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船

黄超鹏

一

烈日炎炎，臭猴跟村里的顽童们在海边玩耍、追逐。他们就住在附近的渔村，渔民的孩子天生会水，臭猴更是当中的佼佼者，是渔村里的孩子王。

玩累了，他们跑到海岸边上的镇风塔下，脱掉湿答答的衣服，只剩条大裤衩，把衣服搭在塔周围的石栏杆上，人依靠在塔脚下晒太阳。海风一吹，金黄的阳光一晒，衣服和头发很快就干了，臭猴黝黑的皮肤又镀上了一层铜色。

塔高面海，镇风塔除了辟邪镇海，还是灯塔。夜晚，守夜人点亮塔顶的煤油灯，灯火通明，船只看到标识，就知道海岸的位置。远航的游子见了，就知道家的方向。

臭猴站起来，站在石栏杆边，望着水天一色的大海，还有无数在海面漂浮行驶的有大有小的船。

“看，是红头船。”臭猴指着一条头部被染成红色的木帆船喊道。

“好多条红头船。”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起了海面上的红头船。

红头船是一种高桅杆的大型木帆船，船头油漆成红色，船两边各画上两只大眼睛，浮在水面时，活像一条大鱼。所以渔民们也把红头船叫作红头鱼。臭猴的爷爷曾说，那像公鸡的眼睛，雄赳赳气昂昂。船有了眼睛，就不会迷失航道，就能看清回家的路。

臭猴說：“我阿爸就是坐红头船去金山的。”

臭猴的阿爸不甘心当一辈子渔民，和人结伴到一个叫金山的地方淘金。那里是洋人的地方。传说遍地都是金子，去了只要能吃苦，肯干活，很快就能发财。

“不对，红头船去不了金山。”和臭猴同龄的大头说。

“反正我阿爸是坐红头船走的，他就会坐红头船回来。还会挣好多钱回来。”

“你阿爸在金山不回来了！”大头开玩笑道。

“胡说八道。”臭猴生气了。

“你阿爸最近寄钱了吗？你家几个月没收到侨批了吧！”大头讥笑道。

臭猴沉默了。

大头又说：“你阿爸应该在金山有了新老婆和新孩子，不要你们了，不会回来啦。”

“再说，我就把你的嘴撕烂。”臭猴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大头。

“你能拿我怎么样！”大头哼了一声，他不服气臭猴当孩子王，激道：“就怕你阿爸回不来，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句话彻底把臭猴激怒了，他一拳挥过去，和大头扭打在一块。

大家都明白大头说的原因是什么。出海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事耽搁回不来，就是客死异乡或葬身鱼腹。臭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一直不愿把这种想象附着到阿爸身上。没想到，被大头说中了心事。

二

傍晚，臭猴还没迈进家门，就听到简陋的屋子里传出阵阵咳嗽声，伴着一股中药味。阿妈生病了，躺在床上，两个妹妹在厨房里忙活。臭猴把挎在背上的一篓小虾小鱼递给妹妹，端起煲好的药汤进房。

“你又打架啦？”阿妈支着孱弱的身体在床上坐起来，无光的眼睛看到臭猴脸上的伤痕，她叹息道：“整天就知道惹事，就不能学你妹妹们，让我省省心。”

“是大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臭猴想辩解。

阿妈摆摆手，说：“好啦，快去吃饭

吧。吃过饭，帮我把补好的那张渔网送到跳叔家去。”

阿妈跟渔村的妇女一样，平日去市场卖鱼，到海边挖沙虫，晒龙须菜贴补家用，闲下来还替别人修补渔网和帆布。最近半年，阿爸没寄钱回来，阿妈为了多挣点钱，好让臭猴他们继续去读书，起早贪黑，熬坏了身体。臭猴跟阿妈说过不想继续读书，要跟大人出海打鱼挣钱。阿妈却骂他，坚持到开春攒够钱，就送他们回私塾，不想他们一辈子打鱼，在风浪里担惊受怕。

吃过饭，臭猴背着重重的渔网，想着心事，来到跳叔家的窗户下。臭猴听到跳叔和人在喝酒。

“喝完这杯，我就去搬货。货码好，就差不多涨潮啦，夜里就出海。你看着时间，别迟到。”

原来跳叔今晚就要出发了，臭猴想。他敲门进去，说话的男人走出了门。跳叔热情地招呼瘦猴吃点东西。跳叔是臭猴的本家，他的年纪其实比臭猴爸大很多，但因为辈分低，一直没结婚，村里的孩子都管他叫叔。

“叔，你又要跟船吗？”臭猴问。

跳叔点头。

“能带我去吗？”

跳叔猛摇头，说：“这次我们去很远的地方，不是闹着玩的，得很久才回来。再说，你会干啥？”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就在船上干水手了吗？我也行。”臭猴不服气道。

