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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性舆论监督:媒体参与社会治理的实践路向
——以第32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获奖作品为例

2022-05-05张凌微

中国广播 2022年6期
关键词:建设性新闻奖舆论监督

☉ 张凌微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完善社会治理体系,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提升社会治理效能。①建设性舆论监督是主流媒体参与社会治理的重要途径,体现了媒体服务及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责任担当。2022年,第32 届中国新闻奖首次单独设立“舆论监督报道”奖项,释放出鼓励加强舆论监督报道的积极信号。本文选取该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获奖作品作为研究样本,分析当前主流媒体开展建设性舆论监督的特点和趋向,进而探讨建设性新闻未来的行动方向。

一、建设性舆论监督的内涵阐释和实践意义

建设性舆论监督在中国并非新近出现的概念,基于舆论监督概念业已形成的理论共识,建设性舆论监督研究侧重于对“建设性”的界定。总的来说,对“建设性”的理解主要包括三个层面:其一,“建设性”作为一种价值取向,是舆论监督的基本立场和工作原则。媒体开展舆论监督是党的新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建设性建构体现在服务党和国家的工作大局上。其二,“建设性”强调的是舆论监督对社会建设的促进作用。传播学理论认为,监测环境是大众传媒的重要社会功能,舆论监督是社会运行的控制机制之一。在社会治理语境下,舆论监督作为“发展目标的推进器、公共权力的制衡器、社会压力的缓释器”②,其目标是为社会稳定和发展创造条件。其三,“建设性”作为一种报道方法,需要持有积极态度、提出解决方案。舆论监督不仅要揭露社会存在的问题,也要指出解决问题的途径。也就是说,“舆论监督不仅意味着批评,同时也包含着对事物的正确评价和建设性意见”③。

近几年,聚焦解决社会问题的建设性新闻成为全球新闻实践的一股潮流,也在我国业界和学界引发广泛讨论、形成共振,为中国媒体在转型发展中重塑自身社会角色提供了新的思路。其中,舆论监督既是建设性新闻理论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实践的重要形式,尤为值得关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舆论引导和舆论监督是社会主义新闻事业的两大功能。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中,建设性新闻实践正在成为媒体、政府、公众共同参与的社会治理行动。在此背景下,提倡并加强建设性舆论监督,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然而,在技术发展、社会转型、治理变革、媒体融合等背景叠加的环境中,建设性舆论监督在具体操作上还面临诸多挑战,需要主流媒体在参与治理的实践中不断探索。

二、建设性舆论监督的样本分析

中国新闻奖是全国优秀新闻作品最高奖,每年评选一次。自1991年首届评选以来,每年的中国新闻奖获奖作品中都有一定数量的舆论监督报道。根据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简称中国记协)公布的信息,第32 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奖项的参评作品共63 件,最终有16 件作品获奖。作品自述中频频出现的“开展建设性舆论监督”“富于建设性”“建设性角度”等表述以及报道实际呈现的建设性特征,都反映了主流媒体开展舆论监督的理念更新和实践创新。

表1:第32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获奖作品

(一)聚焦治理问题

建设性新闻的核心是着眼于解决社会问题。从内容题材来看,本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获奖作品涵盖经济、民生、农业、教育、医疗等多个领域。这些报道所关注的主要领域,既涵盖党和国家高度重视的“国之大者”,也涉及群众普遍关注的衣食住行。比如,新华社《“东北黑土保护调查”系列报道》、江西日报《上饶市信州区沙溪镇白石村百亩田撂荒——高标准农田竟种不了田》反映的粮食安全问题,事关“端牢14 亿中国人的饭碗”的国家战略;人民日报《“会后探落实·四问校外培训”系列报道》关注的“双减”政策落地,牵动着全国中小学生家长的心;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聚仙饭店坍塌事故,调查出了什么问题?》、经济参考报《敦煌防沙最后屏障几近失守》所报道的环保、安全等问题,同样与人民生活和公共利益息息相关。可以说,这些作品敏锐地抓住了国家和社会治理中的热点难点,通过报道促进问题的解决和冲突的化解,高度契合建设性舆论监督所内含的价值理念。

(二)促进多方参与

参与性是建设性新闻的重要表征。建设性新闻倡导的参与,既指媒体自身从旁观者到参与者的角色转变,也指向媒体提供公共平台和空间,促进公众参与。“在建设性新闻的理念中,新闻的接受既是一个参与式的新闻循环传播过程,也是一个对话式的意义协同生成过程。”

