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客家缠花的艺术特征与文化意蕴
2022-05-25孙婷依朱琴吴志明
孙婷依 朱琴 吴志明
摘要: 客家缠花是台湾民间流传的一种传统手工艺,一丝一线的缠绕中寄予了客家女子无数的吉祥心意。本文运用文献研究法与图像分析法,从造型、色彩、技艺三方面分析客家缠花的艺术特征与文化意蕴。研究认为,纸坯的形状与铜丝的韧性构成了缠花丰富多样的立体造型,各色丝线与搭配技巧形成了缠花缤纷亮丽的色彩样貌,细致的绕线与精巧的挂线造就了缠花独特的丝缎质感;客家缠花艺术与民俗活动相联结,寄托了客家人多子、多福、长寿、功名的吉祥心愿,传递了物尽其用的惜物情感。
关键词: 客家缠花;台湾文化;民俗技艺;女红工艺;艺术特征;挂线工艺
中图分类号: TS935.73;J528文献标志码: B文章编号: 10017003(2022)05011109
引用頁码: 051203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2.05.015
客家缠花是台湾桃园、新竹、苗栗地区的一种传统女红工艺,以丝线缠绕在卡纸、实物或铜丝扎成的人造坯架上,通过缠、绕、捻、折等方法而制成,样式以花卉为多,也称扎花、做花、绕线花等[1]。从部分地方志、民俗文化的相关研究与老人的口述之中大致可以推论出,缠花技艺于清朝时期开始在台湾客家地区流行[2]。客家缠花是一项重于技巧、饱含情感的民俗艺术,展现了客家女子优秀的品德与突出的女红技艺。在对客家缠花研究中,郑惠美[1,3-4]对客家缠花的历史起源、题材、色彩、技艺和用途做了阐述;曹语彤[5]、简诗霓等[6]、陈孝月[7]对缠花的创新应用做了研究;李海燕[8]对客家缠花面临的困境与传承策略进行了论述。前人的研究重在记录历史、传授技艺、传承保护与创新应用,并没有从艺术特征的角度分析客家缠花工艺,以及客家缠花所传递出的情感与文化特质。本文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借助于客家缠花传世与代表作品,从造型、色彩、技艺三方面分析客家缠花的艺术特征及其构成要素、设计方法与实现技巧,以及客家人通过缠花这一艺术形式寄托的生活愿望,传递出的情感文化,以期更多的设计师与手工艺人了解和热爱这项民俗技艺,将其融入未来的产品与艺术品设计之中,活态传承缠花文化。
1客家缠花的艺术特征
客家缠花是一种不用针的丝线艺术,其造型立体多样、富有层次,无需依附于其他的艺术形式,可直接独立成型[9];色彩缤纷亮丽,搭配精致脱俗,是台湾早期农业社会的客家女子必学的手工技艺之一,多为家族女子所传承[10]。缠花的制作可分为构思、绘、剪、缠、接、折、捻、组、缀、塑形等几个步骤,需要用到剪刀、镊子、铅笔和尺等工具,丝线、卡纸、铜丝、金银锡箔纸、花蕊、珠子等造花材料,以及在缠绑造型时用于固定丝线的树脂黏胶等。在缠花制作时,先在卡纸上绘制纸坯形状并剪下,在纸坯的背面放上铜丝,以丝线平均缠绕纸坯表面和铜丝进行绕线,缠绕并衔接了一组的纸坯后,弯折纸坯形成部件造型,将多个部件造型及搓缠丝线的铜丝进行组合,再缀上花蕊、珠子等饰物,最后用镊子调整各个部件造型的角度和曲度,使之构成灵巧、生动的缠花作品。客家缠花的制作步骤如图1所示。
1.1丰富多样的立体造型艺术
客家缠花虽称“缠花”,但并非专指制作花卉造型物,“缠”是指缠绕的这一技法,“花”则是指各种造型的花样,客家缠花的造型包罗万象,是客家人对于自然美的一种模仿与创作。
1.1.1造型题材与表现形式
客家缠花的创作灵感源于自然界的实物形态,常见的题材有植物花卉和鸟兽鱼虫两大类,以植物花卉为主,鸟兽鱼虫作为作品中的点睛之笔出现[4]。除了自然界的动、植物,缠花中也会出现以植物花卉或鸟兽鱼虫的形态为灵感来源,抽象变化形成的图案造型,或是选取某种器物的谐音、隐喻的含义来表现缠花作品吉祥庆贺的主题,缠花的题材分类与造型样式如表1所示。客家女子喜爱把多个造型元素依据其寓意与运用场景,通过对单个造型元素的大小与多个造型元素的前后、主次等变化,相互错落地排列组合,形成一个丰富多样、富有层次的缠花艺术作品,如传世作品中的缠花桌供,将花朵、枝叶、蝴蝶、虫、龟等多个造型组合搭配[11],表现吉祥、多子、长寿的主题。
