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山居

冉隆福

大地好像被巨大的绿色棉被厚厚地覆盖着，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

山与山之间就像亲人一样偎依在一起，它们通过弯弯曲曲的像线一样的山路贯穿起来;弯曲的山道又像一条条流动的生命之线穿行在凹凸不平的大山之中;小路的忽隐忽现，使山仿佛有了动感。脚底下是稀疏的碎石，或不留神就会滑倒，但即便摔倒，打个滚儿站起来也没事，因为摔倒在人们看来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路边绿油油的小草是没有经过人工修剪的，只有牛儿路过的时候惬意地啃几下，因而出现高低不平的模样。如果小草上面还有滚动的露珠，就说明是清晨，而露珠消失，那就快到晌午了。

抬眼望去，越过草丛，不远处生长着不同的大樹和相间错落的各种小树，也有浓密的树林。不同树的树叶色彩是不一样的，春天多以绿为主。如果树丛中有的树还在开着花，那就更好看了，有的洁白，有的粉红，在万绿丛中分外显眼，各色的树杂乱地镶嵌在乱石丛中或是土坡上。田地多在两山之间，相对平缓。山上也有田地？有！不信，你看，那边正有一农夫牵着耕牛在山坡上犁地呢，不时还能听到他吆喝水牛的声音。大地上，尤其是下雨过后太阳出来，水汽蒸发，然后散发出浓郁的泥土气息。这种味道谁都说香，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农民对这种味道是会感动的，因为他们一辈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有田地当然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了生机。随着太阳的初升，山坳中的人家，不时会看见人们走出自家宅门，有佝偻着背的，有腰杆挺直的，他们拿着镰刀扛着锄头，或是割草或是挖地。也有小孩把耕牛从牛圈里赶出，到田埂边吃草，有的索性把牛赶到山上，让它们自行走动。昆虫们的叫声为林野带来美妙的音乐，悦耳而动听，然田野间也不全是静。从前天空中常会盘旋三两只鹞子，还有长空展翅的苍鹰，它们打破了短暂的安宁，常会看见母鸡带着小宝贝们迅速躲起来的身影。

随着炊烟升起，蒙蒙烟雾就像一条条带子，从屋顶盘旋飘出，飘荡于山林田野。跟随烟雾寻找，这一定是张某家，不对，应该王某某家开始生火做饭了。果然一到中午，绿草上的露珠早已被和暖的阳光吮吸干净。要是在夏天，即使坚挺的玉米叶子因受不了阳光的炙烤，也会低下头去。当然生命力坚强的小草们也会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虽然这是春天，但到了中午，大水牛已然没有了吃草的兴致，需要找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来微闭着双眼反刍。田野里的人们中午先回家吃饭，略休息一下，又回来继续不停地干起活来，对于他们来说，极少听到“午休”这个词。

下午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人们忙完活，便三三两两地扛着锄头陆续回家。有幸福的歌声，也有嚷叫朋友晚上一起用餐的声音，还有询问明日将去哪里赶集的问话等等。夕阳西下会带来独特的感伤，有对往事的怀念，有因触景生情而对人生的慨叹。但是落日确实很美，阳光夕照在云朵上方，出现一片片绯红的云彩，被称为火烧云。霞光万丈，让人仿佛有进入仙境的感觉。我常去数云层的数儿，这些云层就像大山一样层峦叠嶂，诡谲莫测。傍晚的云往往不像中午和早上的云彩那样流动得快，所以能够静下心来一边遐想一边慢慢地欣赏。

山田、荒坡、迷雾、小道、断崖、野岭、霞光有组织地黏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春天的画卷，画中有那静谧的生命情怀，是博大、是苍凉、是深沉、是空旷，还是流动，都有着不一样的美。早中晚散发出浓郁的野趣，让人感受到自然的伟大，这时我好像已经和它们融为了一体。那错落横于山野的梯田，醉汉似的歪斜小树，稀疏的三两间瓦屋使人穿越时空，看到了深远的古意。

有时在想，要是我能变成一棵树该多好，就可以完全和这山林草木生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