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戎马 光明磊落

尹小平

众所周知，井冈山人民对中国革命作出了巨大贡献，应该走出了不少将军，然而在1955年解放军首次授衔仪式上，井冈山籍的将军只有一人——赖春风。

赖春风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参加了湘赣、湘鄂川黔苏区反“围剿”和长征，中原突围和淮海战役，屡建奇功。新中国成立后，他历任长春军事师范学校校长，南京军事学院训练部副部长，原广州军区副参谋长、顾问，连任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他1955年9月被授予少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88年7月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1913年6月，赖春风出生在井冈山市（原宁冈县）古城镇沃壤村的一户贫苦农民家庭。他原名叫“赖春芳”，“芳”是辈分用字，他参加革命后嫌“芳”字不能彰显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便改名为“春风”。赖春风一家三代给地主家做长工，生活贫困。1921年，他的父亲与母亲因积劳成疾相继离开人世，他的两个未成年的姐姐被卖给人家做童养媳。8岁的赖春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靠到稻田里挖泥鳅或上山采野果充饥，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浪生活。从12岁起，他到地主家做童工，白天赶着20多头耕牛上山放牛，晚上就睡在牛栏里，动辄遭到地主的打骂。1927年春季的一天，赖春风在山上放牛时，两头公牛在山顶“斗角”，其中一头被顶下山沟摔死了。他吓得不敢回家，正巧袁文才率领的赣西农民自卫军路过他的家乡，年仅14岁的赖春风就跟着队伍走了。因他年龄太小，袁文才就让他参加儿童团，为部队站岗放哨、传递消息。从此，赖春风走上了革命道路。

赖春风工作踏实、虚心好学，很快担任了红四军三十二团传令兵班长。1928年，赖春风随三十二团参加了新城歼灭战、七溪岭阻击战、黄洋界保卫战等战斗。1930年2月，赖春风加入红六军团。1934年3月下旬，国民党军集结于永新县城，企图打通永新县至莲花县的交通线。沙市位于永新县城以西，是通往莲花县的必经之地，红六军团军团长萧克、政委王震决心集中兵力，采取伏击战歼其一部。4月5日，沙市伏击战打响，红五十三团负责抵挡敌军两个旅的进攻，担任五十三团一连连长的赖春风率领全连守着一个隘口。战斗到最后，全连只剩下赖春风和两个战士，还有3个重伤员。敌人知道阵地上没有多少人了，开始发起猛烈的进攻，赖春风看到蜂拥而上的敌人，把5名战友叫到身边，说：“你们怕不怕死？”战友们大声说：“不怕！”赖春风大吼一声：“好！”然后他拿出仅剩的5颗手榴弹，捆在了一起，静静地坐在石头后面。就在这时，阵地西边突然出现了喊杀声，原来援兵到了，一个排的兵力迅速接管了阵地，赖春风等人得救了。

事后，赖春风才知道，这是王震专门把自己的警卫排派了出去，而王震却因为没有警卫，差点遭遇不测。王震见到赖春风后，风趣地说：“老赖，你敢接最难打的硬仗，我就敢把我的警卫排派给你，咱俩算扯平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自进入红六军团以后，赖春风一直跟随王震作战，从三五九旅开垦南泥湾，到解放战争时血战广东南雄，两人结下了生死战友情。赖春风按照家乡风俗过80岁大寿时，王震还给他写了一副对联：戎马生涯六五载，光明磊落八十辰。

解放战争时期，赖春风历任中原军区独二旅六团团长、新四军五师十四旅副旅长、冀鲁豫军区随营学校校长等职。1946年6月，中原突围后，他率领部队转战陕南，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与陕南地方武装力量紧密配合，积极开展游击战争，为开辟和巩固豫鄂陕革命根据地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1946年8月上旬，赖春风奉命北出秦岭，牵制胡宗南进攻延安的兵力。赖春风率部延伸到陕西渭华一带活动，在渭河平原上破坏了陇海铁路，返回途中，在阎山脚下的大路上与国民党地方保安三团一个营遭遇。新四军以迅猛之势，抢占了南北山头有利地形的制高点，很快控制了阎山寨子，将重机枪架在阎山老爷庙前的小高地上。这时，敌人也抢占了河对面的两个山头，但老爷庙上的部队居高临下，用猛烈的火力压制敌人，把敌人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彈。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战斗从打响到结束，新四军仅用一个多小时就重创保安三团，大大鼓舞了部队的士气。

1946年8月中旬，奉中原军区指示，赖春风率领部队到山外的原子镇、许家庙一带，接应前来中原军区工作的豫鄂陕边区党委书记汪锋。9月17日，新四军准备到山外猴子头方向，刚进青峪口，就接到报告说敌人占领了坝龙庙，并四处抢劫。赖春风当机立断，返回青坪岗，发动群众，伺机歼灭敌人。当时，新四军战斗人员不过250人，敌人有四五百人。9月18日，新四军半夜从青坪岗出发，天色微明时，已占领坝龙庙外围的各个高地。战斗打响后，四面八方都响起新四军战士嘹亮的冲锋号声，敌人从睡梦中惊醒，不知虚实，仓促应战。战斗在上午9点左右结束，新四军伤亡甚小，全歼了敌人，并缴获机枪12挺、长短枪200多支和一部分军用物资。这一仗是赖春风率领军分区部队以劣胜优、以少胜多的一次歼灭战，破坏了胡宗南进攻陕甘宁边区的计划，得到了中央军委电令嘉奖。

