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经》里寻找春天

周樨

阳光从枝叶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心绪随着“思无邪”的语句暗自飘飞……草长莺飞的时节，最适宜捧一本《诗经》在庭院里的槐树下细细诵读。让我们静下心来感受《诗经》的魅力，从先民的生活中寻觅野菜春蔬、鸟兽虫鱼，定格春日里最美好的时光。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春日里的和煦阳光将大地从沉睡中唤醒，把镜头从原野茫茫、水天一色的远方拉到芳草萋萋的近处，赏心悦目的植物便竞相映入眼帘。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行走在暮春的田间，满眼尽是茂盛的麦苗，一片绿意盎然。“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大豆、禾苗、麻麦和大瓜小瓜，寄托着丰收的希望，在农人们期盼的目光中茁壮成长。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早春的桃花在枝头迫不及待地盛放，伴着明媚的春光和“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喜庆气氛，一名女子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桃花的倩影与羞涩的红晕融为一体，映衬着她秀美的面容。“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金色的阳光里，小河静静流淌，水中的荇菜开出黄色的花朵，随着河水的流动摇曳生姿。令人朝思暮想的佳人啊，我是多么想和你共度这美好春光！

葳蕤草叶，田间陌上。在《诗经》中，我们总能看到先民们在春光中采摘野菜的景象。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芣苢就是车前草。农家的女子们在平原绣野上、丽日和风中呼朋引伴，她们“掇之捋之”，用勤劳的双手采摘车前草；她们“袺之襭之”，以自己的衣服为容器，盛满一路上的收获。多么生动有趣的画面！除了车前草，女子们还会采摘莼菜。“思乐泮水，薄采其茆”，她们伸出纤纤素手，一把一把将莼菜采进自己的竹篮。

在热闹的春日，出游活动自然也必不可少。按照郑国的风俗，每逢春季上巳节，便要在溱、洧两河边上举行盛大的集会，以祓除不祥。在《郑风·溱洧》中，我们可以看到郑国的青年男女趁着春日的浪漫时光，在上巳节结伴出游的场面：“溱与洧，方涣涣兮。”“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溱水和洧水浩浩荡荡，女子约男子一同游赏，二人相与戏谑，并以一把芍药相赠。简练的文字中有景、有情，为千年后的读者生动重现了先民们的多彩生活。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两只燕子一上一下，翩翩然飞翔在蓝天之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小鹿欢快地鸣叫着，啃食着原野上的艾蒿。万物生长的季节里，人们内心的感情也在悄悄萌动。“自牧归荑，洵美且异”，美丽的女子从野外归来，将采摘的嫩茅送给心上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蜿蜒的蔓草上，一颗颗露珠宛若晶莹的珍珠，就在这样怡人的环境中，主人公邂逅了美好的爱情。

除了爱情的美好，“诗三百”中还蕴藏着其他真挚的感情。

相传，西周开国功臣召公治理地方时，经常在棠树下现场断案，深得人们爱戴。因此，他去世以后，人们便不再砍伐棠树。《召南·甘棠》中的“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就和这一传说有关：茂盛的甘棠是不能砍伐的，因为召公曾居住于此。我們可以想象，硕大的乔木在春日里长满青绿的枝叶，人们在这棵树下吟咏着古老的诗歌，以寄托对召公的怀念。

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莫过于骨肉亲情。“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常棣（棠棣）”即郁李。这首诗的作者用春日开花的棠棣向我们展示了兄弟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也让我们从朴素的文字中感受到了亲情的温度。

《诗经》中的春天是清雅的，体现了先民亲近自然、热爱生活的审美智慧；《诗经》中的春天是浪漫的，无数美好的感情在春天里萌芽，在纯朴的心灵中生长；《诗经》中的春天更是鲜活的，它保存了中华民族关于季节的历史记忆，把生活的细节织入歌谣，于后人的口中传诵。

千百年来，充满希望的春日从未失约。当又一个春天来临，让我们重新拿起《诗经》，透过薄薄的书页与厚重的民族史诗相遇；让我们走出家门，借用历史的目光重新感悟身边的生活；让我们跨越时空，与先人的记忆相逢，奔赴一场与古典之美碰撞的春日之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