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界众议“清朗”行动

杜迈南 冯刚

3月17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就2022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有关情况举行新闻发布会。2022年国家网信办将开展“清朗·MCN机构信息内容乱象整治”专项行动，聚焦影响面广、危害性大的问题部署十方面重点任务。具體包括打击网络直播、短视频领域乱象，整治信息内容乱象，打击网络谣言，整治暑期未成年人网络环境，规范网络传播秩序，算法综合治理，打击流量造假、黑公关、网络水军等;督促重点网站平台建立MCN机构分级管理制度，通过平台MCN机构入驻协议，明确MCN机构信息内容业务活动标准和责任，加强日常监管，定期开展培训，加强信息披露，建立专门举报受理渠道，强化违规处置。针对此次行动，包冉、李志华、马中骏、谭鲁民、王兆楠、余飞、尹鸿等影视行业知名人士接受了《综艺报》专访，分享了各自感受。

加大网络造谣、传谣行为惩治力度

包冉  中国通信标准化协会互动媒体标准推进

委员会·数字文化工作组组长

国家广电总局科技委网络视听专业委委员

“清朗”系列专项行动，我比较关注的是第三条，“打击网络谣言”专项行动。网络谣言是网络环境的公害，更是顽疾，但越是难治理，越要大张旗鼓地拿出实际举措。

治理网络谣言，需从正反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是正向，即这次提出要建立网络谣言的溯源机制。对于各平台来说，相信以现有的技术水平，只要下定决心解决，这应该不成问题。对于这次治理，希望各方都能充分重视起来，治理举措要落到实处，不能一阵风后又放松下来。另一方面要反向思考，网络谣言能否快速传播，其实是挑战官方的正面回应速度、效率和准确度。我们的政府有着很强的公信力，对于人民群众关切的事件和信息，官方应该在权威发布渠道予以准确、高效、高频回应。这三点都要做到，三者的顺序也不能颠倒。

要想治理网络谣言，不仅要加强对平台的监管，建立溯源追查机制，更要加大网络造谣、传谣相关行为的惩治力度。只有多管齐下，相辅相成，才能更好地清理网络环境。

此次“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对MCN机构的治理，也是我比较关注的领域。MCN机构对信息内容业务活动影响巨大，它的活动是否规范，直接影响互联网信息呈现的健康与否，也直接关系网络生态状况。随着行业发展，目前某些头腰部网红和MCN机构已经形成强大影响力，他们对全网舆情的调度能力、塑造能力，早已不再局限于经济领域，而是渗透到社会各个层面。对于其中乱象的治理需要体系化、体制化重构。

在大规模流水线作业，以及高智能化、机器化、程序化分发的基础前提下，MCN机构对全网流量的收割、对舆情的塑造，都会起到很多不可确定的作用，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不能一概而论。分级管理制度可以避免管理混乱和“一刀切”，更加有利于实施数字管理、智慧管理。

“清朗”行动将带来实质性的行业转变

李志华  湖南广播电视台娱乐频道党委书记、总监，

芒果 MCN 创始人

作为广电MCN机构行业的一员，我对今年的“清朗”行动保持高度关注。对比2021年对娱乐圈、“饭圈”乱象等的专项治理，今年的“清朗”行动首次明确了对MCN机构的管理和整顿，这一操作会为行业带来两个实质性转变：第一，明确需要管理和治理的群体。今年的专项行动把MCN机构专门点出来，实际上是对行业中新兴的公司和运营模式的规范管理，也能够更有效地遏制和清理不良信息，是促就网络环境和谐的重要环节。虽然此次整治还没有达到设立相应法律法规的层面，但无论是机制上、管理上还是监管上，都已经明确相应的责任和实施方式。

第二，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行业管理与警示作用。在行业内，有些MCN机构为了发展，会大量签约主播、达人。在面对主播和达人签约机构信息需要公示的监管时，机构必然会考虑一些中小主播、运营人员的不良行为带来的惩罚风险，也会更加严格遵循相关规则，提升管理能力。 而通过“清朗”专项行动，一些浑水摸鱼的网络主播及不太合规的MCN机构，将会暴露在公众视野中，本次行动同时起到了对从业者的警示作用。

纵观十个专项行动，源头管理及平台责任贯穿始终，与防止问题反弹一起成为锚点，加强日常监管则是保障行业健康发展的重要手段。同时，此次“清朗”行动在“打击炒作”“限制三俗”“督促分级”等方面加强管理动作，明确活动标准与相关责任并进行信息披露，整顿行业良莠不齐的现状，对整个MCN行业发展是实质性利好。