跳叔叹口气，说：“我们是没办法，不出海就得饿死。你们……还是多读书吧，将来才有出息。”

不管臭猴怎么哀求，跳叔都不答应。

回家的路上，臭猴专门绕路到海边，鬼鬼祟祟地躲到礁石边，探出头张望。他看到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大船。

“好大的红头船呀！”臭猴感叹。

跳叔曾教过臭猴判别船的种类。红头船有大、中、小之分，船越大，航程就越远。

臭猴看着巨船，心里打定主意，转身快步朝家跑去。

三

入夜，天空繁星点点，码头上空飘荡着吆喝和搬货的声音。

等阿妈和妹妹们睡下，臭猴背着行嚢溜出家门，一路小跑到海边，生怕红头船已经离开。他只在纸上潦潦草草地写了几句留言。

臭猴气喘吁吁地赶到船边，欣喜地发现船还没有开走。他听到船上的跳叔正指挥着大家在捆绑扎紧甲板上的货物，忙碌有序。臭猴俯低身子，猴子般灵巧地通过木板上了船，在高大的箱子和货物间穿梭。

水手们忙着装货，没人留意到他。没一会儿，他就钻进了货舱。里面乌漆墨黑，臭猴双手抚摸着两边的货物箱子，在狭窄的过道里行走。他不时用鼻子嗅，用手摸。终于摸到一处较宽敞的空间，下面似乎放着棉布，臭猴钻上去，正好容他躺下，虽睡得不舒服，但至少不用躺在冰凉的甲板上。

不久，船上的货物都装载完毕。首掌一声令下，红头船顺着潮涌启航。在波涛的摇晃下，臭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臭猴在夹杂着盐味的空气里醒来，舱口投射进来一点阳光。他有点饿，从包裹里掏出水壶和甜粿。甜粿是糯米做的，是用来拜妈祖的。臭猴割了一大块，甜粿易保存，不容易变质，又耐饥，是最好的干粮。老人常说，坐船下南洋的人有“三件宝”：浴布、淡水加甜粿，臭猴都准备了。

他担心被人发现，除了趁夜里没人，偷偷上甲板解手，平时都躲在货舱里。没有风浪，押班也不来检查货物。

红头船走了两天，臭猴的淡水喝光了。他听到船上的人入睡了，就从货仓里爬出来。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船尾的厨房，突然船尾闪出一人，朝他喊：“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

煤油灯的光线投射过来，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脸。

“跳叔！”臭猴被灯光照得直眨眼。

“臭猴？”跳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晚是跳叔值夜，臭猴慢慢说出经过。

“胡闹！红头船是小毛孩来的吗？”

“我不是小毛孩，我要去金山找阿爸，跟他一样挣大钱。”

“挣钱？你个傻蛋！去金山不是坐这种‘大八浆……”跳叔说，“这条船往西南走，去暹罗卖货，再进些暹罗的稻米和各种豆类，回来卖。”

“暹罗？”臭猴愣住了。

四

第二天，跳叔把臭猴带到首掌的船舱。

“这是船东陆头家！”跳叔要臭猴向船东磕头赔罪。头家听完，发现货物没有损坏，没有怪罪臭猴。臭猴认出头家是和跳叔喝酒的男人。

“不过，我的船是直航暹罗，现在已过湛江湾，在琼州也不停留，只能看能不能遇到回程的船……”头家说道。

“我不回家，我可以帮你干活……我想挣钱。”臭猴道。

“挣钱干什么？”头家笑道。

“挣钱给妈妈看病，供妹妹读书！”

头家脸色凝重，想了下，说：“这样吧，看看能不能遇到回国的船，遇到就用舢板送你过去，跟着回家，南洋路途遥远，得为你安全着想。”

就这样，臭猴暂留在了船上，和跳叔住一起，跟着跳叔学习修理船中器物，或到厨房打下手、打扫卫生，什么活都争着干，极力表现，期望东家能看中他，留下他当学徒。

走了两天，这艘红头船果然和别的船不一样，没有靠岸停留，夜晚都在航行，只不过速度比白天缓慢许多。夜深人静，躺在甲板上听着海浪的声音，臭猴会想念妈妈和妹妹。他常想，爸爸也应该听过同样的涛声。

这天晚上，臭猴睡不着，爬起来，和跳叔闲聊。

跳叔跟他解释海船夜里能见度低，或海域陌生，就得慢行。臭猴崇拜地望着跳叔，觉得他无所不懂，什么都会。

突然，急促的铃声惊动船上所有人。

“不好，有海盗！夜航船慢行就容易给他们机会。”跳叔说。

臭猴吓了一跳，从床铺上弹起来，疾步跟着到甲板上。甲板上的水手呐喊声四起，有人手里挥舞着大刀，头家手上还有把火枪。臭猴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走船的危险，他听过太多海盗的故事，故事里的海盗都很坏。

