。

尽管卢作孚取得如此多的成就,但他依旧是那个借路费去订船的“穷书生”。卢作孚一生在上海、重庆、香港等多处生活,名下却没有一处房产,住的都是租来的房子。1950年,卢作孚的女儿卢国仪考入美国康奈尔大学,却因家里付不起学费而停止学业,直到争取到奖学金才继续学业。《人民日报》评论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也没有一角一分钱的存款,他是赤条条地来,也是赤条条地去的。”

爱国民主人士黄炎培评价卢作孚:“是耐劳耐苦的,是大公无私的,是谦和周到的,是明决爽快的,是虚心求进的,是富于理想而又勇于实行的。”学者梁漱溟评价卢作孚:“公而忘私,为而不有。”国民党元老张群说:“卢作孚先生是一个没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学者,一个没有现代个人享受要求的现代实业家,一个没有钱的大亨。”

从革命救国到教育救国

卢作孚推行新的教育标准,摈弃旧的教学体制,主张“教育的意义,是在教人学习,教人从实际生活中去学习”,呼吁“教育要从小学起,把如一张白纸的儿童,一直教好下去,不要教成死人,甚至教成坏人”。

17岁加入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

成绩优异的卢作孚小学毕业后,因贫辍学。当地乡绅看到卢作孚的天资,愿意资助他继续读书,但是卢作孚的父亲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1908年,15岁的卢作孚满怀求知报国的理想离开家乡,步行前往成都,开启自学生涯。在成都嘈杂的合川会馆,卢作孚刻苦自学,不受环境干扰,把生活花销降到最低,节省下来的钱都拿来购买各种书籍。

戊戌变法后,受整个社会氛围的影响,卢作孚开始深入地研究国内外一切进步的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理论,他认为孙中山的主张是推翻封建王朝、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思想武器。卢作孚开始以此为依据,系统阐述革命理想。

卢作孚针对社会现状,深入思考各种社会问题,将所感所悟写成文章,发表在成都当地的报刊上。辛亥革命前,革命党曾在国内多处组织起义,遭到清政府镇压,在这样的氛围下,与革命党有过接触的人都有可能被杀头。即便形势如此紧张危险,卢作孚依然十分希望加入同盟会,成为革命党的一员。

随着卢作孚在报纸上发表的关于革命的文章逐渐增多,革命党人开始注意到他。他们利用各种方法寻找这个革命者。

17岁这年,卢作孚加入了同盟会,决定用实际行动实践自己的革命救国理想。

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义爆发,随后全国各地相继爆发革命,年仅18岁的卢作孚被任命为川东奉节的“夔关监督”,年俸4万两银元。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肥缺,但卢作孚谢绝了这一任命。他认为:革命的目的,不是为了“分肥”,而是为了救国。

辛亥革命之后,卢作孚留在成都,在一所补习学校当老师。他一边教学,一边继续给当地各大报刊投稿,阐述民族和民主思想。

目睹了革命中的暴力与血腥后,卢作孚深感革命的代价太过高昂且收效甚微。轰轰烈烈的起义、流血和牺牲换来的只是没有了皇帝称谓的新皇帝,这个国家依然贫弱不堪,这让卢作孚不得不怀疑暴力革命能否达到预期目标。在辛亥革命之后,卢作孚开始尝试寻找新的救国之路。

在上海萌发教育救国思想

1909年,尚在自学的卢作孚为了减轻家中负担,开始勤工俭学,招收了一批中学补习生,以解决生活的费用。刚从小学毕业一年半的卢作孚,就这样奇迹般地教起了中学生。在合川会馆教书的奇特经历,可以被视作卢作孚从事教育工作的开端。

辛亥革命后,上海浓厚的革命氛围以及相对开放的环境吸引了卢作孚,他决心闯荡上海。但当他在上海历尽艰辛终于找到曾经的“革命同志”时,却大失所望。这些曾经的革命党人早已没有了革命的热情。有的混迹于酒馆,有的沉迷于青楼,有的在赌场豪赌,有的在官场钻营,他们的言行让卢作孚深感痛心。

为了维持生计,卢作孚给上海的报纸投稿。为了省下房租,他只能租住最便宜的“亭子间”。有时吃不起饭,就买个最便宜的烧饼。他后来回忆起这些情景,仍有铭心之痛:“住在小阁楼里,饿过两三天,出来都不能走路。”

在上海的这段经历让卢作孚萌发了教育救国的理想,他意识到唤醒民智才是革命成功的最大保障,而唤醒民智最有效的手段是教育。教育既可以是正规学堂的教育,也可以是借助报刊的教育。黄炎培推荐他去商务印书馆做编辑。当时商务印书馆的编辑待遇很是丰厚,许多人竞相争取,卢作孚却婉言谢绝。他决定回家乡,从最基础做起,尝试教育救国。当时已是1915年秋。

卢作孚的计划是到合川县立中学当数学老师,然而诸事进展不顺。最初,卢作孚联系到了合川县立中学校长刘极光,刘极光对卢作孚的才学极为欣赏,很快就答应让他担任学校的数学老师。

卢作孚立刻收拾行装,可是一时间凑不出钱买一张到重庆的船票。生性好强的他不愿意为了区区路费向友人开口,只好买了到湖北宜昌的船票,然后再从宜昌徒步回到合川。

到达合川时,已是冬季。此时刘极光等待卢作孚已有月余,学校的学生要赶课程,而卢作孚一路走来通信又诸多不便,不得已,刘极光只好另聘他人。

使“新川南、新教育、新风尚”的口号传遍川南

1917年夏,合川县立中学邀请卢作孚担任监学(相当于教务长)兼数学教师。卢作孚秉承“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教学原则,在他的课堂上,他所教授的往往不是某一道题目如何解答,而是一整套成体系的方法,这些方法正是他在自学时期总结出来的。

1921年,卢作孚因“为人谙练有识,劲气内敛”被任命为永宁公署教育科长,主持川南的教育行政工作。接受任命之后,卢作孚满怀热情地投入到他的社会改革实践中去。

卢作孚进行民众教育的第一步是创办“通俗教育会”。同时,他还建立图书馆、阅览室,举办各种展览,还派人挑担送图书下乡,开展阅读活动。

“通俗教育会”是卢作孚进行民众教育的主要机构,在各地相应设有通俗教育館,通过定期举办时事讲座、辩论会等方式传播新思想。当时传播新思想的主要场地设在泸州白塔寺的旧戏台,粉刷一新的旧戏台夜夜灯火通明,吸引了大量围观的人群。

最初很多人以为是要唱戏,纷纷上前,谁知上台的不是穿戏服抹花脸的演员,而是一个个子不高、穿着一身中山装的年轻人。年轻人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本人卢作孚,是泸州永宁公署教育科长,在此讲授时事,传播新思想。”一位官老爷居然摆下戏台,说要讲授时事,传播新思想,这在当地可以算一件新鲜事。本来要看戏的百姓忘了最初的目的,专心听这位官老爷要讲什么样的新思想。