客家缠花的某些图案造型在自然界也许有类似的生物形态,但并无绝对的仿实物制作,大部分是取其物种特性,加以强调、简化或变异,形成新鲜有趣的造型形式。客家女子制作缠花的初衷是为了装饰自身与祈求吉祥,因此客家缠花造型在于美丽、精巧、形神,可制作性要强。在客家人多年的缠花创作过程中,形成了若干惯用的造型表现形式,例如蝴蝶的造型,只凸出细长、末尾带圈的触须与翅膀两个特征,身体、翅膀、眼睛的细节表现取决于制作者的审美趣味和技艺水平,各不相同,各有特色,常将丝线搓缠铜丝形成有色线条来制作蝴蝶的触须;用各式各样的珠子点缀蝴蝶的翅膀或触须末端;用点金、接线的技艺来装饰蝴蝶造型,如表2所示。
1.1.2立体、多样造型的构成要素
1) 实现立体造型的物质基础。卡纸和铜丝是实现缠花立体造型的物质基础,关系着整个缠花作品的可塑性。手工艺人会根据每一个部件造型的大小,选择相应厚度的纸张,一般在250~300 lb(磅,卡纸重量单位)[12],便于纸坯的裁剪和弯曲塑造;当制作的部件造型较大时,则需要更厚更硬的纸张,达到对纸坯形状的支撑作用,多在300~400 lb。卡纸在裁剪成纸坯之前,常依长边和短边两种方向进行反复弯曲,以顺着弯曲方向比较平顺且有弹性的方向绘制纸坯,可提高纸坯的延展性与可塑性,做出的缠花作品也会更加生动灵巧。
利用铜丝的韧性可使纸坯的形态随造型设计的需求去塑造,呈现多个角度的立体效果。铜丝的粗细影响着缠花造型的立体度与美观性,多依据使用方式选择不同规格的铜丝。与纸坯配合使用的铜丝一般在24~30号[5],在制作时根据纸坯的缠绕需求把铜丝裁剪成各种长度,用手或镊子将缠有铜丝的纸坯转折、弯曲形成各种曲折的造型;将铜丝单独使用时,可根据造型需要选择不同粗细的铜丝,以丝线搓缠铜丝使之变成有色线条,来制作鹿角、龟足、蝴蝶的触须或石榴的末端开口等。
2) 实现立体造型的结构组合与分解方式。一幅完整的缠花作品由多个部件造型、花蕊、茎、叶等结构组合而成,茎、叶可单独制作,花蕊等配件可用现成的造花材料替代,因而实现缠花立体造型的重点在于部件造型的分解与组合。手工艺人会事先构想缠花的造型,再依据造型的形态特征去拆解形成多个部件造型,依据部件造型分解出多组纸坯。每个部件造型是由多个纸坯组合而成的,考虑到作品造型的形态美与工艺制作可行性的平衡关系,每一个纸坯可能还需进行再分解[13],形成多个更小而精准的纸坯,便于绕线工艺的进行,也在视觉上增加缠花作品的层次感与立体感。纸坯的分解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纸坯在部件造型的中心部分形成重叠,有沉稳厚重的艺术效果;另一种是以不重叠的方式分割,分割后的多片纸坯可缠绕不同的色彩与独立成形,有轻巧、玲珑的艺术效果,如图2所示。
客家缠花作品中常见各式各样的花卉造型,如以一只花卉为例做造型分解,可先从花朵中提取花瓣的形状绘制出花瓣纸坯,如图3(a)所示。假以一片完整花瓣的纸坯缠制,便会发现纸坯两侧边缘线因曲度太大而挂不上线,勉强缠上线,整个缠花作品的造型也会过于平面而缺少立体感,因此需要做花形结构的分解设计。依据花卉的花瓣大小与形态特征将一片花瓣分解成3个部分,如图3(b)所示;形成内、中、外3个纸坯,如图3(c)所示;后将每片纸坯用不同的丝线缠绕后组合形成一个花瓣部件,多个花瓣部件组合再缀上茎、叶形成一支花朵。因一个花瓣部件由三个纸坯组合而成,可依次缠绕深粉、浅粉、粉白色的丝线,还可利用纸坯缠带铜丝的柔韧性将每片纸坯独立弯曲成型,所以实现了缠花作品层层相叠、立体多变、色彩渐层的丰富效果。
3) 实现多样造型的纸坯设计。缠花的丰富多样的造型源于纸坯的造型,缠花纸坯的造型设计并不拟真自然界的植物花卉、鸟兽鱼虫通过繁复的结构组合方式形成的完整造型,而是取其精髓、重点表现,意在传递作品的和谐圆满、热闹丰富之感。在客家人多年的创作经验中,形成了常见的几种纸坯形状,如弓形纸坯,是客家缠花的基础型纸坯,应用于大部分的缠花造型,两片弓形纸坯可组合成一片叶片,五片叶片可组合成一个花朵,常见的纸坯形状还有半唇形、扇形、心形、三角形、长弧形等,简简单单的几何图形便传递了万象事物的造型,体现了客家女子精妙的造物智慧。
纸坯设计除了满足缠花造型设计的需求,自身也需满足丝线受力均匀的绕线条件。在纸坯绘制时,纸坯两侧边缘线的曲度相差不可太大,凹凸方向应较为一致,如果曲度较大则需要将整片纸坯进行再分解,采用更多片的纸坯结构。此外,纸坯两侧边缘线的开头和结尾处的弧线也不可过陡,否则会造成丝线滑落或松脱现象。如图3所示,花瓣部件为满足花卉造型立体、多变及绕线的需求,将一片花瓣分为三个纸坯,使得纸坯两侧的弧线凹凸方向较为相近,且纸坯缠绕丝线的起始和结束处都在花心部分,此处纸坯的形状狭长、弧度小,便于绕线工艺的进行。