20世纪70年代末，赖春风退居二线改任广州军区顾问，一有时间就带领机关干部下连队。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说：“跟赖顾问下连队最辛苦，但心情最愉快。”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赖春风深入部队调查研究，大量的事实使他感到，要在未来战争中取胜，平时非狠抓合成训练不可。他给广州军区党委打报告，提出搞合成训练试点的建议。得到批准后，他马上带领工作组到某师的一个步兵营实施合成训练试点。在试点中，他不是指手画脚，而是身体力行。负责合成训练的林副师长入伍较晚，对合成训练信心不足，赖春风就鼓励他说：“你唱主角，我跑龙套，打小旗。演练不好就重来，摔几次跤才能学到真本事。”说是“跑龙套”，可赖春风比主角还费心。爬山头、看地形、论战法、组织实地演练，他每一次都在场。为了使演练场尽量符合实战要求，赖春风不顾年老体弱，不辞劳苦，翻山越岭，选择场地。他有哮喘病，有时爬一个山头要歇息四五次，喷几次药。指战员们感动地说：“老首长和我们一起日晒雨淋，一起摸爬滚打，我们更要拼命搞好合成训练。”

有一年，赖春风来到海南岛五指山三连。一天中午，太阳火辣辣的，午休还没结束，赖春风就起床前往训练场看战术演练。当他来到训练场时，连长向他报告，请示演練开始。赖春风看了一眼边上的桌椅和茶水，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请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再开始作业。”连长劝他：“首长，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还是坐着看吧。”赖春风坚决回答：“训练场就是战场，一切都要从实战需要出发，严格要求，如果领导不带头，部队怎么能做好？”在赖春风的坚持下，连队只好撤掉了桌椅和茶水。训练休息时，赖春风和战士们一块儿席地而坐。他问战士：“训练场上这些土坎是你们搞的吧？”战士回答：“是在训练预备期搞的。”赖春风微笑了一下，指着左边的山地问大家：“那边山地比较复杂，为啥不到那边去练？”战士们听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赖春风静静地听着战士们的议论，最后启发大家说：“训练是为了打仗，来不得半点虚假，训练内容和场地一定要符合实战要求才行。”战士们听后频频点头。班长立即把全班带到左边那片山地里去训练。战士练到哪里，赖春风就跟到哪里，发现错误动作就手把手地纠正，遇到难点他就亲自进行示范。战士们激动地说：“首长的年纪比我们大很多，但做起动作来那么认真、那么准确，给我们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赖春风十分关注家乡的建设和发展，多次回到家乡访贫问苦，捐款捐物。1985年第三次回到井冈山时，看到群众生活仍然很贫穷，赖春风心情很沉重。他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老区的贫困情况，积极为家乡争取扶贫资金。那年冬天，当时的宁冈县被确定为国家级贫困县，获得了扶贫资金。赖春风对家乡一些老红军反映的困难也积极奔走，帮助解决。老红军刘克犹在井冈山斗争时期担任过原宁冈县委组织部部长，红军主力离开井冈山时，他进山打游击。后因当地党组织被破坏，他与组织失去联系，只好回家务农，仅靠哥哥资助的几亩耕地维持生活，1950年土改时他被划为地主成分，一直没有得到纠正。1978年，赖春风回到宁冈时，刘克犹找到赖春风请求帮助，赖春风非常重视，立即找到县委主要领导，希望他们重新审查刘克犹的历史，落实政策。在赖春风的关心下，刘克犹的地主帽子终于被摘了下来。

赖春风每次回家乡，看到许多适龄儿童无钱读书，学校也没有几所，农民沿袭传统的耕作方式，深感要改变家乡的贫穷落后面貌，首先要发展教育，提高农民的文化素质。作为全国政协委员的赖春风奋笔为失学儿童写提案，筹措资金发展老区教育。这个提案引起了全国政协的极大关注，也受到国务院的高度重视，不久以后，“希望工程”在各地逐渐发展起来了，井冈山也建起了“茅坪希望学校”。

1993年1月1日，赖春风因病在广州去世，享年80岁。次年6月，在夫人黄海云、儿子赖建平、女儿赖新平的陪护下，赖春风的骨灰从广州被带回来，安放在井冈山革命烈士陵园，并建有春念亭以作纪念。

1996年，赖春风的子女遵照父亲的遗嘱，筹措资金300万元，兴建了一所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春风中学，随后他们还多次捐款用于改善学校教学基础设施、奖励优秀教师和学生，受到当地群众的普遍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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