卢作孚讲授的新内容让身处西南内陆的普通百姓眼界大开,人们渴望新知,为时尚新潮的演讲题目所吸引,比如“什么叫新文化运动”“青年要摆脱保守、闭塞的思想”“勇敢地创造青春的中国”“男女平权”等。整个泸州地区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一时间,“新川南、新教育、新风尚”的口号传遍川南。

那一时期的泸州城内外,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移风易俗活动,宣传放脚、剪短发、男女合校等新思想,讲解卫生知识和疾病防控方法,为中小学生普种牛痘疫苗。卢作孚还组织举办了四川省首次由学生和军人联合参加的体育运动会,吸引了10万名观众。

运动会开幕当天,会场上到处是宣传标语,会场四周还举办了各县土特产和学生的学习成绩展览。一批学生和女教师担任义务宣传员,接待民众入场,宣传男女同校读书的新思想。在卢作孚的鼓励下,妻子蒙淑仪也成了义务宣传员之一。在运动场入口处,大会设立了“剪发棚”,为勇敢冲破封建意识束缚的女性剪发。当天,四川军阀杨森的夫人头一个剪了新式短发,笑容满面地登上主席台,引起全场观众鼓掌喝彩。

卢作孚社会改革的另一个重点是学校教育改革。此项改革以川南师范学校为试点,推行新的教育标准,摈弃旧的教学体制。卢作孚主张“教育的意义,是在教人学习,教人从实际生活中去学习”,他对“有的人们竟被学校教死了”深感痛心,呼吁“教育要从小学起,把如一张白纸的儿童,一直教好下去,不要教成死人,甚至教成坏人”。

为推广实验,他成立了一个教育巡回指导人员训练所,加强对各校教育改革的督促。他以初小国文教材中的《校园中桃花盛开》一文为例,向训练所工作人员讲解现行教材是如何脱离泸州地方实际的。他说:“试问,哪几个学校有校园?哪几个校园有桃花?讲桃花那一课的时候,是否桃花盛开?没有校园桃花,而这样教学生,不是对学生扯谎?于是乎便会使学生获得一个印象:‘所谓读书,就是扯谎!”

著名共产党人恽代英也参与了此次教育改革,他在给朋友杨效春(后成为著名的平民教育家)的一封信中按捺不住惊喜:“到此校后的感想,德熙勤朴真诚,出我意外。校内气象颇好。”他还特别提到:“教育科长卢思(卢作孚别名),人更可注意,真可谓济济多贤。”

军阀混战的局面为卢作孚的教育改革埋下了失败的隐患。川南师范被守旧派视为“罪恶之薮”。军阀继任者对通俗教育馆毫无兴趣,不仅不支持,还派人审查卢作孚的“贪污腐败”行为。然而审查结果是卢作孚多次拿出个人收入贴补通俗教育馆的经费。经此一事,卢作孚对朋友说:“四川未统一之前绝不做省政工作,更不为军阀内战服务。”

实业救国:创建民生公司

早在1914年夏,卢作孚乘船去上海的经历在他的心中种下了实业救国的种子。“有一时期,扬子江上游宜渝一段,触目可见英、美、日、法、意、瑞典、挪威、芬兰等国国旗,倒不容易看见本国国旗。”一路所见让他悲愤。

“借”出来的“民生号”

1925年8月,卢作孚返回合川。尽管卢作孚当过教师、记者、官员这些在当时油水很大的职业,但他依然身无分文。

卢作孚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四处吃饭”。他曾回忆当时的情景:“许多长辈和朋辈见着这位不容易回到乡里的人,都有深厚的感情,必得从‘请吃饭表现出来。甲当了早饭的主人,乙又当了午饭的主人,丙又当了夜饭的主人。当我们离开甲家便到乙家,离开乙家便到丙家,废时利用,便讨论起事业来了。”

卢作孚在饭桌上向家乡的亲朋好友透露了自己要发展航运的决心。他的设想是:立即着手开辟合川至重庆间的定期客运航线,并着手为合川县城供水供电,两者同时进行。

1925年10月11日,卢作孚邀约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合川县的通俗教育馆召开了第一次发起人会议,讨论并决定兴办航运公司的资金募集问题。与会者共13人,除卢作孚外,多为他的旧日老师和同学。民生公司就此成立。

这一批人,几乎没有为利益而来的。正如卢作孚所说,股东们“以合川为最多,其投资大半为了朋友关系,而非为了事业关系;并非有了认识,而是为了尝试”。

合川县视学(相当于教育局长)陈伯遵从县教育基金中大胆借出资金,以县教育基金的名义入股民生公司;合川县名人郑东琴拿出自己的养老积蓄;士绅郑礼堂也为卢作孚的作为所动容,从家里各方面省出了资金。

民生公司最初计划募集的股金是2万元,并都被认股,但是实际到位的资金只有8000元,多数股东仍持观望态度。事不宜迟,1925年冬,卢作孚拿到这8000元股金之后,当即决定去上海的船厂订购船只。

卢作孚根据嘉陵江水浅流急的特点,与各厂家详细磋商船型与性能,对设计能力与报价进行反复比较,最终签订了一艘长22.86米、宽4.27米、深1.52米,载重70吨,吃水较浅、马力较大的客运小轮船的合同。

1926年初夏,民生公司第一艘轮船“民生号”在上海建成下水。卢作孚派到上海接收船只的人员不敢有半点耽搁,当即起航返回重庆。可是当年汛期提前,“民生号”毕竟是一条仅有70余吨吨位的小船,在汛期的长江上航行,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威胁“民生号”的除了汹涌的江水,还有江上四处出没的匪盗。夜晚休息时,船员们彻夜值班,轮流警戒。

一次,船遇到盗匪,水手长立刻手摇机器,悄无声息地起锚。引水员和轮机员不等锚起完,就开动轮船,全速向江心驶去。盗匪见“猎物”逃脱,连连开枪。船员们毫不理会,全速向上游开了几十公里,终于把盗匪甩开。

1926年8月3日,在卢作孚的亲自指挥下,“民生号”终于完整无缺地抵达合川。当天下午,县城沿江两岸人山人海,人们倾城而出,都来看这平生从未见过的“火轮船”。

四川境内凡有可通航河流的地方,就有民生公司的船在行驶

当时轮船的客舱分为几等,“高等华人”和洋人享用最豪华的头等舱,贫苦乘客只能坐最低等的“统舱”。“统舱”里混乱、肮脏,犹如地狱。决心要改变的卢作孚废除了当时各家轮船公司通用的“包办制”,实行“经理负责制”这种全新的管理方法。