1.2缤纷亮丽的色彩艺术
客家缠花的色彩以灵感元素原本的色彩为基础,根据作品的主题与运用场景加以搭配、调和,呈现缤纷亮丽、精致脱俗的效果。值得一提的是,客家缠花作为民俗的产物,并无禁忌色彩[14]。
1.2.1经典色彩
客家缠花中使用造型最多的是花卉,以自然界的色彩而言,花朵最常见的色彩为红色,因而客家缠花的经典色彩为红,尤其是鲜亮的桃红最受客家人的喜爱。这是种带艳光的、100%红加上10%黄所调配出来的色彩,也叫作“台湾红”[3],几乎每一个客家缠花作品中都会呈现此色彩的身影;客家女子也喜欢用璀璨的金属或珠饰来点缀缠花,以金、银吸引视觉形成焦点,增添缠花的富贵华丽之感,如图4所示。除了亮丽的台湾红与闪耀的金、银,客家缠花也常见用于饰品、摆件的多样色系,如嫩绿、浅蓝、明黄、粉紫等,构成了客家缠花缤纷亮丽的色彩样貌。
1.2.2色彩的搭配方式
客家缠花常用多个彩度高、明度高的鲜明色彩丰富作品的视觉效果;善用同类色与类似色来表现缠花的层次感与立体感;多用对比色来凸显作品的主题。在一件完整的缠花作品中,有时会用到2种或2种以上的配色方法。
1) 多色相搭配。在物质匮乏的过去,缠花并没有专门的用线,客家人总是物尽其用,拿起平时刺绣的线就开始缠了。客家的传统服饰多为素色[15],因而客家刺绣的底布以低彩度、低明度为主,在绣线选择上就以高彩度、高明度来装饰服装,这种用线习惯延续到了客家缠花的创作之中,常见4~6种明朗、鲜艳的色彩搭配组合,即使是同一造型部件的个别纸坯,也会做出色彩的变化,形成了客家缠花的独特之美。如图5(a)中的缠花发簪,选擇红、橘、蓝、紫四个色彩来表现花瓣、蝴蝶翅膀的元素,又用无彩色灰白、银来调节有彩色之间的对比程度,使得整个作品的色彩既丰富又呈现出协调之感。
2) 同类色与类似色搭配。在客家缠花作品中,大量运用了同类色与类似色的配色方法,有叶暗花明、内深外浅等惯用的配色习惯,尤其是在带有多片花瓣的花卉造型中,常将同一色系的色彩依序串联,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分配,逐次上升或下降,用秩序之美表现花瓣的层次感和立体感;在单一的造型元素中,也常用同个色相不同明度的深浅变化来表现元素的真实感。喜爱渐层的配色习惯使得客家缠花的造型更加立体生动,如图5(b)中的缠花桌供,以土橘红为花蕊旁第一层花瓣的色彩,粉红为第二层花瓣的色彩,浅粉为花瓣的色彩,整个花朵内深外浅,栩栩如生。
3) 对比色搭配。客家女子喜欢将多个造型元素组合在一件缠花作品之中,多元素组合自然有主有次,有时为了不让主体造型掩盖小配件,会选用主体造型的对比色作为小配件的色彩以吸引观赏者的目光。对比色的配色习惯也运用在凸显主题之中,将主题造型的色彩用其他配件造型的对比色来缠制,使得主题造型更加鲜明、夺目。如图5(c)中的缠花发簪,“蛾蛹”部件造型以红色为主色系,从蛾蛹的尾部至头部做红色明度的递减变化,表现蛾蛹环硕的体型特征;在蛾蛹栖息的枝叶上设置部分绿色的树叶,产生强烈的色彩对比以凸显蛾蛹元素。
1.2.3色彩的表现技法
缠花的色彩源于使用丝线的色彩,在客家缠花的色彩表现技法中,有用单色丝线表现缠花的朴实之感,也有用渐变丝线表现缠花的柔美之感,还有用多个色彩表现缠花的亮丽之感,更有用金色或银色的锡箔装点纸坯表现缠花的华丽之感。单色表现是根据植物花卉或鸟兽鱼虫的生长规律选择一个颜色贴近的丝线来缠绕纸坯,为较常见的表现技法。渐色表现是选用一种渐变色彩的丝线缠绕纸坯,有朦胧的视觉效果。
多色表现的技法有晕色、接线、带金等,晕色是用白色或浅色的丝线缠绕纸坯形成部件造型后,用毛笔蘸取墨水晕染在丝线上,形成深浅不一的水墨效果,如图6(a)所示。接线是将原来的丝线绕至纸坯后方,用食指将丝线按住,取另一根丝线,线头在纸坯后方,同样由食指按住,然后将新、旧两线捻为根,继续缠绕的动作,即完成接线的部分。运用接线技法缠制的纸坯色彩过渡明确,对比效果强烈,如图6(b)所示。带金是将金、银锡箔纸坯剪成2 mm宽或所需宽度的长条形,将其叠至纸坯之上,以丝线缠绕后将锡箔纸挑起,缠绕丝线2~3圈后将锡箔纸压至原来的位置,再缠绕丝线2~3圈,即形成带金[16],每片纸坯上带金显露的点数以两两成双为佳,或三三成六为大顺之意,在细节之处体现了缠花作品喜庆吉祥的韵味,如图6(c)所示。
1.3精巧独特的绕线艺术
