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时光（组诗）

□剑 东

谁坐在钟摆上

谁就找到了我？再说一次

钟摆并不代表什么

拨动它的人

只是为了拒绝我的诚意

穿过时间针眼儿

今夜的咔哒声挂满荆棘

来吧，让我感到疼

我渴望的疼

咔哒 人这辈子知道哪里疼

咔哒 却不知道疼是什么

咔哒 也许制造出时间的那个人

都说不清楚

刺槐散尽了叶子，刺玫抛舍了味蕾

它们深藏起泪腺

任何语言都无法感知的啜泣

眼泪并非虚构

如果承认落日是一块石头

只有踢碎死亡的调味瓶

才会明白

无畏地活着

活着就真的无味

一个人需要走多久

才能把一场大雪踩成枯叶

如果懂得了停不下来

他就能确认：一个人最大的责任

是从每一步中踢出一个我

并确认那不是我

大雪撒下了种子

需要多少泪水才能发芽

从前有条河

住在上游的人说春水很甜

下游的说秋水宜醉

他们还把芦苇称为蒹葭

曾经住在河边的人

正在用暮色

收走我眼角的沙砾

春水愈远，秋水未至

我只能把河边那棵芦苇

默念成淡青色寂寥

他们在未知处

忽略了今夕与何年

一钩月色从忽略处荡了出来

他们种下的蒹葭

我的芦苇——允许了我片刻惆怅

天空那么大，河流那么长，只有一棵芦苇

还有沉入眼中的一小朵月色

春水太厚，秋水太薄

在河边久站的人都恍惚过，也都明白

错过了就是永不回头

就是夜更深

一颗露珠滴落砸碎了另一颗

我有两颗纽扣

一颗白的，一颗黑的

因为云朵，清晨时解开一颗

黄昏后扣上一颗

借助几根松动的线头

将千重欢喜送去清凉之地

别离啊，给我纽扣的人

已被人间忽视

无需更多修饰和煽情

如果哪天我将两颗纽扣

同时解开或者扣上

那才是万物应有的样子

也不用再担心

为等待种下的君子兰

被生活的曲折篡改颜色

被生活磨薄的人

都有兩颗纽扣

有的袒露着，有的隐藏着

天空那么蓝

真的很蓝

有一颗钉子，叫从那以后

钉在那儿

一个漏洞，一个疤疖

从那以后，钉子开始生长

无声无息和锈蚀

一个是家

一个是它自嘲的玩偶

谁从漏洞走进来

谁就从漏洞走出去

偶然经过的月光啊

在握锤人的手心儿里

攥成了粉末

停不下来。这是真实的

甚至比真实更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