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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老伙计”

2022-05-18尼克·鲍姆加登

海外文摘 2022年5期
关键词:贝里冰球流浪狗

尼克·鲍姆加登

| 是动物,是家人 |

我是个爱狗人士。我童年时的日记几乎可称得上是一只诺福克?犬的编年体传记。在我眼中,那只小小的?犬身体里藏着一个诗人的灵魂。八年前,我和家人收养了一只据说出生于亚拉巴马州的混种狗。它重约50磅,黑色长毛,脚爪彰显着它的猎犬血统。我的两个儿子在纷乱的犬类列表中选中了它,并给它取名为“冰球”。我们在新泽西公路服务区内,等着那辆北上开往新罕布什尔州犬类收容所的卡车缓缓停下,将车上的冰球接回我们的家。

短短时间里,我们已经接纳冰球为家庭的一员。吾等非犬,安知其意?我们只能通过拟人,模拟它有一套犬类语言,假装它头顶有文字泡泡来揣测它的意思罢了。训练师凯特·佩里将犬类大致分为四类:工作狂、心思敏感的艺术家、理性的思考者和社交达人。但我们心中的冰球可以在四个角色中任意切换。当然我们人也可以。我们给它洗澡刷牙,给它洁齿骨和磨牙棒,邀请它和我们同席安睡。我们还偶尔取笑它为“小疯子”,因为它会因为肚子饿了这样的小事而一根筋地大发脾气。这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没有好好喂它,特别是邻居在电梯里闲聊,说它看起来日益圆润时,两相比较,我们更觉冰球着实小没良心,平白冤枉我等。它又是我们家最温暖的贴心小棉袄,即便是我小儿子那样隔三岔五在学校里惹是生非的混世大魔王,也被冰球的魅力所征服而变得温柔起来。

冰球自己也是个淘气包。它吓唬那些手拿工具的人、步态怪异的人以及头戴帽子、身穿制服或者趿拉着鞋的人。它会从孩子手里偷三明治。有一年感恩节,厨房里突然传来的巨响宣告它将刚出炉的烤火鸡掀翻在地。在收养它之前,我总觉得早晨在公园遛狗的人多少有些古怪,但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早上九点前中央公园的部分区域允许不栓狗链。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绝妙的自由主义实践。狗有太多好玩的事情可做,而它们的饲主不得不跟在后面,时刻准备着为它们闯的祸擦屁股。这些饲主全身挂满宠物装备,口袋里都是擦过狗狗口水的纸巾。他们违反公园规定,视线须臾不敢离开自家爱犬。没有狗的人必须顽强地穿过这些区域。我们还有幸结识了一群在相同时间遛狗的人。他们是宠物行为不干涉主义者。几年前,我们总想着聚一聚,但在疫情下显然是不能了。实际上,因为遛狗这一日常活动,我们见面和深入交流的机会比其他人更为频繁。

这些年来也有小摩擦。有位神似范·莫里森的老先生总是一脸不高兴地站在103号马路边,宛如被栓住的凶狼一般,对任何没有牵狗绳的饲主和他们的宠物大声斥骂。4月的一个晴朗早晨,冰球正在公园里自由地玩耍,被老先生撞了个正着。他大骂我的妻子,她却机敏地回了一句:“复活节快乐!”还有一个弓背遛着一对腊肠犬的男子,在被冰球咄咄逼人的架势吓到后,他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大吼:“你个混球!”我想他是在骂我。

| 救宠困境 |

58岁的托尼·帕加诺是一位积极从事流浪狗援助事业的“大佬”。他在阿尔斯特县的一个苹果农场长大,农场周围常有流浪狗徘徊。帕加诺努力奋斗了几十年,拥有了自己的建筑公司以及一家名为“联结全球”的物流公司。帕加诺的妻子来自波多黎各,那里大约有50万流浪狗。帕加诺访问该岛时,对那些在街道和海滩上游荡的流浪狗颇为在意,于是利用自身优势,着手安排流浪狗逃离困境。有一段时间,公司从加勒比海飞往美国的每轮航班都有狗进进出出。他还培养了自己的流浪狗救援团队,并充分利用其他寄养和收养网络平台。帕加诺家附近的消防站里收留了一只小斗牛犬,他对这只小狗十分喜爱,于是干脆跳过了收容程序,直接将它抱回了家。

宠物,在没有“主人”这一对应角色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被定义为无生命的事物。

救助机构“不放弃任何一只狗”(No Dogs Left Behind)驻波多黎各的一名工作人员认识帕加诺,并向他寻求后勤援助。帕加诺欣然同意,还亲自去肯尼迪国际机场会见机构创始人杰夫·贝里。贝里当时带着九只狗从莫斯科坐飞机回美国。这些狗被视为超额托运行李。“这家伙一来就把一张张20美元的钞票像糖果一样,分发给机场搬运工当小费。”帕加诺谈到贝里时说,“他带了九只狗,每只都有单独的推车。我当时觉得这场面简直看不下去,便主动上前提议接手流浪狗的运输工作。”自此,帕加诺成为了该组织编制外的全球物流总监。