社会治理提倡多元主体共建共治共享,这与建设性新闻的参与理念相互呼应。媒体深度融合为“参与”的实现提供了基础。本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的大多数获奖作品,从问题线索的发现、问题原因的调查、话题讨论的展开到解决结果的跟进,报道全过程都是基于全媒体展开的。比如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揭露“抽血验子”的黑色利益链》等多篇报道的线索来自网络爆料,调查过程中也大量运用了微信群、QQ 等新媒体渠道。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多地清洁取暖被指“一刀切”:禁柴封灶致部分群众挨冻》首期报道播出后,通过央广新闻热线继续接收群众反映的类似问题,记者持续跟进问题解决的进展。华西都市报《“店招用了‘青花椒’竟成被告”系列报道》采用立体化融媒传播,在报纸及其新媒体客户端推出20 余篇深度图文、现场直播、短视频等产品,全网阅读量超2 亿次。

(三)融入情感连接

建设性新闻主张在新闻生产中运用积极心理学策略,通过积极的报道视角和叙事手法激发受众的正向情感体验,以此弥合社会分歧、促进社会和谐。随着新闻业的情感转向,在新闻生产过程融入情感参与,与受众建立情感联系,日渐成为一种新的行动逻辑。本届中国新闻奖“舆论监督报道”获奖作品的脱颖而出,不仅源于对重大社会议题的关注和报道,也在于建设性新闻所倡导的情感元素的应用。比如,本届获奖的北京广播电视台《向前一步》栏目定位于媒体深度参与基层社会治理,跳出传统意义上的观察者角色定位,以监督者、解决者和服务者的身份全程介入。该栏目播出的《中轴旁的安居梦》这期节目在前期准备中,记者历时一个多月与钟鼓楼周边居民多次深入沟通,直至居民把记者当成无话不说的邻居。节目中,沟通过程虽然有质疑、争论,但不以展示激烈的矛盾冲突吸引眼球,各方参与者始终以推动问题解决展开交流。栏目开播4年来,推动近200 个城市治理难题得到解决。在此过程中,媒体成为社会治理共同体中的重要参与者,以实际行动彰显了“善治”价值。

(四)凸显发展视野

未来导向也是建设性新闻的显著特点。相对于传统新闻将关注点放在当下,建设性新闻更倾向于面向未来,即在传统新闻要素之外进一步追问“然后呢?”(What now),并提出如何达成这种未来的具体方案。即便是舆论监督报道,也仅仅是用简单的事实性陈述进行揭露和批评,而最终是要提出有针对性和启发意义的解决路径。比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获奖作品《聚仙饭店坍塌事故,调查出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报道事故报告披露的调查结果,从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违建过程中的长期隐患、有关部门的监管责任、农村自建房的复杂背景等方面进行全面分析。特别是针对此次事件的教训和启示展开讨论,为如何防止类似问题再次发生提供了深入思考和解决路径。农村经营性住房如何实现规范管理,而又不“一刀切”进而卡死?现实中熟人社会与严格监管之间的矛盾怎么去解决?如何完善相关制度规定?节目中,主持人的层层追问从更深层面提出反思,展现了建设性舆论监督对“下一步要做什么”的关注。

三、建设性舆论监督的行动方向

建设性新闻的关键在于实践。当前,以建设性理念开展舆论监督,已经在主流媒体中形成共识。在各媒体发布的2021年社会责任报告中,建设性舆论监督被广泛提及。比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提出加强建设性舆论监督力度,人民日报社表示其刊发的深度调查报道发挥了建设性监督作用,新华社通过持续做好建设性舆论监督报道推动相关问题解决。可见,建设性舆论监督已经成为主流媒体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指标,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建设性舆论监督仍面临不少现实挑战。在未来的实践中,可着重考虑从以下三个维度寻求突破。