在众多民俗手工艺中,缠花唯有绕线、挂线两种技艺,这也是决定一件缠花作品精美细致的关键所在。
1.3.1细致的绕线艺术
缠花中的绕线是指将丝线平整地缠绕在铜丝或带有铜丝的纸坯上,使其呈现出丝缎般的光泽。选用丝线的材质影响着缠花作品的质感、光泽感与层次感[17],有柔软、不易起毛、缠绕服帖的基本要求,以无捻线为佳。传统客家女子常用桑蚕丝线、棉线或化纤丝线作为缠花工艺的线材[18],现在的客家手工艺人也尝试采用哑光、高光的丝线,或根据造型元素的肌理选用天蚕丝线、PP线等,以诠释作品不同的主题、风格和韵味。
一件精美的缠花艺术作品,有着绕线平整、光滑、不散线、不滑线、不露白的特点,丝线呈现出的美感与手工艺人的细心程度和技巧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开始缠绕之初,先将捻合在一起的丝线退捻成单股,丝线越细缠出的缠花就越精致[19];在绑缚造型时则使用双股线固定。缠绕纸坯之前,先将丝线包缠住铜丝小段来回绕2~3圈,使丝线不易脱落。缠绕纸坯时,将纸坯放置于铜丝上方,纸坯的弧面向外,先以丝线简略绕几次坯架以固定纸坯,后从纸坯的右端依序缠绕至左端,纸坯正面时将线放松铺平,纸坯下方时将线微微拉紧,使得纸坯表面的排线更加均匀,增添作品的光泽之感。缠绕时丝线重叠部分的尺寸以不露出底层纸坯为准则。缠满一片纸坯时,中间相隔1 mm的距离,续接第二片纸片,以便于两片纸坯之间弯折形成部件造型,至此便完成了缠花绕线的部分,辅以手工艺人的细心与耐心,呈现了缠花细腻的质感与丝缎般的光泽。
1.3.2精巧的拉线角度
一件精致美丽的缠花艺术作品,表面的每一根丝线都是整齐、均匀地平贴在纸坯上,影响这一效果的有纸坯的形状、绕线的细致程度与拉线的角度。纸坯的形状与绕线的技巧在前文做了论述,在绕线的过程中还需注意拉线的角度,不断的调整绕线方向。丝线与纸坯边缘线接触时,受到的力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纸坯的内外侧弧线较为平缓,绕线拉力方向与纸坯边缘线的角度接近于90°,如图7(a)所示,可不考虑挂线角度问题,缠绕丝线的方向之间呈平行状态,丝线与丝线基本不产生重叠;另一种是纸坯的内外侧弧线因造型的需要弧线的弯曲程度较大,如图7(b)所示,可先在纸坯上以弧度较大的边缘线为基线作3~5等分,以等分点为起点向内侧边缘线(弧度较小的边缘线)画辅助线,以拉线方向与纸坯两侧接触面边缘线的夹角接近于90°为准则来预设走线方向。如图7(b)中左半侧虚线所示,在缠绕过程中根据辅助线不断调整绕线方向,使丝线整齐、均匀地平贴在纸坯之上,此类纸坯缠绕丝线的方向呈放射状态,丝线与丝线在纸坯内侧的边缘线有一定的重叠量。
2客家缠花的文化意蕴
中国传统民间艺术有着“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特点,人们喜欢把自然界的物体形态与人的愿景结合起来,通过装饰化的呈现来隐喻吉祥的意蕴[20]。在台湾客家缠花中亦是如此,缠花作品的象征寓意远大于其实质作用,缠花作品的本身也蕴含着物尽其用的惜物情感。
2.1民俗活动中的吉祥文化
客家缠花是一项生活化的传统装饰艺术,在客家人的祭祀、婚嫁、庆生等活动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自然界中植物花卉、鸟兽鱼虫都依据其象征意义或谐音联结在客家缠花的创作之中。
2.1.1祭祀与健康长寿、多子多福文化
用作祭祀的缠花作品主要是纏花桌供,缠花桌供是客家缠花传世之作中的经典代表,大部分为客家女子的嫁妆,摆放在阿公婆厅作为清供品来表达客家人祈福纳吉的敬献之心。缠花桌供所包含的吉祥文化是所有缠花作品中最为丰富的,造型元素也最为多样的,如图8所示。常以鹤、龟、绶鸟、蝴蝶等造型表达祈福求寿的主题,如“龟鹤齐龄”,龟自古就是长寿的象征,古人常以鹤寿、鹤龄、鹤算为诵人长寿之词,客家人取“龟鹤齐龄”表现祈福求寿的吉祥心愿;再如绶鸟的“绶”谐音长寿之“寿”,蝴蝶音似“福耋”,“耋”意为七八十岁的年纪,“福耋”寓意福气长寿,点缀在作品之中寄托了客家人健康长寿、福气满满的愿望。螽斯和鱼的造型以子孙众多为意,应用在缠花桌供之中,视作生育繁衍之象征。
缠花桌供中还多用鹭鸶、莲花、鲫鱼、鸿雁、鹤等造型来祝愿丈夫和孩子前途似锦。例如鹭鸶,与“路”谐音,与莲花相配寓意“一路连科”;鲤为诸鱼之长,民间有“鲤跃龙门”的典故;鸿雁为最有名的候鸟,唐代科举新晋时以“雁塔题名”为祝吉之语,将其用于缠花桌供之中,寄托了客家人官禄通达的祈愿。