广电MCN在此次行动中同样有着自己的职责和任务。今年的专项行动中，广电MCN应突出媒体本位，紧抓媒体MCN特质，深化内容能力建设，严把导向关，追求高品质。广电MCN可以通过严格落实三审责任制，积极参与构建绿色流量生态;加强理论与实践培训，提升MCN机构全员的思想认识水平和媒体责任意识;不断提升创新能力，持续优质内容输出，不断锤炼自身业务能力，加强思想阵地建设，为观众提供更加丰富而优质的精神食粮。

在全力配合此次专项行动的同时，首先希望相关部门未来能够继续加强平台管理，压实入驻制度。督促网站平台建立MCN机构分级管理制度，通过平台MCN机构入驻协议，明确MCN机构信息内容业务活动的标准和责任，加强日常监管，强化违规处置。

其次，加强政府监管，出台具体规范。进一步明确标准，画出红线，严禁MCN机构造舆论、蹭热点，严禁MCN机构为牟利打造“网红儿童”，严禁MCN机构操控旗下账号虚构关注度、浏览量、评价评分，严禁MCN机构批量发布同质化内容，歪曲事实真相、误导公众等。

第三，加强社会监督，加强信息披露。以适当方式公布入驻MCN机构及旗下账号的名单，在账号信息页面展示该账号所属MCN机构名称，建立专门针对平台入驻MCN机构的举报受理渠道，全方位接受网民的监督。

期待严打流量造假，恢复市场公平秩序

马中骏  慈文传媒创始人、首席内容官

整体来看，十大重点任务中的每个重点任务都是目前行业急需解决的问题。系列专项行动能够更高效、更准确地将其解决，给大家最真实、洁净的网络环境。

这其中我重点关注的是打击流量造假、网络水军等内容。如果能够有效打击这些行为，对改善网络舆论环境，恢复公平的市场秩序有很大帮助。

近年来，影视行业深受流量造假和网络水军等行为的影响，出现了优秀内容遭遇“黑粉”冲击，网络水军操控风向进行有目的引流等情形，影响了观众的选择，同时造成行业评价体系失真，对影视从业者的创作方向也产生一定影响。

漂亮的数据，可以带来广告、代言和投资。当数据造假遍及各处时，这条巨大的利益链就成了无底洞，不停吞噬不明情况的人;而这些被数据蒙在鼓里的人，其实是最大的受害者。

收视造假、流量造假等造假行为是“毒瘤”，如果不除，影视行业特别是电视行业一定会被摧毁。因此，行业一定要建立相应的造假处罚机制，探索使用技术手段发现造假行为，并用相应机制對造假人员进行处罚。譬如，是否可以使用大数据征信系统，对数据造假依情节轻重，列入信誉机制中并进行相应处罚。

影视从业者也可以从自身所处的不同环节配合此次专项行动。像平台可以通过技术，从源头治理刷量问题，展开传播方面的治理，防止黑灰产业刷量刷粉等行为。剧方在影视剧制作的各个环节严把质量关，严格按照相关法规和合约中规定的范围、标准、要求，诚实守信，规范自身经营行为，遵守社会道德，遵守公序良俗，共同营造良好的行业发展氛围。

优化互联网平台算法机制，提升主流媒体传播权重

谭鲁民  山东广播电视台数据舆情中心主任、

齐鲁网总编辑

近年来，随着广电融合发展的不断推进，广电MCN逐渐成为网络平台的新兴势力。我们山东广播电视台闪电MCN—Lightning TV作为广电MCN中的代表机构，对于2022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提出的十大重点任务始终保持关注。其中的“清朗·打击网络直播、短视频领域乱象”专项行动、“清朗·2022年算法综合治理”专项行动和“清朗·打击流量造假、黑公关、网络水军”专项行动更是我们关注的焦点。

我们重点关注这三项行动的原因是：第一，非理性直播打赏行为确实存在，特别是极具欺骗性的诱导打赏行为，容易激起网民攀比心理，产生更大的社会风险;第二，不合理的平台算法规则，不仅会带来“信息茧房”“算法歧视”等问题，更会无底线迎合用户“审丑”趣味，消解权威媒体优质内容对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积极作用;第三，“网络水军”运营成本低，操作方式隐蔽，刷榜控评、抹黑竞品等行为极易混淆视听，误导公众，扰乱正常的网络秩序。