(一)治理与融合:明确善治目标

媒介化概念描述了媒介与社会各领域彼此交织形塑的过程。媒介化治理视域下,治理逻辑和媒介逻辑的双重遵循是讨论媒体参与治理的起点,为新时代的建设性舆论监督提供了一个具有启发性的视角。一方面,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把舆论监督作为党和国家监督制度的组成部分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另一方面,作为国家顶层设计的媒体融合,从一开始就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总目标的有机组成部分。“加强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被写入党的二十大报告。从这个意义上说,媒体融合不仅是一个传播命题,更是一个治理命题。“以新闻传播为核心的社会信息传播体系与以政务信息传播为核心的国家与社会治理体系趋于一体同构”,是建设性舆论监督的现实背景。因此,把舆论监督置于中国治理语境与媒体融合发展中去思考,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发掘建设性新闻的本土化价值,认识新闻业在推动构建美好社会方面的积极作用。

具体而言,建设性舆论监督应当以“善治”为目标。媒介善治的“善”,既指向“公共善”的价值追求,也内含“善于治理”的能力要求。首先,要坚持建设性原则,推动社会向善向好发展。要把握舆论监督与正面宣传的有机关系,充分认识到两者虽然侧重点不同,但出发点和落脚点是一致的。其次,要拓展边界,以大融合思维在更广泛的领域彰显建设性作用。在国家战略的引领之下,四级融合的全媒体传播体系构筑起新的治理场景,成为连接线上线下的新型治理平台。主流媒体应当突破传统的信息传播功能,不仅要通过新闻报道反映和揭露社会问题,更要成为数字化社会的连接者和服务者,为引导舆论共识、化解社会风险、提升治理能力提供平台和支撑。此外,还要强化问题意识,致力于解决实际问题,将传播效能转化为治理效能是媒体参与治理的操作要点。建设性舆论监督应当重点关注社会治理中的热点、难点,在传递信息、反映民意、促进协商过程中提供具有建设性意义的解决方案。

(二)积极与参与:强化治理行动者意识

在媒介化治理的新语境中,建设性新闻的核心议题是如何定位媒体的参与角色,即媒体在社会治理中所处的基本位置及参与社会治理的实现方式。从“管理”到“治理”的理论发展和政策导向,为媒体的参与主体身份提供了思想支撑。国家治理体系的构建,则为媒体参与治理提供了制度保障和实践场域。

为了更好发挥社会治理的主体性功能,助力社会良性运行、有序发展,主流媒体开展建设性舆论监督要做好认知调适,从三个维度认识自身的治理行动者角色。一是公共事务的参与者。作为参与主体之一的媒体要主动介入不同层面的治理过程,从旁观的记录者转变为社会问题的发现者、公共议题的发起者、现实矛盾的协调者,推动社会问题最终得到解决。二是公共对话的组织者。社会治理必然涉及多主体之间围绕公共议题展开沟通和交流,以求形成有效的社会对话,进而达成共识。三是协同共治的促进者。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是中国社会治理的鲜明特征。多元主体间协同性的建立,依托于信息传播过程中话语权利资源配置的调适。其中,媒体是社会转向多元治理的核心协调力量之一,可以通过技术赋能激发公众参与,促进主体之间的联动与合作,形成协同治理的动力。

(三)连接与协调:定位场景适配

稳定与发展是社会治理的主题。风险社会背景下各种矛盾和问题交织叠加,加之技术演进不断变革现有秩序,互联网成为影响社会发展的最大变量,诸多不确定因素对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形成较大挑战。建设性舆论监督如何依托媒体深度融合,准确对接和介入社会治理的具体场景,有效提升社会治理效能?这也是一个关系舆论监督实际效果的关键问题。

治理下沉与风险应对,为建设性舆论监督寻找新的发力点提供了思路。一是嵌入基层治理。基层社会治理的要素多元且变量复杂,存在不少现实难点,亟待通过重建技术框架、传播秩序和沟通机制,强化系统连接。县级融媒体中心作为基层治理界面,通过“新闻+政务+服务”融合模式嵌入社会网络,集党政舆论阵地、社区信息枢纽、综合服务平台于一体,助力基层社会治理。在政策沟通、社会整合、民生服务、矛盾化解等场景中,建设性舆论监督都可以找到用武之地。二是应对重大风险。建设性新闻理念和实践的介入,为媒体在重大突发事件中疏导公众情绪、凝聚社会共识、防范群体极化行为提供了可行性。比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报道中,主流媒体形成从问题揭露、督促反馈到公开整改情况的舆论监督“闭环”模式,及时回应社会关切,推动解决实际问题,有效增强社会团结抗疫的信心。在应对危机、化解冲突、服务公共安全治理方面,建设性舆论监督可以发挥作用的空间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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