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主持人语

也许是心有灵犀，我正在苦写《苏东坡传》，就收到徐可兄的大文《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太巧了！徐可兄是启功先生高足，治学严谨，阅人无数，其文风雅冲淡、林泉高致，不做繁复雕琢，一派微风徐来，深得东坡为文之心法。

何谓东坡笔法呢？葛延之在海南岛儋耳，追随苏东坡交游，相处很熟。东坡曾教他作文方法：“譬如市上店铺，各种货物无不具备，却有一样东西可以将它们都弄来。这个东西就叫‘钱。不易得到的是货物，不难得到的是钱。现在文章、词藻、事实，犹如市场上的各种货物;而意思、意味，则好比钱。写文章如能有好的意思，则古今所有的事物，一下子都聚拢来，为我所用。你如果懂得这些，就会做文章了。”我想，徐可不但深得其中三味，更欲探究东坡的出世与入世之变，徐可指出了其一生的精神旨归：“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非常准确，这就涉及到一个民族高洁象征的关键词：竹——东坡托身于竹，竹赋予了他独特的精气神。

出世与入世，其实在苏洵为两个儿子取名轼与辙的变奏里已有所端倪。孔子是乘牛车握轼木周游列国，不仅仅看重牛车的悠然速率，而且在我看來牛车一直具有民间性的特征;马车多与战争、官方相关，宫阙中人多采用有垂帘的马车，一车绝尘心急如火……表面看来，牛车与马车是两股道上跑车——撞不上！它们归属不同，但大道通天，牛车与马车并非南辕北辙，它们在历史上留下了既分离又交错的痕迹：由民间入仕途，或者由仕途归隐民间。在加速与减速的人生变奏当中，尽管这个世界通行的法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但回想骑牛而行的童年，苏轼“悔不长作多牛翁”，这体现出他置身仕途困厄状态的深切民间情怀。半路进入仕途的苏洵，对于轼与辙的一番未来洞悉，是着眼于牛车抑或马车呢？在我看来，毫无疑问是后者。牛车当作马车赶，嘚嘚嘚……“竹杖芒鞋轻胜马”，那分明是他渴望走第三条道路。

文章里黄州一节，写得真好！徐可尽力回到了那种凄风苦雨又不得突围的迷宫，表述甚为熨帖：“苏东坡人生思想的特点是‘杂，儒释道思想因素同时贯穿于他的一生，而这三种思想因素又经常互相否定。儒家入世，佛家超世，道家避世，三者原有矛盾，但苏轼却以‘内儒外道的形式将其统一起来……”但我以为，儒是其主心骨，其余均是阶段性的避风港。

——蒋蓝（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