“包办制”由外国轮船公司发明,即外国资本家出钱造船,承包给中国人运营,他们从航运收益中抽取利润。“包办制”的人事构架导致船上用人唯亲、雇用童工的现象非常普遍。

“经理责任制”即民生公司的轮船经理代表公司执行管理层的决策,公司通过绩效考核和财务制度直接管理经理,保证了公司的管理能直达基层。

卢作孚对“民生号”的经理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在乘客登船时,轮船经理要亲自接待乘客、安排座位;起航后,要亲自查验船票;在重庆停靠期间,要亲自上岸去售票。

正是借助这样全新的管理模式,民生公司迅速在川江上打开了局面。对轮船上的人事管理进行改革之后,卢作孚便在乘客服务上进行改革。

“包办制”下,处于最底层的服务人员因层层剥削,对普通乘客的态度极为恶劣,轻则辱骂嘲笑,重则可能是拳脚相加。卢作孚要求“民生号”上的服务人员必须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般对待乘客,他坚决禁止“民生号”上的服务人员向乘客索要小费。

为了观察船上的服务员是否切实执行公司关于改善服务质量的要求,卢作孚往往会乔装打扮一番悄悄搭乘“民生号”,亲身体验“民生号”的服务。对于发现的问题,卢作孚仔细留意记录下来,及时指导船上的工作人员进行改进。

卢作孚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航运事业营造了一个优良的外部环境。民生公司创立的时候,四川依旧是军阀割据,士兵们乘船以不买票乘船为荣,登了船以尋衅滋事、阻挠航船正常开航为乐。

为此,卢作孚亲自找到合川驻军长官陈书农,把士兵乘船必须买票这件事确定了下来。对于肆意妄为的兵痞,卢作孚为轮船配备了护航队,维护轮船正常的运营秩序,保障乘客的安全。

凭借全新的管理机制和灵活的运营策略,民生公司在卢作孚的带领下顺利地度过了第一年,并且实现了盈利。

1930年8月底,卢作孚开始布局统一川江航运。同年10月,民生公司进入渝叙航线之后,收购该航线上运营不善的中国福川公司。对于此次收购,卢作孚开出了相当优越的条件:对于出售给民生公司的轮船,不论船况好坏,民生公司一律作价收购;并入民生公司之后,无论负债多少,一律由民生公司代偿债务。偿债或退还原股东股本需要多少现金,就支付多少现金,余款则作为加入民生公司的股本。

随后的扩张中,民生公司针对负债累累的弱小轮船公司,统一开出类似的优厚条件。随着民生公司的规模不断扩大,其取得某些航线的专营权后并没有像垄断公司那样大肆提价,反而采取降价策略。以重庆至涪陵的航线为例,民生公司在取得这条航线的专营权后,将票价由以往的4.8元下调至3元。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国人高涨的抗日情绪给民生公司的壮大创造了绝好的条件。1932年,统一了川江上游航运业务的卢作孚开始进军川江下游。这一年,民生公司的船只总数量增加到19艘,总吨位为7000吨,职工人数增至1071人。此时距小小的“民生号”初航,仅仅过了6年。

卢作孚对民营轮船公司的兼并相对顺利,但是兼并军阀手里的轮船(俗称“军轮”)公司的过程颇为坎坷。在卢作孚的亲自劝说下,军阀杨森属下的“永年轮”卖给了民生公司。而兼并操作最困难的是刘文彩属下的“蜀通”“南通”“昭通”三轮。

刘文彩是四川军阀刘文辉之兄,负责为刘文辉搜刮军费,其恶名家喻户晓。为了收购刘文彩的轮船,卢作孚曾与其面商,希望以一个公平的价格收购他的三艘船,但刘文彩不愿交出“摇钱树”。

卢作孚只得转赴成都与好友刘文辉商讨,刘文辉电令刘文彩:“无条件合并于民生公司!”刘文彩不买账,一直拖到“二刘之战”(刘湘、刘文辉之战)爆发,这三艘船落入了刘湘之手,才由刘湘将三艘船租给民生公司使用。

整合华商轮船公司和兼并“军轮”公司的同时,民生公司也积极兼并外商轮船公司。从1931年并购日籍“长天丸”号起,陆续收购了几条英美籍船。

从1930年到1935年,民生公司共计收购华轮28艘、外轮15艘。

至此,长江上游的几十家中国轮船公司,全部成功地整合在民生公司的旗帜下,四川境内凡有可通航河流的地方,就有民生公司的船在行驶。卢作孚也成为名副其实的“民国船王”。

收回中国在川江上的内河航行权

卢作孚创办实业公司的最终目的是收回中国在川江上的内河航行权。

民生公司刚成立时,在川江上的列强轮船公司并不以为意。但当卢作孚开始大规模在川江上实行兼并时,外国的轮船公司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时,具有相当眼力的外国人开始在报刊上发表关于民生公司的文章,英国人卡尔在英文杂志《航业周报》上发表《垄断川江货件之企图》一文。他说:“有一华人之组织,侵入外人所经营之企业。”他把民生公司说成是“垄断者”,惊呼:“由重庆至合川、及由重庆至岷江上之乐山两段,已为垄断者所把持。所有货件,悉被独揽,外商船只之行驶于此两段者,或被吸收,或自动撤退。”

川江的老资格“霸主”太古、怡和与日清等外国轮船公司意识到了民生公司对他们的威胁。

英商太古公司为打压民生公司,故意放低运价,由上海运至重庆的棉纱,每包运费由原来的25元降到8元。这个价位仅相当于每包装运起卸的人力报酬。

同为英商的怡和公司也加入降价行列,与太古联手把棉纱运价降至每包2元。这样的运价等于免费运输。外国轮船公司还通过免费坐船,坐船送礼品等方式抢夺民生公司在客运领域的业务。日商日清公司规定,凡在宜昌至重庆段乘坐他们的船,可以不买船票,还另送日本洋伞一把。

通过价格优势抢夺民生公司的业务只是外国轮船公司打击民生公司的手段之一,除此之外,他们还撞击民生公司的轮船。

1936年2月3日,民生公司的“民主轮”从宜昌驶往重庆,行至太洪岗,忽有日清公司的“嘉陵轮”紧随其后,距离过近,“民主轮”立即减慢速度避让,“嘉陵轮”非但不礼让,反而两次横撞“民主轮”船头。

在激烈的价格战中,民生公司不仅没有破产,反而收购了美籍捷江公司的7艘船只。轮船乘客们普遍感到坐民生公司的船不仅舒适、清洁、快捷,而且很有尊严,价格虽然没有降低,但是高质量的服务也一样让民众得到了实惠。

这样,川江两岸的民众,都成了民生公司的忠实客户,越是国难当头,越是自发地提出“要坐民生船,不坐外国船”,工商业者也不把货物交给外轮公司运输。

面对公司的财政困难,民生员工也爆发出高昂的爱国热情,疾呼“为公司争口气”“勒紧肚皮,也不让民生公司被外商挤垮”。员工们向公司提出,可以缓领或少领薪水。一些职员只顾忘我工作,根本“不问发薪多和少”,誓与公司共度时艰。

