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个“集装箱盲盒”

杰夫·怀斯

在港口“捡漏”的杰克·斯林

在英国最大的集装箱港口费利克斯托附近的Pentalver露天仓库，一台移动式起重机仿佛蝎子扬起尾巴一般，高高举起它巨大的吊臂，然后将吊臂伸向一堆五颜六色的集装箱。起重机抓住了最顶层的集装箱，“哔哔哔”地向后退行，然后“哐”地一声将箱子放在沥青地面上。随后，一名身穿橙色安全背心的工人跪下来，伴随着刺耳的噪音和四溅的火花，锯开了密封箱门的钢螺栓。箱门打开了，22岁的杰克·斯林走上前，向里面看去。他是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留着寸头，戴着一副宽边黑框眼镜。

斯林是一名残值物品买家，他的两人公司“JS货运与货物处理”专门帮航运公司处理那些装满废弃货物的集装箱。他这个行业目前生意兴隆。全球运输与物流公司DSV的北美海空运输部总裁尼尔斯·拉森表示，全球供应链紊乱已经导致大约300万个集装箱滞留在世界各地的港口。

“回收集团有限公司”的总部位于美国密歇根州，该公司的老板汤姆·恩德斯说：“如果货物没有在预定时间内到达目的地，它往往会失去原本的价值。”一旦这种情况发生，有的客户会拒绝收货，还有的客户会直接放弃货物。在任何一种情况下，“航运公司都可以联系像我们这样的公司，以尽可能多地从中获得利益。”恩德斯说。

货物滞留会导致多方面的价值损失：食物及其他易腐烂的东西会变质，电风扇等季节性商品无法在换季前到达批发商手中，用于特定建筑项目的机械装置可能来不及按时运达目的地。而即便货物各方面都完美无缺，但若它的主人没能在仓储费超过货物价值之前收货，它也会变得一文不值。“如果你把一个集装箱放在码头上六个月，你绝不会想看到收费账单——仓储费太可怕了。”英国“皇冠回收公司”的总经理保罗·威尔德说。

自去年4月以来，海运费上涨了一倍多，而集装箱在全球范围内都处于短缺状态，因此航运公司急于收回集装箱好让它们尽快恢复流通。但如果集装箱里都是满的，航运公司就只能干等着。“当货物闲置时，供应链中没有人能赚到钱。”恩德斯说，“我们都是靠运输货物赚钱。”

这就是残值物品买家的切入点。买家会根据集装箱中的商品，要么买下这些货物，要么将货物妥善处理并收取处理费。“我们是解决问题的人。”去年处理了200多个集装箱的斯林说，“我们正在与想要解决问题的航运公司打交道。这些公司希望清空集装箱，并将它们收回。”

很难说全球残值物品回收业务的总价值是多少，因为它太过分散，而且大多数的参与公司都是私人的。在美国，主要的回收公司大约有十家，总部位于休斯敦的Salvex是其中之一，该公司声称其在线市场上有价值52亿美元的商品待售，但并非所有商品都来自回收的船运集装箱，因为Salvex还帮商场清理库存。

获利程度取决于买家如何巧妙转手所获得的东西。当货物一文不值或有危险性时，买家会从处理费中分一杯羹;当货物有价值时，买家便在转售中获利。每个案例都是不同的，这是对买家社会关系、聪明才智和直觉的全新考验。斯林在 Pentalver露天仓库打开的集装箱带有一份清单，上面只写着“日用品（汽车）”。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像‘仓库淘宝大战’。”斯林说，他指的是一档美国真人秀节目。“你知道，有时当你撬开门后，会发现里面的东西与预期的完全不同。这就是一个挑战。你只能想，‘好吧，我可以把這个卖到哪里去？我能用这个做什么？’”

当货物一文不值或有危险性时，买家会从处理费中分一杯羹;当货物有价值时，买家便在转售中获利。

英国费利克斯托港。全球供应链紊乱导致大量的集装箱滞留在世界各地的港口。

集装箱里有一辆标致轿车。

在那个阴雨连绵的下午，微光透过敞开的集装箱门照了进去，斯林看到了答案。那里面放着一辆车龄约有七八年的标致轿车，车上绑着黄色的编织带。车内堆满了衣服和日用品。它的主人似乎要从非洲搬到英国，但随后却消失了。斯林认为，即使没有合法的所有权或钥匙，这辆车也会有一定的价值。他准备把它卖给专门从事此类业务的经销商，并期望从中赚点微薄的利润。

由于世界上90%的货物都是通过船舶运输的，所以几乎任何东西都可能落到残值物品买家的手中。在附近工业园区的办公室里，斯林存放了一部分近期货物的样品：成箱的铝制外卖餐盘、贴有标签的袋装大米、有瑕疵的电动滑板车。他最近还处理掉了一批有问题的乳房填充物。

不久前，他刚收购了一大批快腐烂的南瓜子，以及六吨奶酪。斯林相信他会为他的大米找到客户，因为这种大米是零售包装的，并且通过了卫生部门的批准。南瓜子和奶酪可能会被送去进行厌氧发酵——可产生甲烷供发电厂使用。

英国的残值物品回收业务比美国多得多，因为除了新冠肺炎之外，英国还遭到了另外两个打击：脱欧以及去年3月“长赐”号货轮搁浅导致的苏伊士运河航道堵塞。“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忙碌。”从事该行业45年的威尔德说，“我们完全被滞留货物淹没了。”

不过，正如美国的残值物品买家所说，大西洋西岸的市场正在迎头赶上。Salvex的弃货运输主管本·雷诺兹表示，弃货的数量正在上升，集装箱已经陆续到港，但许多人将拒绝付费。他说，就算是过了圣诞节高峰期，洛杉矶、长滩和其他港口的“噩梦”也不会结束，混乱的情况至少还要持续六个月。

[编译自美国《彭博商业周刊》]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