在贝里启程前往他国救助流浪狗之前,我和帕加诺驱车前往泽西市与他会面。由于救助地区存在时差,贝里不得不通宵工作。我们抵达时他还在睡觉。在等他梳洗的时候,一位名叫伊恩·麦克马斯的高个儿年轻人加入了我们的谈话。他来自阿肯色州,是一名摇滚音乐家兼电影制片人。之前,有朋友雇他为知名动物救助者马克·程工作。根据麦克马斯的说法,程试图拍下一些视频诋毁贝里。“贝里有很多对手,”麦克马斯说,“其中有许多自私自利的运营者。”

“救狗英雄”马克·程因寻求马特·达蒙、华金·菲尼克斯等好莱坞名人支持流浪狗救助事业而名噪一时。然而在不久前,《洛杉矶时报》刊登报道,指出马克·程实为“虐待宠物的恶人”。其虐待行为包括雇佣马来西亚屠夫,拍摄他们用喷灯将狗折磨致死的恐怖视频。马克·程否认这些指控,并将其歸因于竞争对手的构陷,他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救助团体之间经常互相诽谤。”此外,他还因其宠物产品涉嫌欺诈而面临刑事指控。或许,“收容”狗变成“救助”狗,能更好地说明宠物狗的困境和人类的“美德”。

据贝里估计,“不放弃任何一只狗”救助机构已经直接或间接地拯救了成千上万条狗,也许还有其它一些动物。贝里表示,机构坚持使用无肉食谱喂养被救助的流浪狗,“我们不认为拯救狗等同于杀死别的动物来养活它们。”靠虫类制造宠物食品的吉米公司有一个生态计算器,可以估算宠物的“碳爪迹”。据该公司估计,冰球这样的小狗,每年所消耗的食物需要超过 50 万加仑水和 5 英亩耕地方能生产出来。

| 爱宠伦理 |

宠物,可以说是一种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并拥有名字的特殊动物。你不会以它们为食。五个世纪前,“宠物”一词最早是用于描述一只作为爱宠、人力饲养长大的小羔羊。很难想象这样典型的家畜没有变成食物,家人也会因为它的死去而万分悲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词被赋予了更多的情感。

19世纪英国开始兴起养宠物狗的风尚,这股风潮强调不以狗的功能性为饲养目的,并与当时盛行的优生理论相呼应,从而开启了更注重个人喜好的养宠新时代。狗不仅可以被驯服,甚至成了可以被设计。

1986年,哈佛大学文学教授马克·谢尔发表了一篇题为《家庭爱宠》的文章,探讨了宠物在家庭里半人半兽的独特身分。他用大量复杂晦涩的理论和佶屈聱牙的表述,阐述了饲养宠物与同类相食等可怕行为同根同源的大胆论断,并由此引发了人们对基督教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小狗狗”听起来很可爱,但从它产生的思想起源来看,也确实是毛骨悚然。宠物,在没有“主人”这一对应角色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被定义为无生命的事物。

对人而言,皮带、项圈等事物,以及拉拽、拖倒、突如其来的暴怒与责备等行为会引起我们的厌恶。而在“宠物”这一可爱名词的背后,实际上也包含着这些令人厌恶的痕迹。前不久,我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将自己的柯基犬恶狠狠地拽到路边,抓起它的后颈大声咆哮,显然,可怜的小狗依本能做了让主人无法接受的事。

你为什么会生气?你不是把它当成家人吗?如果冲上去吃粪便或面包皮的是我儿子,我应该会给儿童服务中心打电话。我还见过一名女士斥责自家狗在泥土里叉开腿打滚:“太不淑女!”我们不允许动物舔我们的脸,也很难接受人类同胞这样做。“人类在尚未弄清楚自己所需食物和如何处理粪便的时候,就早早将狗卷入了人类生活中。”巴纳德学院高级研究员亚历山德拉·霍洛维茨说。她在2019年出版的专著《我们的狗,我们自己》中说,在法律定义和实际生活中,宠物都是财产。人类购买宠物,给它们戴上项圈和皮带,切断它们的尾巴和耳朵,干涉它们的生育,却仍旧将它们视为家庭成员。我们会给宠物购买玩具和床,原谅它们犯下的过失,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它们。有些饲主甚至表示他们爱自己的小狗胜过爱周围的人。有人还对“主人和宠物”的支配关系感到不适,他们更愿意称自己为“父母”或者“监护人”。

“我们喜欢那些看起来像我们或者更接近我们对自己定义的狗。”霍洛维茨说,“如今人们很容易就能買到符合他们理想型的狗,狗的规格和功能等变量是人类可控的。这对动物来说,非常反乌托邦。”

我们父母对待狗的方式与我们不同,我们下一代的养宠方式或许也会发生改变。霍洛维茨说:“也许主宠这样的所有权关系在未来将被限制、被禁止,成为明日黄花。”我们已经在制造可以完全留在室内的狗品种,它们与自然界隔离,就像窗台上的多肉植物。科幻作品中那些颇具个性的电子狗或机器狗也有极大可能成为现实。“在150年后,我们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养真实的狗。”她说。

[编译自美国《纽约客》、德国《焦点》]

编辑:要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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