此外,民生公司对“万流轮”的打捞是长江航运史上的一个奇迹。

1933年初,该轮在长寿县江面触礁沉没。太古公司和保险行委托最权威的上海打捞公司来打捞,但由于船沉在激流险滩处,难以展开作业,打捞公司表示无法打捞。

这艘废船进入了卢作孚的视野。民生公司和民生机器厂派出优秀工程师前往察看,卢作孚断然决定将此船买下,到5月19日将沉船成功打捞出来。

1934年10月,修好的轮船试航成功,更名为“民权轮”,驶往上海修复舱面。1935年4月26日,“民权轮”意气风发,从上海驶返重庆,沿途受到民众热烈欢迎。

“万流轮”的打捞和改装成功,极大地激发了民生员工的民族自豪感。当年的《新世界》杂志说,沉船成功施救“并由公司一手一足改造成功,可見中国人之能力,并不如何弱于外国人,只在努力不努力而已”。

打掉列强资本势力在川江上的气焰,进而将其逐出川江,是卢作孚长期以来的愿望。早在1934年收购“永年”“永丰”二轮时,原业主所悬挂的意大利旗期限尚未满,卢作孚绝不通融,亲自与意大利洋行交涉,宁愿付清未完期限的挂旗费,也要提前解除挂旗合约。

卢作孚平日留心往来船只所挂旗帜。一次,他见江上船只不仅挂有日、德、英、法各强国之旗,居然还有一艘船悬挂着阿根廷国旗。他对此极为敏感,立刻展开调查,发现阿根廷在中国不能享有这种特权,于是力促外事部门予以干涉,将那艘船的阿根廷国旗降下。

“兼善天下”的现代化建设

“凡有市场必有公园,凡有山水雄盛的地方必有公园,凡有茂林修竹的地方必有公园……如果加以人为的布置,可以形成一个游览区域,这便是我们最初悬着的理想——一个社会的理想。”

在卢作孚的努力下,当时的合川成了在整个四川都少见的能用上电并吃上自来水的县城

卢作孚创办民生公司时,最初确定的业务除了发展航运之外,还有办发电厂。

1926年1月,卢作孚在上海订购的发电设备如期送达合川,发电业务比航运业务提前8个月开始。民生公司发电厂的厂址选在了当地药王庙的前殿,而后殿是民生公司最初的办公场所——公司拮据的财务状况让他们无力建造合适的厂房和办公场所,只好借神庙暂用。

在一个封闭落后的西南小城推广全新的照明方式,其难度是非常大的。但电灯便捷的巨大优势,让人们纷纷主动要求安装。发电厂在提供照明的同时,还开展了机器碾米业务。由于机器碾米又快又好,很受当地人民的欢迎,一时间,碾米成了民生公司最赚钱的业务。

1928年,民生公司的业务进一步拓展,已经盈利的民生公司又在合川开办了水厂,向全城提供优质的饮用水。在卢作孚的努力下,当时的合川成了在整个四川都少见的能用上电并吃上自来水的县城。当地的百姓因为卢作孚和民生公司,体验到了全新的生活。

1927年,卢作孚被任命为峡防局局长。卢作孚将要管理的嘉陵江三峡,地跨江北、巴县、璧山、合川四縣。这一带历来治安不力,经常有土匪出没,拦截船只,严重威胁商旅和百姓安全。

卢作孚并没有急于带领大队人马进山剿匪,而是进行“侧面迂回”。他带着训练有素的士兵到各乡镇来回宣传打击土匪,要求各家各户配合剿匪,一旦发现有人私通土匪,就与土匪同罪。同时,卢作孚还反复宣传何时开始剿匪,并声明:如果能够在开始剿匪之前就放下武器,改过自新,回乡务农,就一概不追究。面对卢作孚的武力威胁和改过自新政策,很多土匪选择回乡务农。为了能够标本兼治,卢作孚还严厉打击辖区范围内的“黄赌毒”现象。卢作孚把卖淫、吸毒、赌博全部禁止,他认为这些活动是让人堕落的根源,禁止后就不会有人为堕落的行为铤而走险去当土匪恶霸。卢作孚几乎是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困扰当地多年的匪患问题。

改造北碚,被誉为“北碚之父”

卢作孚在《建设中国的困难及其必循的道路》一书中如此勾勒北碚的蓝图:“以嘉陵江三峡为范围,以巴县的北碚乡为中心,始则造起一个理想,是想将嘉陵江三峡布置成一个生产区域、文化区域、游览的区域……”

北碚原来只是一个偏僻的小乡村,诚如黄炎培所说,那时“从普通中国地图上找‘北碚两字,怕找遍四川全省还找不到”。然而北碚的市政面貌在卢作孚接任峡防局局长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1944年北碚被美国报刊赞誉为“迄今为止中国城市规划的最杰出的例子”。

改造前的北碚是“非常污秽残破混乱的局面”,一条主要街道十分狭窄,污水遍地,臭气熏天。为改变北碚街道脏乱差的面貌,1927年秋,在大雨倾盆之际,卢作孚率领学生百余人,带头跳进臭水沟清除淤泥。随后,峡防局每天派一队士兵扫除街道,又同居民一起订立制度,协议商定《清洁卫生公约》,逐日清扫街道和住宅,互相检查,互相比赛,并定期在民众娱乐晚会上公布成绩,表扬优秀人物。经过努力,北碚街道的脏乱面貌终于得到了显著改善。

为了发展峡区煤业,卢作孚还修建了四川的第一条铁路——北川铁路。以往峡区开采出来的煤,全靠人力肩挑背扛运输,每年仅运费一项就占了煤业成本的大半。1925年,江北、合川士绅唐建章、李云根、张艺耘等人倡议修建轻便铁路,用火车代替人力挑运,但由于筹款缓慢、路基征地等问题迟迟不能动工。1927年,卢作孚到任后,极力促成组建了北川民业铁路股份有限公司,建成北川铁路。在四川军阀连年混战的年代和穷乡僻壤的山沟里,私人募集资金修建起来的北川铁路,在当时的四川乃至全国都是一个大胆的创举。

卢作孚的现代化理想始终与环境治理融为一体。他曾说:“凡有市场必有公园,凡有山水雄盛的地方必有公园,凡有茂林修竹的地方必有公园……如果加以人为的布置,可以形成一个游览区域,这便是我们最初悬着的理想——一个社会的理想。”卢作孚特地成立了温泉公园董事会,公园建造经费由董事会向有关方面募捐。卢作孚既是指挥官,又是战斗员,既当设计师,又当施工员,从开荒整地,筑路修池,到栽花种树,营造亭宇,他都亲自动手。

1930年秋,卢作孚创办北碚私立兼善中学。校名取自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办学理念,校训“舍得干,读兼善”传承至今。当时,兼善中学办有兼善农场、兼善餐厅、兼善公寓和石灰厂等实业,既是培育学生的劳动基地,又坚持了自力更生的办学方针。