头家举起枪，朝天空放枪。

火光闪现，不远处的海面有艘大船紧跟在红头船后面，还有几只舢板船已经接近红头船，在下边晃荡。每艘舢板坐着三两个海盗，看不清样貌。水手们四下巡逻，有人发现红头船的船舷边有两根带铁钩的绳索，铁鉤钩住船舷，舢板上的海盗就通过绳索爬上货船，然后控制住船上的人员，洗劫船只。

水手砍断了绳索。

头家下令：“升起所有风帆，加速，调整方向，摆脱海盗船。”

大家都动了起来，有的在下边推动船桨，臭猴帮跳叔在中桅两侧装上翼帆。

“这是双开翼。”跳叔安慰道，“加上中桅和头桅的两面帆，六帆齐发，神仙也追不上咱们，不用怕。”

后面的海盗船发觉红头船的动向，也升起全部风帆进行追赶。一场激烈的海面追逐展开了。

臭猴紧紧拉住翼帆的绳子，他感受到翼帆传来的张力越来越大。

“起大风了，好啊！吹吧，鼓足劲吹吧。”跳叔喊。

五

红头船如鱼儿在海浪中一路飞驰，渐渐与海盗船拉开了距离。不过，海盗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跟不上就轻易放弃。

“调整航线。”头家喊道。

跳叔看下风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走进头家身边，小声说道：“头家，不能再往外走了，我预感有暴风雨要来。”

风越来越急，刮得帆布噗噗作响。

头家摇摇头，说：“没办法，被海盗追上更麻烦。”随即，他下令调整航向，一边叫大家固定好货物，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

“现在没有一点雨啊，不像有暴风雨的样子呀！”臭猴说。

跳叔一脸严肃，说：“天有不测风雨，海上行船更是如此。”

船没走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狂风卷起阵阵波涛。后面的海盗船似乎也看出了危险，逐渐放慢速度，调头离去，没有再跟来。

“降下主帆！”头家喊道。

红头船在风浪中摇晃摆动，如喝醉酒的醉汉。跳叔唤臭猴躲进船舱别出来。臭猴担心地站在舱门口，看着跳叔和其他水手在努力地固定甲板上的货物。波涛激打船舷，海水溅湿甲板，跳叔想去拉好绳索，脚下一滑，没站稳，身子撞到船舷上，就要翻过去，幸好一只手牢牢把住船沿。

“跳叔。”臭猴不顾危险，箭步窜出，两手抓住跳叔的手臂。

“危险，别管我，快回去。”跳叔喊，脸上湿透了，不知是海水，还是雨水，“你一个人不够力气。”

正说着，不知从哪里又伸过来两只幼嫩的手，牢牢拽住跳叔的衣袖。四手合力，把跳叔拉扯回船里。

终于，经过一番苦战，红头船重新回到了平静的海面。这时，天边渐渐泛出白光，天色渐亮。

臭猴看到自己的身边，畏缩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短发男孩。多亏男孩出手相助，这才救回了跳叔。

“你是谁？我之前没见过你！”臭猴很意外，一直以为自己是船上唯一的孩子。

跳叔打量着男孩，也不认识。男孩低着头不说话。而当看到男孩右臂上的红布时，跳叔说：“他是小海盗！”海盗们打劫船只时，会在手臂上做标识，以便区分同伴，以免误伤。这个男孩肯定是海盗的一分子，昨晚顺着绳索爬上船来的。

“除了你，还有谁上来了？”头家用枪指着男孩问。

男孩轻声细语地答道：“就我一个。”

“居然让孩子来劫船！”陆头家放下枪口。

男孩说：“我是偷偷上来的，我爸不知道。”跳叔想，海盗爹应该发现孩子上了船，不然昨晚不会跟得那么紧。

“穷人的儿子早当家，海盗的儿子也很勤奋，个个都想学大人赚钱。”跳叔看了眼臭猴，又打量了一下小海盗，苦笑着摇了摇头。

六

他们不可能把人扔进海里。所以，只好带上小海盗一起去暹罗。

“你叫什么？我叫臭猴。”臭猴问。

“喜……美……细……美。”小海盗的声音有点小，含糊不清。

“细妹？”臭猴觉得这名字挺适合小海盗，小海盗细胳膊细腿，说话又小声，有时真像女孩子。

“你很臭吗？”小海盗问。

“别人老说我的衣服和头发有鱼腥味，很臭。而且我很灵活，能跟猴子一样爬船桅，所以他们叫我臭猴，我本名叫深财。阿爸希望我将来赚的钱跟海水一样深。”臭猴解释道。

多个玩伴，臭猴觉得船上的生活变得没那么枯燥了。小海盗是常年在海上生活的人，特别习惯船上的生活，一点也没有想家。两个孩子慢慢熟络起来，成了好朋友。

臭猴发现，小海盗跟想象中的那种海盗截然不同，他举止斯文，还特别爱干净，不像臭猴邋里邋遢。他从没见过小海盗擦身，但小海盗却总是那么干净。有时候，臭猴觉得他过于矫情，连上厕所都避着人。不像臭猴，要是被尿憋得慌，就跑到甲板上，拉下裤子，就是一顿痛快。

