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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级对抗,美国迈出危险一步

2022-05-20雷墨

南风窗 2022年10期
关键词:奥斯汀基辅林肯

雷墨

“美国目前正考虑‘赢得’在乌克兰的战争”,《经济学人》4月25日一篇报道的标题,“无意中”点明了战场上的真正主角。这篇报道发出的前一天,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奥斯汀,刚刚组团访问了基辅,会晤了包括泽连斯基总统在内的乌方重量级人物,并留下了大量军事援助的承诺。4月26日,奥斯汀在德国召集了一场有40多个国家代表参加的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如何军援乌克兰。此后,乌官方做出了即将开始反攻的表态。

4月27日,普京在一次公开讲话中发出警告,“如果有人想从外部干预乌克兰局势并对俄构成战略威胁,俄罗斯将对其进行闪电般的打击”。第二天,拜登致信美国国会,要求批准总额达330亿美元的“2022财年紧急补充资金”,以对乌克兰进行军事、经济和人道主义援助。这个金额,约相当于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对乌援助总额(37亿美元)的10倍。升级对抗的螺旋,已然形成。

如果形势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乌东地区难免出现恶战。更令人悲观的是,目前还看不到危机的尽头。当“赢”的思维成为主流,那么关于停火与和平的讨论,就会被边缘化。问题还不止于此,《经济学人》写道,“尽管都在谈论赢,但西方的目标并不清晰”。也就是说,赢到何种程度才是目标,并没有共识,或者根本就没有讨论。这不仅意味着给乌东战场的惨烈程度开了空头支票,还可能是在拔掉美俄对抗的安全阀。

4月底5月初,美国对俄乌冲突的介入明显升级,突出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到访乌克兰的官员级别越来越高、外交投入不断增加、武器援助持续加码。

五一国际劳动节前一天,82岁的佩洛西“不辞辛劳”,带领其他6位国会议员,对乌克兰进行了3个小时的闪电式访问。这个代表团人数虽然不多,但代表性足够强、级别足够高,包括众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格雷戈里·米克斯、情报委员会主席亚当·希夫和规则委员会(众议院里对拨款、立法进程具有强大影响力的议员小组)主席吉姆·麦戈文,以及军事委员会成员杰森·克劳等。

佩洛西是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到访乌克兰的美国最高级别官员。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话说,“此次访问标志着美国最高领导层对支持乌克兰的重大承诺”。此前一周的4月24日,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奥斯汀访问了乌克兰。那次访问,也是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首次派高官正式访问乌克兰。而在此之前,美国与乌克兰的直接官方接触,还是3月5日布林肯与乌外长库列巴,在波兰与乌克兰接壤的波方一侧的会晤。

派遣高官访问硝烟弥漫的乌克兰,无疑是想传递政治信号。而且到访官员的级别越高,发出的信号就越强烈。在这一点上,截至目前美国看似还没有欧盟和英国“给力”。比如,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英国首相约翰逊,分别于4月8日和9日到访了基辅。但需要指出的是,美国走的是“全政府模式”,不仅有政府高官,还有国会领导人,更可能形成援助乌克兰的政治合力。

一旦自己在国际上遇到麻烦就想到盟友,这是拜登外交的基本操作。战争爆发后,美国联合盟友,对俄罗斯实施了一波接一波的制裁。如今考慮如何赢得战争,当然不会忘记盟友。4月24日与布林肯一起访问基辅后的奥斯汀,在短暂停留波兰之后赶赴德国。4月26日,他与美军参联会主席米利,在美军驻德国的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会合,召集了一次有40多个国家代表参加的军援乌克兰的闭门会。

与会者不仅有北约成员国的代表,还有日本、韩国、澳大利亚、以色列等非北约盟国,甚至非洲的肯尼亚、突尼斯的代表。毫无疑问,美国是想打造“全球联盟”的观感。奥斯汀把这个由美国领导的会议命名“乌克兰接触小组”,成员由与会国的国防部和军方代表组成,计划每月召开一次线上或线下会议。据美国媒体报道,米利在会上说,“时间不在乌克兰一方”,“战争的结果,取决于这个会议室的各位”。

“武器,武器,还是武器,这是我来乌克兰聚焦的三个领域”,这是4月30日随佩洛西访问乌克兰的众议员杰森·克劳,在结束访问抵达波兰后的记者会上说的话。如果把他的这个表态与上述军援会议联系起来看,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美国的军事介入在大幅升级。有美国媒体统计,战争爆发以来,美国已经从军事库存中向乌克兰调拨了八轮军援。在拜登最近要求的330亿美元紧急援助中,军事援助占204亿美元。

“在乌克兰庆祝东正教节日时,他们来了。当然,他们带来的不是和平。”《经济学人》的这段文字,说的是布林肯和奥斯汀4月24日对乌克兰的访问。那一天,是东正教最重要的节日复活节。选择这一天到访基辅,很难让人相信是巧合。《经济学人》对美国意图的判断可谓意味深长,“美国正在支持这样的理念,即乌克兰不仅能‘存活’(survive),还要以击败俄罗斯的胜利者存在(emerge)”。

毫无疑问,美国对俄乌冲突的态度发生了明显转变。战争爆发之初,美国的意图是保住基辅政权,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有媒体报道,美国制定了协助泽连斯基撤离基辅、组建海外流亡政府的计划。在乌克兰抗住军事进攻后,美国及其盟友提供大量的军事援助,意在让俄罗斯在战场上“失血”,俄乌冲突变成了消耗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消耗战还在继续,但美国已经不满足于此,开始从防止乌克兰失败,转向击败俄罗斯。