我建议各大互联网平台能够进一步加强用户数据保护力度，提升个人信息安全保护等级，适时向中央网信办、公安部、工信部等部门报告网络安全、数据运用情况;建议各大互联网平台适时取消算法、兴趣、搜素引擎、热搜等不合理排序方式，优化内容共享开放机制，摒弃“算法共谋”“大数据杀熟”。同时希望各大互联网平台不再以市场、公关行为参与平台信息传播服务;各大互联网平台不再出现恶意屏蔽网址链接和干扰其他企业产品或服务运行等场景;希望在算法上增加主流媒体内容权重，规范信息来源，输出更多正能量内容。

作为主流媒体的MCN机构，广电MCN具备极强的新闻媒体属性，对内容的权威性和真实性有着天然追求。因此，在和社会化MCN在相同赛道上奔跑的同时，广电MCN还可以被视为协助互联网平台开展行业治理的一个个单元，能够协助平台方维持赛道的“洁净”。

广电MCN从业者也可以通过多种举措配合此次行动，如制定严格的运营管理规范和分级管理制度;谨慎把关账号注册、认证、签约、运营及审核等全流程;对相关功能设置、带货、直播等行为进行严格约束和限制，杜绝一切诱导未成年人打赏、售卖虚假产品及其他违规变现行为;针对短视频内容创作，制定详细的内容采制和审核规范，做到流程缜密，把牢关口，不越底线，践行媒体责任。

有关部门可以通过行政指导，促进优化各互联网平台算法和兴趣排序机制，让主流媒体导向正确、制作精良的内容拥有更多传播权重，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希望相关部门能够持续强化互联网领域的反垄断，严厉打击利用平台规则、数据、算法、技术实施垄断行为的风险。在原有基础上持续细化互联网领域法律法规、规范性文件等，为平台发展划界立规。

充分发挥桥梁纽带作用 共建共享“清朗”网络空间

北京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在北京市广播电视局指导下，始终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全面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和十九届历次全会精神，立足北京全国文化中心和网络视听产业高地的独特定位，广泛凝聚长视频、短视频、直播、融媒体等网络视听领域各类机构主体，贯通网络视听产业链上下游，坚守正确方向，聚合优势资源，提升服务能力，积极推动北京网络视听业创新融合高质量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网络空间是亿万民众共同的精神家园。网络空间天朗气清、生态良好，符合人民利益;网络空间乌烟瘴气、生态恶化，不符合人民利益。近年来，自媒体“黑嘴”等网络水军为谋求不当利益，通过发帖、爆料等方式恶意占用网络公共资源，大肆进行恶意举报、故意抹黑，煽动制造网络舆情，给企业健康发展和社会稳定造成了不良影响。近日，国家网信办有关负责同志介绍了2022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情况，并部署了打击网络谣言等10个方面重点任务。此外，去年启动的“清朗·互联网用户账号运营专项整治行动”和“清朗·打击流量造假、黑公关、网络水军”专项行动还在持续推进。国家网信办“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充分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网络生态治理工作的高度重视。北京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坚决支持“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将动员引导各会员单位从自身做起，坚持问题导向和底线思维，查摆问题隐患，自觉维护“清朗”网络空间。

一是充分发挥桥梁纽带作用，强化行业自律。协会将在北京市广电局的指导下，系统研究“清朗”系列行动的部署要求，统筹协会资源，制定有针对性、可操作性的工作方案，引导会员单位旗帜鲜明坚持正确政治方向、舆论导向和价值取向，进一步增强责任意识、大局意识，不断巩固壮大主流思想舆论。

二是强化导向引领，压实会员单位主体责任。协会将研究发布行业倡议，引导会员单位主动压紧压实主体责任，坚决抵制违法行为，杜绝不良信息传播扩散，坚决打击网络恶意营销账号，同时不断丰富壮大优质网络视听内容供给，让主旋律正能量充盈网络视听空间。

三是坚持久久为功，构建完善长效工作机制。协会广泛吸纳了各类网络视听机构主体，更加有利于引导全行业众志成城、凝心聚力谋发展。协会将认真总结专项行动的工作经验，把创新思路和举措提炼固化为常态化机制，进一步健全完善行业自律机制，围绕网络空间治理、网络法治建设等主题，策划开展系统化专业培训，不断提升协会工作的实效。