在经济建设的基础上,卢作孚大张旗鼓地进行文化和教育区域建设,创办中国西部科学院、地方医院、图书馆、报社、运动场、博物馆、动物园等。短短几年时间,偏远的北碚乡村,现代化的雏形已然显现。

正是由于卢作孚的不懈努力,原本默默无闻的北碚成为当时中国西部地区一颗耀眼的明珠。卢作孚也因此被誉为“北碚之父”。

开创自《天津条约》丧失内河航行权以来中国士兵检查外轮的先例

担任川江航务管理处处长期间,卢作孚对川江航运现状作了调查。结果显示,因外国轮船公司的打压以及各地军阀的大肆压榨,中国的轮船公司大多危在旦夕。

为了打击非法外国轮船公司,卢作孚要求派兵上外国船检查。他迅即从北碚峡防局抽调一个中队的士兵到重庆,作为航务处的保安队,负责登船检查。这批士兵是卢作孚在北碚亲自训练出来的,纪律严明,待人礼貌,与军阀士兵完全不同。紧接着,川江航务管理处向各轮船公司发布命令,令一切中外船只在进出重庆港之前,必须向川江航务处结关(申报),并由航务处士兵登船押运抵港,无论装货还是卸货,都须在航务处士兵的监督下进行。乘客和船员上下船,也都必须接受检查。

1929年8月5日,日商日清公司“云阳丸”号从宜昌开来,旁若无人地驶近朝天门附近的水面停泊。看到日本船靠近码头,航务处的士兵准备登船检查。日本人一看中国士兵要登船检查,当即举起了枪,准备朝要登船的中国士兵射击。日本船长高声叫道:“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轮船!从上海到南京,从南京到武汉,连蒋介石的高官都对我们毕恭毕敬,你一个小小的重庆港,竟然派兵登船检查,简直胆大包天,有辱我大日本帝国的体面!”

看到这情景,负责检查的士兵只好回去向卢作孚如实汇报。卢作孚得知此事,说道:“既然如此,中国人就不上他们的船。”得到卢作孚的命令之后,负责检查的士兵撤回,日本人甚是得意。然而,他们却发现往日里负责装卸货物的中国码头工人不见身影。日本人意识到是川江航务管理处禁止中国工人来给他们卸货。在放出涨薪水的消息却依然没有人来给他们卸货之后,日本船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向日本驻重庆的领事发电报求援。日本领事见到卢作孚后,要求卢作孚给日本船卸货并且送去水和食物。卢作孚表示,卸货这些事是码头工人的事,他川江航务管理处无权过问。如果日本领事为了这些事而来,可以去找码头工人商议。

卢作孚坚持要武装上船检查,绝不退让,并指出保安队已经撤回,不至于发生武装冲突。日本领事所持理由是船上已有日本海军保护,无须中国兵上船,且各国检查均无武装上船之例。卢作孚反驳道,检查是针对乘客有无携带违禁品而来,与日本海军保护本国商船意义截然不同。“在重庆逗留的英、法、美等国商船,都有中国武装上船检查,何谓无先例?”

为避免事态激化,航务处将大部分士兵撤离码头,仅留步哨三人在码头监视。船上的日本兵和船员故意向這几个哨兵扔果皮、泼污水,试图借此使事态扩大,造成国际影响,通过外交途径逼迫软弱的中国政府妥协。码头上装卸、搬运、驳船等各业工人见此情景,大为激愤,各派代表协商一致,在日本船接受检查前,绝不为日本船服务,同时又与炭帮、米帮等行会约定,断绝与日本船的一切交易。

这样一拖就是六天,“云阳丸”号泊在江心,眼看连食品都将难以为继,日本船长终于屈服,派代表至川江航务处道歉,表示接受航务处的所有条件。

“云阳丸”号因不服从航务处命令变成“死船”,在江中坐了6天“水牢”的事,在川江上迅速传开,各外轮公司深恐蹈其覆辙,都争先恐后向航务处结关,从此再不敢猖狂。

民族危亡之际的家国情怀

1937年7月7日,随着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开始全面侵华。在这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卢作孚以一己之力,为中华民族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抗战胜利后的工商业建设中,卢作孚依旧可以用鞠躬尽瘁来形容。

指挥“中国实业史上的敦刻尔克”,保全中国民族工业的命脉

湖北宜昌滨江公园,矗立着一座“宜昌大撤退”纪念雕塑,中国平民教育家晏阳初盛赞宜昌大撤退堪称“中国实业史上的敦刻尔克”。宜昌大撤退的英勇悲壮更体现在它是仅依靠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创造的保全中国民族工业命脉的奇迹。

宜昌素有“川鄂咽喉”之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自1876年中英签署《烟台条约》,宜昌被辟为通商口岸后,它便成了长江航线上的一个重要转运港。

抗日战争时期,宜昌更成为悬系中国命运的咽喉。1937年11月,南京沦陷,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并确定四川为战时大后方。于是,华北、华东、华中等地的机关、学校、工厂企业纷纷向四川特别是向重庆搬迁。进出四川的通道就成了抗战的重要运输线。

当时入川,少有公路,更没有铁路,只有走长江。而宜昌以上的三峡航道狭窄,弯曲复杂,滩多浪急,险象丛生,有的地方仅容一船通过。1500吨以上的轮船不能溯江而上,所有从上海、南京、武汉等地西行的大船,当时都不能直达重庆,乘客和货物都必须在宜昌下船换乘(换上能走长江三峡的大马力小船),才能继续溯江进川。

1938年10月,在武汉保卫战即将结束之际,从华北、华东等地区撤到宜昌的人员和物资达到高峰。彼时的宜昌情况十分危急,处在一片混乱和恐慌之中。

这种严峻的状况诚如卢作孚所描述那样:

大半年间,以扬子江中下游及海运轮船的全力,将所有一切人员和器材,集中到了宜昌。扬子江上游运输能力究嫌太小,汉口陷落后,还有三万以上待运的人员,九万吨以上待运的器材,在宜昌拥塞着。全中国的兵工工业、航空工业、重工业、轻工业的生命,完全交付在这里了。

宜昌沿江两岸已堆积了差不多十万吨机器,布满了上百英亩的地面,等待转运。而仅有的一点适于行驶三峡上游湍急流水的航运能力,却由于恐慌引起的谈判而陷于停顿!各个轮船公司挤满了吵闹的人群,到处是交涉、请客,请客、交涉,而运输的阻塞却丝毫没有减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万多从各地撤下来准备入川的人员,不少是教师、医生、工程师、商人和公务员,荟萃了中国各界的精英。当时的宜昌城区才两平方公里,一下涌来这么多人,所有的房屋都已挤满了人,还有不少人露宿街头。由于人多船少,他们往往一等就是半个月到一个月,还买不到船票。逃难人群中的作家叶圣陶曾在宜昌等船7天,目睹此情此景,写下《宜昌杂诗》:“下游到客日盈千,逆旅麇居待入川。种种方音如鼎沸,俱言上水苦无船。”