缠花桌供中的喜鹊、芙蓉、牡丹、梅花、金鱼的造型呈现了吉祥富贵之意。如两只喜鹊相对,称为“双喜”或“喜相逢”,喜鹊面前有古钱,称为“喜在眼前”,喜鹊踏在梅枝上,寓意“喜上眉梢”。金鱼谐音“金玉”,有“金玉满堂”之意,与牡丹搭配,寓意“富贵有余”;与莲花搭配,寓意“连年有余”。
2.1.2婚嫁与祈子逐福文化
客家的待嫁女子常利用闲暇之余制作缠花桌供、缠花绣灯、缠花彩坠、新房挂饰等女红作品,用来在结婚当天展示自己精巧的绣艺。在生产力低下、宗族需要扩张的传统客家社会中,家族兴旺是客家人最大的期望,婚嫁之中自然少不了祈子逐福的造型元素。出嫁时,新娘会带上饰有缠花的绣灯带往夫家,绣灯的“灯”与“丁”谐音,象征着福禄添丁;头上会簪插缠花发簪,钗面上的图案以蝴蝶、蛾蛹、石榴或草虫为主体,搭配各式带金点银的花瓣组合而成,蛾蛹经蜕变而成飞蛾、彩蝶,在新妇的发簪上设计蛾蛹与蝶并行的造型,代表女子经过婚姻的身份转变,未来担负世代传承、绵延不绝的责任;石榴、草虫作为生子、多子的祝吉之物,是保佑新妇早日为婆家开枝散叶的象征。新房内也会布置带有凤凰、石榴、金鱼、莲花造型的绣灯、彩坠、香囊、挂饰等缠花作品,凤凰是中国传说中的瑞鸟,莲花借喻来象征婚后的生活喜事连连。婚俗文化中祈子逐福的缠花作品与造型如图9所示。
2.1.3庆生与功名、官禄文化
在庆贺家族新添男丁时,客家人会制作带金的缠花新丁粄花束,于下元节时来祭天公,感恩上天赐福男丁[10]。在孩子出生、对岁时,外婆家会制作成套的服饰送给外孙,其中也包括了缠花童帽,帽顶上的缠花造型有各式各样的花卉、彩蝶、仙鹤、鳌鱼等,两旁还垂挂有丝线编绕而成的粽子。蝴蝶音似“福耋”,与“福”同音,童帽中常以两只蝴蝶代表双福或五只蝴蝶寓意五福,祈愿孩童福气满满;鹤是明清两代官服补子的一品文官纹样,童帽中常用鹤鸟图案来祝愿孩童将来能够“一品当朝”;鳌鱼寓意独占鳌头,粽子寓意高中,是祝愿孩童金榜题名之意。庆生习俗中的缠花作品如图10所示。
2.2物尽其用的惜物文化
惜物思想是先民因经济社会条件制约,进行社会实践时形成的基本造物观。客家先民为逃避战乱,从中原长途跋涉来到台湾北部这片土地,当时的生活多处于困境、物质资源匮乏,造就了客家人物尽其用的惜物思想。古老年代的客家妇女将缝衣线、刺绣线留下来做缠花的丝线,把回收来的请帖、厚纸板用作缠花纸坯的材料,从废旧的窗户网上抽取铁丝辅助纸坯成型,用纸巾、线球、棉签、珠子、锡箔纸作为缠花的点缀,没有现在客家缠花手工艺人严格根据纸坯大小和用途选取相应的卡纸和铜丝,全由经验就地取材,用自己的巧手慧心制作出精美华丽的缠花作品,是一项低成本却呈现高价值的手工艺形式,蕴含了客家女子对于生活中旧物尽其所用的惜物情感及對于装饰艺术的极大热情。
3结语
客家缠花以植物花卉为主、鸟兽鱼虫为点缀,通过多个造型元素多样组合的方式造就了世间多般事物形态,卡纸和铜丝的结合塑造了缠花立体多变的造型结构,纸坯的形状呈现了缠花丰富的造型样式。缠花的色彩以红为主,金银为点缀,常用多个彩度高、明度高的鲜明色彩体现缠花的亮丽之感;善用同类色与类似色表现造型的层次与立体之感;多用对比色凸显作品的创作主题,灵敏的色彩感知能力配以晕色、接线、点金技法造就了缠花缤纷多彩的艺术样貌。多般绕线技巧与90°的挂线方向呈现了缠花独特的丝缎质感。客家缠花与客家人的生命礼俗联结在一起,寄托了客家人对多子、多福、长寿、功名的吉祥心愿,传递出物尽其用的惜物情感。期望本文对台湾客家缠花的实践运用起到一定的理论引导,给予设计者更多的创作灵感,让缠花技艺在现代设计中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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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rtistic features and cultural implications of Taiwan Hakka "Chan-hua"
SUN Tingyi ZHU Qin WU Zhiming
(1.School of Design,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000, China;
