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清代商号钱票西洋味十足

张或定　张哨峰　张劲峰

在笔者的藏品中，有一张清光绪年间河南省南阳县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该票采用了近代石印技术与铅印技术相结合印刷的方式，较为罕见。此外，该钱票上绘有一面大清三角形黄龙旗，也很值得关注。

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为竖式票，正面为红黑双色套印，石版印刷，高26.7厘米、宽11厘米。

其正面图案由上下两部成组成。上部为一幅红色“轮船图”。此船为早期轮船，以煤为燃料，蒸汽轮机为前进动力，以蹼轮推进，又叫蒸汽船。船首悬挂一面三角形旗帜，尽管尺寸显得不大，但却能看出是三角形“大清黄龙旗”。船上端还悬挂一面旗帜，上有“汪日升印”四字，应是该票的印刷厂家。船尾部侧面写有英文“HanKow”字样，即“汉口号”。

钱票正面下部为一幅矩形多层回字形框格图，其中图案及文字均为黑色。外层框格上端为一幅“朝拜图”，绘制有众多官员。其下方框格内印有“南阳”和“赊旗镇”诸字。外层框格左右及下端内绘制的是“二十四孝图”，这是民间钱票中的常见题材;内框格中书写的是清朱柏庐的文章《治家格言》。

框格图内部的长方形空间也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通常称作“天格”，内有商号名称“悦盛厚”三字。下部通常称作“地格”，其右侧为编号位置，有“字、第、号”诸字，未填写编号。其下方印有说明文字：“笔迹图章，验看真伪”，说明“文字、图案及印章”是该票的重要防伪手段，这是印刷技术还不太先进时期民间钱票中的常用防伪措施。中间部分为面额位置，印有“憑票发〩〩〦钱□□文整”，面额数值未填。“〩〩〦”数字，为旧时商用数字“九九六”的写法，为兑付率，即壹千文兑付九百九十六文之意。左侧为发行时间位置，印有“光绪、年、月、日、票”诸字，未填发行时间，也未加盖落地章。未填写编号、面额、发行时间和落地章，说明该票还未发行。

钱票背面图案和文字为绿色，也分上下两部分。上部为一幅“四轮马车图”，具有西洋风格。下部为一幅长方形图案，边框由许多相同的小型几何图案排列组合而成。其上端印有商号地址“南阳赊旗镇”和商号名称“悦盛厚”，由铅字印刷。其中部为一幅“亭阁风景图”，下部为一幅“大厅图”，富丽堂皇。这一部分的文字和图案似利用西方铅版印刷技术印刷的，显然这是我国早期引进西方近代印刷技术（尤其是铅印和石印技术）时期的一个典型特征。

清代河南省南阳县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正背面

钱票正面上部的“轮船图”

钱票背面上部的“四轮马车图”

钱票背面铅印“南阳赊旗镇”“悦盛厚”字样

由此可知，该票与我国传统的木刻版印刷纸币明显不同，是采用西方近代印刷技术早期出现的一种典型纸币。

从该钱票正面图案风格来看，“轮船图”和“二十四孝图”的绘制手法和格调，明显具有湖北清代民间石印钱票的某些特征和风格。因此，可分析比较其图案的共同特征，以便找出有关信息和线索。

在湖北民间钱票中，找到了部分图案相同的一种湖北民间钱票，从而又找到并确认了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的印刷厂家。

在湖北早期民间石印钱票中，有一种光化县河口镇谭家街“允昌祥”商号壹串文钱票，其背面图案如“四轮马车图”“亭台风景图”和“大厅图”，与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背面图案完全相同。其正面的“光邑”二字也为铅字印刷。也就是说，两者都采用了同一印刷厂家的钞版印刷，也可以说是由同一家印刷厂印制的。

钱票背面下部的“亭台风景图”

钱票背面下部的“大厅图”

光化县“允昌祥”商号壹串文钱票的印刷厂家是“汉镇汪日升印书局”，由此也证明“悦盛厚”商号钱票上大旗上“汪日升印”中的“汪日升”确实是一家印刷厂，其地址在湖北省汉阳县汉口镇。这也正好解释了该票“轮船图”中的轮船为什么叫作“汉口号”的真正原因。

湖北光化县河口镇谭家街“允昌祥”壹串文钱票正背面其背面图案如“四轮马车图”“亭台风景图”和“大厅图”，与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背面图案（右圖）完全相同，说明两者为同一家印刷厂印制。