而日本飞机不断飞来轰炸,日本军队又节节逼近,恐惧和不安笼罩在人们心头。卢作孚目睹的状况是:

遍街皆是人员,遍地皆是器材,人心非常恐慌。因为争着抢运的关系,情形尤其紊乱。我恰飞到宜昌,看着各轮船公司从大门起,直到每一个办公室止,都塞满了交涉的人们。所有各公司办理运输的职员,都用全力办理交涉,没有时间去办运输了。管理运输的机关,责骂轮船公司,争运器材的人员,复相互责骂。

此时的宜昌,处于非常重要、又非常严峻紧急的关头。当时距川江每年的枯水期只有40天了,枯水期一到,水位下降,运载大型机器设备的船只根本无法开航。

此外,当时运输船只奇缺,特别是能够穿行三峡的除卢作孚的民生公司22艘轮船外,只有2艘中国轮船和几艘外国轮船。依当年运力计算,这么多人员,这么多物资要全部运抵重庆,至少需要1年的时间。要在40天时间,完成这样大的运输量,除非出现奇迹。

1938年10月23日,卢作孚到达宜昌。半个多月前,他设法拒绝了国民政府军政部的命令(命令要他将民生公司所有船只一律开到武汉长江下游田家镇凿沉,用以封锁江面,阻拦日军军舰沿长江进犯武汉)。他反对这种自毁家园以断敌路的做法。他竭尽全力,组织他的船队参加抗日救亡。

当时,在宜昌的民生公司,楼上楼下都是焦急盼望购票的人和请求安排货物上船的人,秩序相当混乱。卢作孚看在眼里,苦思良策。他果断下令,停止一切交涉请客,马上组织安排抢运。在召开公司紧急会议后,他通宵达旦做出一份紧急运输方案,1938年10月24日清晨,他亲自向各机构代表进行部署。他撕下床单,手书一联,“作息均有人群至乐;梦寐勿忘国家大难”,悬挂于船舱,叫各船照此办理,激励员工。

公司成员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怎么能够在40天内,将所有的人员和货物运走。卢作孚演示了他的计划:宜昌至重庆,去时溯江而上,要走4天,返回顺江而下需2天,来回一趟6天。为了缩短运载时间,整个运输划分为三段航运。即宜昌至三斗坪为第一段,三斗坪至重庆万县为第二段,万县至重庆为第三段。每艘船以吃水深度、马力大小为基本依据,用一部分船只先运货物至三斗坪,当即返回,再由公司调船运至万县或直运重庆;重要物资和大型货物则由宜昌直接运至重庆,并在重庆满载出川抗日的士兵,再顺江而下。

为了尽快抢送难民难童,卢作孚对客运舱实行“座票制”,将二等舱铺位一律改为座票,这就可以增加一倍以上的客运量。同时,他降低收费,对公教人员实行半费,对战区难童免费,对货物运费只收平时的1/10。

鉴于三峡航段不能夜航,卢作孚要求各船尽量利用夜晚装卸,抢在白天航运。为了搬卸方便,他在三峡航线增设码头和转运站,临时增加雇工3000多人,同时征用民间木船850余只,运载轻型物资。卢作孚事后回忆道:“岸上每数人或数十人一队,抬着沉重的机器,不断地歌唱,拖头往来的汽笛,不断地鸣叫,轮船上起重机的牙齿不断地呼号,配合成了一支极其悲壮的交响曲,写出了中国人动员起来反抗敌人的力量。”

10月24日,第一艘满载着物资和人员的轮船启航,开出宜昌港。几百名孤儿难童在卢作孚亲自护送下第一批上船。孩子们扒在栏杆上放声高歌,他们摇着小手向卢作孚告别的情景,岸边观者无不为之感动。

不几日,20多艘轮船,850多只木船,不停地在峡江来回穿梭。卢作孚每天都要到宜昌各个码头亲自了解船只航运情况,深夜还要到江边各个码头去检查装货情况。卢国纪在《我的父亲卢作孚》一书中写道:

他对长江上游全线的运输情况了如指掌。他知道每一小时有多少吨物资正在被运走和什么船在运它们;知道每一只船什么时候航行在什么地方;知道哪一些物资正在哪一个港口卸货;知道哪一些单位的物资正在装上驳船;从而使他能够准确地指挥整个运输工作,使之完全按照预定计划顺利进行。

1938年11月,日军加紧了对湖南、湖北的攻占,并对宜昌实施疯狂轰炸。宜昌至重庆航程近千公里,险滩多达数百处,敌机不间断地在峡江航线轰炸,民生公司的船队每天都有损失的消息传来:轮船、木船被炸毁;公司职员献出生命。据统计,在整个大撤退运输中,民生公司损失轮船16艘,116名公司职员牺牲,61人受伤致残。

有关资料显示,到宜昌沦陷前,民生公司运送部队、伤兵、难民等各类人员总计150余万,货物100余万吨,其中包括两万吨空军器材和广东炮厂的物资。1939年元旦,卢作孚获得了国民政府颁发的一等一级奖章。后来,有人曾对此评述道:“那些抢运入川的物资,很快在西南建立了一系列新的工业区,尤为重要的是以重庆为中心的兵工、炼钢等行业的综合性工业区,构成抗战时期中国的工业命脉。

正是这些撤退运输到大后方的工矿企业成为抗战的坚强后盾,生产了大批枪炮,为前线的将士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杀敌武器,为战争的最后胜利,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解决全面抗战期间交通和粮食问题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卢作孚呼吁四川各军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他动员北碚地方的学生和青年组织“北碚抗日救国义勇军”,号召“团结一致,赶赴前方,共救国难”。

全面抗战爆发后,卢作孚立即向全公司发出号召:“民生公司应当首先动员起来参加战争!”他从南京电告民生公司全体职工:“国家的对外战争开始了,民生公司的任务也就开始了。”在他的指挥下,民生公司全体员工英勇投入到紧张、艰险的抗战运输中去。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卢作孚敢挑重担,出任交通部常务次长和全国粮食管理局局长,负责战时最艰巨的水陆交通运输和粮食供应任务。

西南地区交通运输向来不易。一是因自然因素,修筑现代化的交通设施极为艰难;二是西南地区多军阀割据,原本就罕见的交通设施又被军阀出于军事目的大肆破坏。以重庆为例,当时重庆地区仅有的铁路是卢作孚的民生公司修建的全长不足17公里的北川铁路。

当时民生公司所属的船只多数都是以柴油为燃料,而中国根本无力生产成品柴油,所需要的油料完全依赖进口。上海沦陷之后,长江出海口彻底被封锁,进口柴油的通道被掐死,对于油料的短缺,卢作孚给出的解决方案是造一批烧煤的船只。