小海盗的针线活也很好。他没带衣服，便问跳叔要来块旧帆布和剪刀针线，一晚上的工夫，就给自己剪裁了套简单的衣服。臭猴佩服，问他怎么懂这些？小海盗腼腆地回答，从小生活在海盗船上，没有妈妈，缝补衣物等针线活都得自己做。他们并非天生就是海盗，原来一家三口快乐地生活在海岛上，都怪恶毒的县令，上门征收重税，父母和官兵理论，母亲被打成重伤，不治而亡。爸爸逼不得已反抗，得罪了官府，这才和岛民离开家乡，成为漂泊大海，居无定所的海盗。

一提到妈妈，小海盗的眼角便泛起了泪光。臭猴过意不去，赶忙岔开话题，和他说些镇上的新鲜事。

小海盗得知，臭猴上过私塾，露出了羡慕神色，缠着要臭猴教识字。

“认字有什么用，不读书一样赚钱。”臭猴不以为然。

“会写字，我就可以写信给爸爸，报平安！”

臭猴立马答道：“写信？我可以帮你写。不过，信该往哪寄呢？”

小海盗一愣，低下头，泪水潸然滑落。

臭猴吐了吐舌头，心知又说错话了。

船舱外，月朗星稀，伴着波涛拍打船舶的水声，乡愁在两个幼小的心灵间飘荡。

一个月后，红头船顺利抵达暹罗港口。

港口里，熙熙攘攘的船只你进我出，艄公和摇橹的妇女驾着小船在岸边叫卖异国的特产和小吃，劳作的搬运工不停搬运着货物，一幅嘈闹鲜活的景象。臭猴和小海盗看得眼花缭乱，暹罗跟家乡一样热闹。

头家对他俩说：“我已经联系到一艘要回国的船，他们同意让你们上船，不过得帮忙干活抵船费。”

几天后，臭猴和小海盗踏上了回家的火轮。两人一路互相照顾，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的时光。

这天，船长说前面的海域就是琼州。小海盗很高兴，拉着臭猴到窗边，想给他介绍熟悉的岛屿。

一艘小舢板向他们驶来，不远处停靠着一艘通体黑色的大船。小舢上的水手打起一面白旗。

船员向船长汇报：“是海盗的船！”

小海盗兴奋地朝黑船挥舞双手。

船长点点头，示意让舢板靠近。他们早就听说，最近有一条海盗船沿途拦截商船，没有打劫，而是在询问一个孩子的下落。小海盗认出来舢板上的来人，没有过多交涉，就跳上了舢板，快速朝黑船划回。

小海盗回到了大船。

臭猴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回船舱，抱着东西跑回甲板上，拼命朝黑船挥手。小海盗走得急，忘记了自己的衣服。

“衣服送给你了！”小海盗在对面船喊。

臭猴低头看了下衣服，内心满是不舍。突然，他在衣服内侧看到了一个绣上去的名字和一朵女孩子衣服上才会有的花。

“汐美？……细妹？”臭猴恍然大悟。原来，睡在自己身边的好哥们，是个女孩子！小海盗的真名叫汐美，潮汐一样美的女孩。

船影渐渐远去，两个好友挥手道别。

几天后，火轮抵达臭猴的家乡。没等船靠岸，臭猴就认出了岸上阿妈焦急期盼的身影。

他终于平安归家，阿妈和妹妹们喜极而泣。回家的路上，妈妈告诉他，阿爸的批信送到了，汇了不少钱回来，兄妹们读书的钱有着落了。阿爸还说，明年就回家。

臭猴开心不已，扭头望向大海。他仿佛听到了阿爸坐船归来的汽笛声，又仿佛听到了小海盗的笑声。他想，将来生活好了，小海盗一定不用再当海盗了。

作者简介

黃超鹏，广东饶平人，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理事，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潮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杂文选刊》《人民日报》《意林》《故事大王》《数学大王》《花火》等千余家中外报纸杂志。作品入选多种书籍和年度选本，获奖若干，曾获广东首届小小说双年奖，《故事会》十大幽默故事奖等。出版有书籍《南湖旧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