根据钱票形制、图案特征及印刷特点等因素分析，“悦盛厚”商号钱票属于我国早期民间石印钱票。在湖北清代民间钱票中，同类型的纸币仅见湖北光化县河口镇“允昌祥”商号钱票，该票发行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

“悦盛厚”商号钱票和“允昌祥”商号钱票都是我国石印铅印结合印刷的早期清代纸币，其印刷或发行时间应大体相当，“悦盛厚”商号钱票的制版时间至少不晚于光绪二十三年。

得出这一初步结论主要依据有三点。其一，在湖北清代民间石印钱票中，以及汉口印刷的外省清代民间石印钱票中，大约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品种，属于最早出现的一种石印铅印结合印刷的纸币。其二，目前所见，光绪二十三年以后汉口印刷的清代民间钱票几乎全是石印纸币。此后，未再出现石印铅印结合印刷的纸币。其三，对汪日升印书局而言，光绪二十三年以后，该印书局印刷的清代钱票均为石印纸币。

因此，初步判断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的制版时间或印刷时间大约不晚于光绪二十三年，甚至有可能在此之前。在我国，光绪二十三年以前制版或印刷的民间石印钱票并不多见。

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首先，它是我国最早绘有大清国旗的石印纸币。

史料记载，清朝国旗起初由三角形“大清黄龙旗”代替（实际上应视为代国旗）。自同治十二年（1873年）开始在轮船上使用，直到光绪十六年（1890年）才停用。按照国际惯例，国旗大都为长方形。为此，光绪十四年（1888年），清廷批準的《北洋海军章程》中规定，大清国国旗为长方形黄龙旗。长方形“大清黄龙旗”自光绪十六年开始使用，直到民国元年（1912年），随着南京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及清廷退位而停止使用。

目前所见，绘有“大清黄龙旗”的清代民间石印钱票大约有不到十种，基本上是由汉口印刷厂家印刷的。其中绘有长方形“大清黄龙旗”者有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后发行的光绪年湖北大冶县黄石港协昌怡商号钱票，以及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发行的湖南益阳南门对河“复泰坊”商号壹串文钱票（长方形“大清黄龙旗”，汉口印刷风格）。而绘有三角形黄龙旗的有光绪三十四年湖南益阳六里“养廉堂”贰佰文钱票（汉镇景庆义石印局）、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湖南安化江南“张万昌”壹佰文钱票（汉皋黄陂街景庆义石印局）、光绪年湖南安化仙溪“吴葆和”五百文钱票（汉镇黄陂街景庆义记五彩石印局）等。需要指出的是，这几张绘有三角形黄龙旗的光绪三十四年钱票，均由同一家汉口“景庆义石印局”印刷，其图案、印刷风格基本上属于光绪后期石印纸币，只是其轮船图案仍选用此前的局部老钞版印刷。

因此，有三角形大清黄龙旗的纸币并不能认为都是光绪十六年前印刷的，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汉口景庆义石印局，是清代汉口较早引进石印技术的印刷局，规模较大，颇有名气，在光绪十六年之前就已设立，其地址在汉口黄陂街，辛亥革命后更名为“景信义石印局”。因此，可以说，光绪二十三年前印刷的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是目前所见绘有大清国旗清代民间钱票中印刷时间最早的一种，也可能是我国绘有大清国旗纸币中印刷时间最早的一种。

其次，它是我国早期的石印铅印结合印刷的清代典型纸币。目前所见，在清代石印纸币之上既有石印部分，又有铅印部分的纸币并不多见，除了前述的这两种外，在江西民间石印钱票中也有一种光绪年间石印铅印结合印刷的纸币，但印刷时间不详。只有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是其中印刷时间最早的一种。也就是说，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为我国目前所见最早的石印铅印纸币，是我国早期近代印刷技术纸币类型中的一个典型类型，具有代表性和开创性的意义。该钱票另一个特征是，西洋绘画与中国民族绘画密切结合，中西文化交融，是中西绘画艺术在纸币上的完美结合。因此，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也是西洋绘画和中国民族绘画密切结合的典型代表纸币。

再次，它是罕见的河南早期石印纸币。河南清代石印钱票，极其少见，赊旗镇“悦盛厚”商号钱票就是其中难得一见的一种河南清代早期石印纸币。

最后，它见证了清代赊旗镇经济的繁荣。尽管清代赊旗镇商业十分发达，货币流通也十分活跃，但是目前所见，此时赊旗镇商号发行的纸币仅此一种。显然，该票就成为清代赊旗镇商业经济发达的一种见证之物。

今天的河南南阳赊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