从1938年末起,民生公司就开始了大规模的造船行动。民生机器厂的员工夜以继日地在船台上赶工,将宜昌大撤退收购的60艘小型废轮船全部改造。拆毁20艘完全不能在川江上航行的船只,利用其钢板造新船。其余的小轮船,有的利用其船壳,有的利用其锅炉和机器,把他们拼合改造成适于川江航运的烧煤船。

卢作孚每次去民生机器厂检查工作时,都仔细察看每个车间,但绝不打扰正在专心工作的工人,不向他们提任何问题。工人们从他无言的注视中,感觉到了任务的重大和紧迫。在民生公司员工的努力下,到1941年,民生机器厂制造的新船陆续下水,1942年达到巅峰状态,几乎平均每月竣工1艘。到1943年,川江上一半的航线,主要是依靠这批烧煤的新船,从而彻底解决了航运柴油匮乏的问题。

解决水路运输困难的同时,卢作孚还积极指挥解决公路运输问题。随着国民党在正面战场上的节节败退,多条交通线被切断。卢作孚抢修重庆至三斗坪专线、川滇公路及四川省内的一些公路。由此,四川这个中国抗战的后方基地,既能与西北进行物资交流,也能和国际反法西斯力量紧密相连。在艰苦的抗战中,卢作孚就这样不断完善大后方的水陆交通网,为抗战的最终胜利作出了极大贡献。

1940年7月底,卢作孚兼任粮食管理局局长。他到任后三个星期内,建起了大后方从上到下的粮食管理体系,一个月内对12个专区的30多个县的情况做了摸底,做到了对各地的粮食问题了然于心。盧作孚发现后方的粮食生产并没有出现问题,现有的粮食足以供应当前的需求,真正出问题的是粮食运输。大批粮食因为无人组织运输滞留在粮食产地。

卢作孚调查了每个县的粮食储存和交通运输情况,最后提出了著名的粮食运输“几何计划”。这个计划的关键点是将那些不通公路的偏僻地区的粮食,先用人力运送到公路边或水路边集中起来,然后组织汽车、板车或轮船转运到重庆周边和位于交通要道上的几个县,储存在县政府粮库。

在工作中,卢作孚完全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当时,日军依靠空中优势,不断对后方进行空袭。当空袭警报拉响时,城内居民撤向郊外或防空洞,街头小汽车全部躲避一空,他仍然坚持在办公室不动,直到最后时刻,才到地下室去暂避一时。由于超负荷的工作,1940年底,卢作孚的身体日渐衰弱,出现了脉搏间歇跳动的征兆,但他仍不改起早贪黑的工作习惯。

1941年夏,卢作孚的健康状况突然恶化,因脉搏间歇跳动导致晕厥。经检查,医生发现他不仅心脏有问题,双肺的肺膜也有破裂,显然是过度劳累和缺乏休息所致,医生建议他务必在家休息。卧床养病的卢作孚,很快又把家中当成了他的办公室,不断把相关人员召到病床前开会,一刻也不停地处理各种公务。等到病情稍有缓和,他就又进城去办公了。

1941年冬季,卢作孚的病情再次恶化。医生和家人经过商量,决定将卢作孚送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去疗养。最后由民生公司出面,说服卢作孚到那里去疗养。卢作孚不甘心在病床上白白消磨时间,他开始具体地考虑战后的建设和航运发展问题。预感到战后中国的建设必然与欧美经济有很大关联,他下决心在养病期间全力自学英语。已经48岁的卢作孚叫家人为他买来了中学英语课本和英语语法书,在病床上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民生公司成为共和国第一个公私合营企业,毛泽东说:“要学民生公司的榜样。”

1949年,卢作孚在香港期间与中国共产党驻港组织保持着密切联系,经常与中国共产党香港工委书记张铁生会面。两人往往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所谈的内容非常广泛,除了民生公司的前途之外,还涉及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史、中国共产党对民族资本的政策主张、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经济与文化建设等问题。

在不断的会谈中,卢作孚加深了对中国共产党政策的了解,并与张铁生商定了如何将滞港船只驶回大陆的大致计划。卢作孚与中国共产党的这种密切接触,在民生公司中只有极个别高层人员知晓,其他人并不知道情况。

卢作孚居港期间,国民党方面的人士也纷纷出动,劝说卢作孚前往台湾。曾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的张群劝说道:“作孚呀,到台湾去看看吧。”张群虽是卢作孚的多年老友,但毕竟是国民党的要员,卢作孚婉言谢绝:“香港民生公司的事太多,需要处理,走不开。”

1950年春,台湾方面的“外交部长”叶公超几次与卢作孚见面,以民生公司的加拿大借款担保问题胁迫,以张群、陈诚的名义劝诱,企图说动卢作孚赴台。过去在四川共过事的刘航琛找到卢作孚,力劝卢作孚不要回大陆,他说:“中国共产党方面公布的100多名战犯名单里,恐怕就有卢兄你在里头,还是去台湾为好。”卢作孚表示:“台湾,绝对不会去。”

1950年3月24日,卢作孚通过民生公司在北京的代表向周恩来提出了“公私合营”的建议。4月,中共方面给了卢作孚非常明确的回复:中国共产党充分肯定民生公司对开发产业、便利交通、发展社会生产力的积极作用,欢迎卢作孚先生率领滞港船只回来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中共中央还建议,卢作孚可于6月中旬回到北京,参加全国政协第一届第二次会议。中国共产党方面的回复让卢作孚大为振奋。

当时退居台湾的国民党当局在香港派驻了大量特工人员监视暂居香港的社会名流,一旦发现有人有回归大陆的企图,就实施暗杀行动。1950年6月10日早晨7时不到,卢作孚一行人搭车离港。为了避开国民党当局特工的监视,卢作孚等人选择走陆路,以汽车撤离。到达北京后,为了避免国民党特工破坏民生公司的轮船,卢作孚要求中国共产党方面不要公开他已经到达北京的消息。在征得周恩来的同意之后,北京的广播和报纸都没有透露卢作孚已经到达北京。

卢作孚在京期间,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和副总理陈云曾经多次约见他,双方就新中国的建设问题、交通发展问题和航运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卢作孚还曾两次应邀参加毛泽东的宴请。两次宴会,卢作孚都被安排在紧靠毛泽东的座位,毛泽东对这位与自己同龄的民族实业家,有着极好的印象。

1950年8月10日,卢作孚与中央交通部部长签订了《民生实业公司公私合营协议书》,就清查股权、清理资产、筹措借款、整顿业务、精简机构、节约开支等各项事宜达成协议,确定了民生公司公私合营的具体过渡办法,启动了民生公司公私合营的程序。由此,民生公司成为共和国第一个公私合营企业。1953年,毛泽东在《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必经之路》一文中说:“要学民生公司的榜样。”