2.Design Art College, Changzhou Vocational Institute of Engineering,Changzhou 213000, China)
Abstract: Chan-hua is a traditional handicraft that has been widely spread in Taiwan Taoyuan, Hsinchu, and Miaoli since the Qing Dynasty. It is made by wrapping, circling, twisting, folding and other methods by winding silk thread on the artificial blank frame made of cardboard, physical objects or copper wires. The twists and turns of Hakka Chan-hua works have placed countless auspicious wishes of Hakka women. Hakka Chan-hua, as a folk art that both pays attention to skills and is rich in emotions, has high applicable value for enriching the design content of modern market products and artworks.
This article uses literature research method and image analysis method to research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Hakka Chan-hua from three aspects: shape, color and technique. Then, linking Hakka Chan-hua with Hakka people’s life etiquette and customs, 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s behind art. The article draws the following two important conclusions through research: ⅰ) The creative inspiration of Hakka Chan-hua comes from the physical form of nature, and the modeling elements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categories: plants and flowers, birds, beasts, fish and insects, and auspicious utensils. Hakka Chan-hua has created the images of many things in the world through combinations of multiple modeling elements. The fusion of cardboard and copper wires creates a three-dimensional and diverse modeling structure for Chan-hua and the shape of the paper embryo presents a variety of Chan-hua styles. Taiwan red is the most classic color of Chan-hua, and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me and application scene of the work, a series of colors are used. Gold and silver are often used as the finishing touch to the gorgeousness of Chan-hua. The