治理“網络水军”乱象应多管齐下

余飞  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常务副秘书长，上海悠闲影视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执行董事

在2022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十大重点任务中，打击流量造假、黑公关、网络水军专项行动和影视行业关联最为密切，因为影视行业是流量造假、网络水军的直接受害者。

今年的“清朗”行动聚焦互联网行业中影响面广、危害性大的问题，提出的十大重点任务都很重要，很多内容涉及百姓的日常生活，希望今年的针对性行动能够解决大家的烦恼，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

流量造假、黑公关和网络水军对影视行业造成的危害，我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已经多次表达过自己的看法。演艺人员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这种关注恰恰让立足于“流量生意”的水军看到牟利空间。电影、电视剧、音乐等作品的口碑与成绩，关联着产业链上下游巨大的利益，“粉丝数”“热度值”“播放量”“观众评价”等指标的背后，往往会出现“网络水军”的身影。

黑公关、网络水军的出现，直接造成影视行业评价体系的崩坏。当评价数据被污染，如何界定一部作品的优劣并为观众和投资者提供参考，就成为行业需要面对的难题。

怎么解决流量造假、黑公关和网络水军问题？一是要抓典型，通过从严从重、能够伤筋动骨的处罚，打击一批相关从业者，为今后的行业净化树立一个标杆;二是通过立法等形式，将打击相关产业的行动和行为常态化，防止死灰复燃;三是规范建立一个科学的评价体系，由专业的人点评专业的领域，通过实名形式，让点评者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进而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沟通环境。

国家广电总局推出节目收视系统——中国视听大数据 （CVB），让行业看到了收视率造假问题是可以得到有效解决的，相信客观的影视作品口碑体系也能够顺利建立。如今，随着影视大环境的变化，流量造假、黑公关和网络水军现象在影视行业有所收敛，更多创作者和播出平台开始将精力放在作品上。我相信随着更多质量过硬的影视作品的出现，黑公关和网络水军的市场空间将进一步缩减。

要从治理行动渐渐成为常态的法规治理

尹鸿  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与2021年“清朗”行动相比，本年度的“清朗”行动除了继续针对网络水军、黑公关、流量造假、算法滥用、未成年人网络环境等问题采取专项行动，还将网络直播、短视频领域的各种乱象纳入重点治理范围。

互联网是在技术平台下产生的虚拟空间，这个空间受到技术、利益、权利，甚至人的无意识心理等各种复杂动因驱动，所以出现了一些乱象需要我们去治理，也有很多顽疾必须要解决。

“清朗”系列专项行动，一方面是倡导网民文明上网;另一方面主要还是向平台施加压力，促使他们担负起责任。要想实现网络环境的公平、透明、有序，平台需要加强日常的监听、监看，建立起溯源机制。技术在不断演化，对图像、直播的识别功能都在逐渐优化，相信同样可以推动治理技术的发展，把相关制度逐渐建立起来。只要有压力、有需求，平台在技术层面是能做到这些的，可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但是应该可以让网络环境实现相对“清朗”。

网络环境的治理不可能一蹴而就，很可能解决了旧问题，还会不断出现新问题。所以，怎样把运动式的治理变成法规治理，借助更完善的法规依据来治理，更加值得我们去思考和研究。同时，我们也要注意过度治理带来的互联网活力消失等负面作用。

我们要一边治理，一边更多地分析研究，通过查看效果，不断审视之前的做法是否恰当。尤其很多网络现象是新事物，治理也是新任务，如何治理需要各行各业不断探索，在互动沟通中找到相对合理的方式。

本年度“清朗”行动跟影视行业相关的，可能更多在于流量造假和网络水军部分。经过持续治理，现在的数据造假、流量造假问题其实已经得到一定缓解。各大平台的数据都越来越透明可查。但是网络水军采用的新方式层出不穷，治理起来非常困难。

现阶段，遏制水军之间互相攻击、谩骂是有可能的，但要杜绝难度很大。我们还要更多地研究规则，而且要把监督日常化，包括惩罚规则、处理规则的制定，以及标准的一致化。我之所以一直强调法制化、法规化管理，是因为只有在法治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相对一致和统一。如果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平台而异，那么执行起来的成本会非常高。只要不断摸索经验，调整措施，相信网络平台能在保持创新活力、用户活跃的同时，走上健康有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