周恩来向卢作孚提出,希望他统管中央交通部的负责工作,出任中央人民政府的部级领导职务。卢作孚向周恩来表示:自己唯有先处理好民生公司的问题,才能考虑其他事情。卢作孚回到重庆以后,经周恩来同意,亲自指挥滞留在香港的轮船转移到大陆。

最先从香港返回大陆的,是“怀远轮”和“宁愿轮”。两船趁国民党方面尚未摸清香港民生船只的动向之时,以前往韩国为名,分别于1950年6月7日、9日驶离香港,绕过被国民党海军封锁的台湾海峡,在途中折向上海。

为了保密,两船的航行情况,香港民生公司不发电报、不打电话,而是直接派人去上海,通告上海区公司负责人。紧接着,“民众轮”又以开往韩国为名,于6月13日在香港结关,于18日驶抵上海。这期间,卢作孚夜不能寐,随时与上海民生公司和香港民生公司保持无线电联络。他根据几艘船的航速,不断估算着北归船舶航行的位置。当这三艘船终于先后抵达上海时,卢作孚兴奋异常。

但第四艘船“太湖轮”在北归途中遭遇船员叛变,被国民党海军拦截,劫往台湾高雄。卢作孚在北京得知消息后十分焦急。他向中国共产党方面报告以后,命令停止执行向上海发船的计划,改向广州发船。计划调整后,从当年的7月31日至10月12日,民生公司在香港的“怒江”“渠江”“民俗”“民本”輪相继开回广州。

另外,滞留在香港的七艘“门”字号加拿大造新船,也巧妙地归来。民生公司那时有香港至广州的例行航线,每天有两只小型“门”字号轮船对开。有一天,一艘轮船开抵广州后声称“发生故障”,请求留在广州“修理”。香港公司随即派出另一艘新船顶替。过了不久,第一艘轮船还没有“修理”好,第二艘轮船又报告“故障”,留在广州“修理”,七艘轮船就这样全部安然返回广州。

经过一年的努力,民生公司在海外的轮船,除“平远轮”长期被国民党军扣作军用、“太湖轮”被劫之外,共有18艘滞留香港和在海外的海船,在卢作孚亲自指挥下顺利返回大陆。这批船只,当时价值2000万美元。经由卢作孚的努力,民生公司和新成立的中央政府达成了合作协议,同时,民生公司的在外船只也陆续返回大陆,安全得到了保障。

从未拿过一文红利,自称“小小的股东”

1950年10月回到重庆后,卢作孚的生活开始趋于平静。他继续为民生公司的事务操劳,每天都早早起床,坚持步行到公司上班。公司考虑到他的年纪,提议给他配车,每天接送他上下班。卢作孚不同意,他觉得国家刚刚从战乱中走出来,还很不富裕,应该能省即省,把有限的资源用到国家的建设上来。

这一时期,卢作孚生活中的另一大乐趣是和自己的孙辈们在一起玩,尽享天伦之乐。卢作孚与夫人蒙淑仪育有三儿两女:大儿子卢国维、二儿子卢国纪、小儿子卢国纶以及两个女儿卢国懿与卢国仪。卢作孚的孙辈有16人,每当闲暇,卢作孚便会逗孙子孙女,那时往往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每到周末,卢作孚还主动学习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著作。当时在重庆大学读书的卢国纶周末会回到家中,卢作孚就和他一起学习毛泽东的《矛盾论》《实践论》。此外,卢作孚还抽时间阅读当时国家干部必读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在重庆期間,卢作孚还多次受邀飞赴北京参加政府会议,为国家建设献言献计。

虽身为民生公司总经理,但卢作孚最初并没有股权,是刘湘等人凑了一笔钱给他入股,股东大会为感激他对公司的贡献,赠送给他一些干股。他自称“小小的股东”,不是自谦,而是事实,因为他的股本小至全公司的两千分之一。

在1949年12月的《民生公司股东名册》中,他和家属名下的股权共两千股,但是他从未领取过分文红利,全家老少一直靠他的一份工资生活。1949年后,卢作孚名下股金折合3万元,全部交给国家。

1942年春,许多民生职员搬到重庆南岸的“民生新村”后,卢作孚一家七口才住进红岩村2号大约40平米的公司宿舍里,厕所在屋外的菜地里,但这已经是他们家住得最宽敞、最好的时候。他家唯一的高级用具是20世纪30年代初的小电扇,漆都已褪尽。

卢作孚不喝酒,不抽烟,家里来了客人连烟灰缸都没有。晏阳初在89岁高龄时写下的《敬怀挚友作孚兄》中说:“抗战时,他有一次病了,他的家人想买一只鸡给他吃,连这钱都没有。”

卢作孚曾手握几千万资产,却从没想过为自己买地、买房,身后没有财产,没有储蓄,连兼职单位送的车马费都分文不留地捐了出去。许多人慕名请他兼任事业或企业的董事、董事长,最多时有几十个,包括金融企业的董事,有些是请他个人,有些是代表民生,每个兼职都有可观的车马费、津贴费,有的比他的工资还高。每次单子送来,卢作孚总是写上“捐中国西部科学院”“捐兼善中学”“捐瑞山小学”等字样,这些捐赠的字条、收据现在还保存在档案馆。1952年2月8日,卢作孚逝世,享年59岁。

(责编/赵雪纯 责校/李希萌、陈小婷 来源/《卢作孚:民国一代船王》,莫玉著,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4年1月第1版;《逆水行舟》,卢晓蓉著,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7月第1版;《卢作孚与“中国的敦刻尔克”大撤退》,王铁群/文,《同舟共进》,2017年第1期;《卢作孚与抗战时期的民族实业大迁徙》,梁晓琳/文,《南方都市报》2016年4月21日等)

卢作孚大事年表

1893年4月14日:生于四川省合川县(今重庆市合川市)。

1908年:离开合川,前往成都自学,寻求救国途径。

1910年: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运动。

1913年起:先后在江安县中学、合川县中学、四川省立重庆第二女子师范学校任教。

1916年起:先后任《群报》《川报》记者、编辑、社长兼总编。

1919年起:在成都投入五四运动,加入“少年中国学会”。

1921年:在四川永宁公署任教育科长,创设“通俗教育会”,开展民众教育和新教育改革活动。

1924年:在成都创办通俗教育馆,进行第一次社会改革实验。

1925年:创办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1927年:担任四川峡防局局长,开始北碚嘉陵江三峡的乡村建设。

1929年:兼任川江航务管理处处长。

1937年“七七事变”后:任国民政府大本营第二部副部长,并主持草拟抗战总动员计划。

1938年:出任国民政府交通部常务次长,负责指挥战时运输。

1950年至1951年:亲自指挥滞留在海外的18艘江海船舶驶回大陆,为发展祖国的航运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1950年6月:出席第一届全国政协第二次会议,被选为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

1952年2月8日:逝世于重庆,享年5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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