结束基辅之行抵达波兰后,布林肯和奥斯汀在一个堆满对乌援助武器和物资的仓库举行了记者会。奥斯汀说:“我们希望看到俄罗斯被削弱到这样的地步,即无法再做出在‘入侵’乌克兰时所做的事”,“俄罗斯已经失去了大量军事能力,我们希望看到他们无法迅速恢复这种能力”。布林肯表示,俄罗斯正在失败,乌克兰正在成功,“我们将继续支持乌克兰,直到我们看到最后的成功”。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及其盟友援助乌克兰的武器,已经从此前的防空导弹、反坦克导弹、无人机等,转向远程重型火炮、坦克、装甲车甚至战机等攻击性装备。这种转变,是乌克兰“反攻”的底气。5月2日,泽连斯基的顾问阿列斯托维奇对媒体表示,由于美国和欧洲国家提供的武器,乌克兰军队将能够在5月下旬至6月中旬之间对俄罗斯军队发起反攻。

对于可能出现的反攻,俄罗斯显然不会无动于衷。

俄外长4月底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通过武装代理人,北约事实上正在走向与俄罗斯的战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俄乌冲突演变成俄罗斯与北约之间战争的风险,正在大幅升级。

5月4日,俄国防部长绍伊古表示,美国及其盟友向乌克兰输送武器,任何装载武器或向乌克兰军队提供物资的北约运输工具,在进入乌克兰境内后都将被视为合法的打击目标。而此前,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曾警告俄罗斯,“如果北约给乌克兰提供军火的补给线遭到袭击,就等同于是俄罗斯向北约宣战”。

截至5月初,俄罗斯的打击目标限定在乌克兰接收军援的武器库。不难想象,如果乌东战事推进不顺,涌入乌克兰的武器援助越多,俄罗斯打击运输线的动机就会越强烈。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北约是视而不见,还是对俄宣战?

另一个引爆点是“越境打击”。4月26日,英国军方高官詹姆斯·希佩表示,乌克兰军队使用西方武器攻击俄罗斯领土上的军事目标是“可以接受”的。第二天,布林肯在参议院作证谈及这一问题时说,乌克兰人是否应该采取越境行动,由他们自己决定。这样的表态,即便不是在怂恿,也是对风险失控的放纵。

关于越境打击的问题,俄国防部回应称,如果出现此类行动,俄罗斯将对基辅的决策中心进行报复性打击(这事实上就是“斩首行动”),“如果俄方发动此类袭击时某个西方国家的代表正在乌克兰决策中心,这不会成为一个问题”。在美国急切希望乌克兰赢得战争的情况下,乌境内是否有或会不会出现美国或北约军事人员,或许不是一个难以猜测的问题。如果这些人中出现伤亡,北约是将其定性为非军事意外,还是直接触发共同防御的北约第五条?

还有一个此前无法想象,但如今正被频发提及的问题,即俄罗斯是否会动用战术核武器。普京在4月27日的讲话中说:“俄罗斯拥有其他国家无法炫耀的多种武器,我们不会虚张声势,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使用它们。我想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这个表态普遍被西方解读为核威胁。但美国密歇根大学学者尤里·朱可夫指出,如果西方国家无视这种威胁,那么俄罗斯领导人可能被迫采取更具决定性的行动。“目前欧洲和美国都有这种感觉,即俄罗斯的报复威胁是空洞的。但我却认为更可能的情况是,如果只是为了让报复威胁看起来更可信,俄罗斯最终将不得不被迫对北约国家采取某种行动。”

俄乌冲突的演变趋势,让美国看到了赢得战争的可能性。任何战争都是政治的延续,战场上的较量与政治上的博弈密切相关。但在如今的国际现实中,两者肯定不能完全画等号。俄乌冲突以何种方式结束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一战、二战那种以惨烈战争决出输赢的方式。而目前美国的操作方式,似乎就是那种“古老”的模式。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带领盟友制裁俄罗斯、军援乌克兰,表面上看有步骤、有章法,而且“效果”还不错,实际上也在走向迷茫。

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斯在《外交事务》近期的文章中指出,俄罗斯在乌克兰军事行动进入第二阶段,意味着莫斯科调低了“成功”的目标,把重点放在巩固对乌东地区的控制,“但奇怪的是,西方在乌克兰的目标并不清晰”。在他看来,绝大多数讨论都聚焦在军事援助,很少有人讨论哪一方必须让步以结束战争。“在与俄罗斯的斗争进入关键时期,大战即将来临之时,问一问应该如何结束战争的问题至关重要。”

关于如何才算赢,英国外交大臣利兹·特拉斯给了个说法,那就是乘胜追击将俄罗斯逐出乌克兰。布林肯在谈到停火问题时说,最终的结果应该由作为主权独立国家的乌克兰来决定。

站在乌克兰的立场上,这样定义“赢”当然有合理性。但也应注意到,这样的表态是政治人物在形势有利于己的情况下的政治性表态,与真正解决现实问题策略是有一定距离的。理查德·哈斯就认为,讨论结束战争,必须考虑俄罗斯“得到一票”(get a vote)。“尽管是俄罗斯做出了战争的选择,但结束战争,不能只看俄罗斯。”

在某些學者看来,俄乌冲突是世界地缘政治的一个转折点,但拜登外交“转”的方向却令人担忧。美国政治学者马修·杜斯(参议员桑德斯的外交政策顾问)认为,俄乌冲突爆发后,拜登政府的外交有可圈可点之处,比如团结盟友、激活跨大西洋关系。但他也指出,这种外交的危险之处在于,可能发展出这个时代的新范式,即决策者简单地挖掘出旧的“我们对他们”冷战模式,将其复活并套上燕尾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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