collocation techniques of multi-hues, similar colors and contrasting colors of various silk threads, supplemented by superb halo, wiring, and gold techniques, form a colorful and bright appearance. An exquisite Hakka Chan-hua work of art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being flat, smooth, non-scattering, non-slippery and non-whitening, and the various winding techniques as well as 90° hanging direction present the unique silk satin texture of Hakka Chan-hua work. ⅱ) Closely related to the Hakka folklore activities such as sacrifices, weddings and birthdays, Hakka Chan-hua art integrates the symbolic meaning or homophony of the styling elements into the creation of Chan-hua through and entrusts auspicious wishes for multiple children, multiple blessings, longevity, and fame. The works of Hakka Chan-hua themselves are full of the feelings of caring for Hakka women to make the best use of their things.
This article is based on a large number of documents and handed-down or representative works to analyze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and constituent elements, design methods and realization skills of Hakka Chan-hua through three aspects: modeling, color, technique, and the life wishes of the Hakka people through this art form of Chan-hua, as well as emotional culture. The article is not only an appreciation and praise of the Hakka Chan-hua art and culture, but also provides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references for the Hakka Chan-hua craftsmanship. It is hoped that more designers and craftspeople will understand and love this folklore technique, integrate it into future creations, and lively inherit Chan-hua culture.
Key words: Hakka Chan-hua; Taiwanese culture; folk art; women’s needle work craftsmanship; artistic features; thread hanging craftsmansh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