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庄组诗

王玉玲（内蒙古）

敬 畏

贫穷的石头敬畏神灵

敬畏存在于，看不见的空气里

它们的牌位在高处

高过于土地，高过于粮食

她供奉保家仙

初一十五要吃素，上香

虔诚地跪拜

祈求保家仙让她窘迫的生活有转机

多少年了，保家仙的牌位已经变旧

她心里的托付却不变

命运染白了她的头发，减掉了她的牙齿

敬畏之心却像老树一样生了根

她敬畏的也许不是神灵

更可能是

秋风中的人生

或者落叶里的命运

敖 包

在扎鲁特牧场的高岗上

看到，一块石头背着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抱着另一块石头

它们摞在一起

堆成一座敖包

敖包并不高，心却有神圣之感

也许，高度不是眼睛看到的

而是信仰堆垒而成的

左绕三圈，心里的尘埃慢慢散去

在天地的抚摸中，打开一条通道

和石头在风中对话

从一种虚空进入另一种虚空之中

好像，我们和石头是前世失散的亲人

好像，石头的心是滚热的

好像我们都是有依托的人

在人间

东北坡，林深草密

黄土堆下住着一个熟睡的人

他用过的锄头已经生锈

在西墙角下回忆着过往

他酷爱的酒，只剩下蒙尘的木酒桶

细数光阴的纹路

他曾用细致木匠活做出的橱柜

已经在陈旧中老去

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和器物

都离开了他

过往的一切都被风遗忘

他用过的物品，住过的屋子

都成了时光的旧物

他在人世走失的十五年后

已经被很多人淡忘

只有在清明这天

一团升腾的火焰，提醒亲人们

他曾在人间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