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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域与重建

2022-05-07川木

诗歌月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德勒引号木叶

当今诗坛,木叶以其颇具异质性的呈现方式,拓展了诗歌的可能边界。木叶所做的工作,借用德勒兹与加塔利在《千高原》里的说法,就是在日常重复的音调中通过即兴演奏的解域化,从而恢复诗意表达的差异性与自由度。

木叶总是将其目光投向日常生活场景,这些场景承载着物理的或精神的、世俗的或象征的辖域化意义,然而,一旦将这些场景限制在某一视域内,其悖谬与张力就呈现出来。比如,在《尚有争胜之心,这让我羞愧》一诗中,诗人在鑫拓大厦顶层“看”到的是:餐厅里新鲜鹅肝、红橘子、青天的蓝花翎,以及数字电视里层出不穷的画面,紧接着,诗人“看”到的是:“大厦内外,令人窒息的,缓慢、近乎‘永动’的/‘上班’和‘下班’……”这些流动的场景,其实都是人类的再生产方式。在这里,食物才是真理,才是争胜之心的资本。诗人之所以感到羞愧,是他揭穿了那些被加上引号以及未被加上引号的词语的悖谬之处,从而赋予这些词语最本源的生成活力。

但是,解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时更是一种冒险。在《西风中,附近的银杏……》一诗中,诗人借助祈使句“你认真听”,通过视域与听域的交融呈现,深刻揭示了作为个体的银杏树叶的孤单。它们努力在同一性中保持差异性,又本能地、不可抑止地彼此呼唤,在差异性中寻求同一归属。这两种努力如此悖谬又如此合乎常理,然而都難以通过自身得以实现。最终,它们都被迫落下来,一只隐藏的命运之手解除了所有的努力。唯有命运不可抗拒,这命运不是被层层叠加其上的文化和历史意义,就其本质来说,只能是自然节律;投射到诗人身上,就是时间的不可逆转、死亡的母体特征。

与德勒兹的辖域化、解域化、再辖域化不同,木叶在对视域场景解域的同时,重新建构了场景的视域意义。在《鸟鸣》一诗中,散坐涧前的人所面对的是:梧桐的新叶和陈旧的鸟鸣。如何打破这一矛盾场景?木叶借助诗中的叙述者告诉我们,“这鸟鸣需重新打磨、上色,可参照安徽乡下的古法。”紧接着,我们看到的似乎是庄周梦蝶的改写版本:“一十三只外省飞来的/蝴蝶,轻立/涧石,双翅酡红。/扑入流水,青萍冶荡荡。”正是通过这些蝴蝶的“重新打磨、上色”,那陈旧的鸟鸣变得新鲜而灵动起来,“鸟音杂沓,/逐渐满上来。”诗歌到此,似乎完成了一次对鸟鸣解域与重建的过程,同时也完成了一十三人与一十三只鸟的对视与投射过程。然而,我们必须小心,木叶在这里为我们限定了一个前提——“来自各有区别的一十三省,又怎样?”“一十三省”是一个有所暗示的专有名词,杂沓的鸟声本来应是有差异的,但此时又“满起来”,一个“满”字,又解除了鸟鸣的差异性和独立性。这一更为深刻而残酷的悖论,才是木叶所要揭示与重建的真正意义。

最后,我要指出的是,木叶诗歌中的分行和断句颇有特色,既有凸显阻隔效果的现代技法,也有借鉴中国古典词曲的创作手法,也正因此,诗坛有“木叶体”的说法。读者诸君不可不察。

川木,安徽霍邱人,现居北京。诗歌及评论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芳草》等。出版有诗集《谁能把一朵玫瑰举过天空》、诗文集《交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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