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南方写作”以及幻想文学的可能性
2022-04-30梁宝星
一个青年小说写作者去谈“新南方写作”无疑是充满幻想与憧憬的,我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接受广府文化教育,对南方有着无可替代的情感,南方的一水一木,南方的都市和海洋,南方炙热的夏日与潮湿的空气都深深刻印在我的文字里。这里将撇开大多数的理论观点,纯粹从个人的角度谈“新南方写作”以及幻想文学。
珠江文学创作基地授牌仪式活动期间,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著名批评家蒋述卓老师以《新时代背景下的广州文学》为课题,提及了新南方概念的地理范畴。蒋述卓老师的意思是,新南方这个概念是为了跟江南一带区别开来,避免在提及南方的时候大家首先联想到江浙沪,联想到余华、格非、苏童、王安忆和毕飞宇。如此一来,新南方的地理格局就规划为南方以南,两广、福建、港澳和海南是主要版块。边缘化的南方以南的文学在中国文学版图中显然是容易被忽略的,提及南方以南,被记住的更多的是经济和海洋。“新南方写作”在地理层面上的自觉划分有其重要意义,南方以南的青年作家终于有勇气为自己的文学立场举起旗帜。
地理层面的划分只是新南方概念的一个方面,蒋述卓老师表示,接下来将会在各方面对新南方概念进行阐述。而批评家杨庆祥对“新南方写作”的界定更具体,他概括为地理性、海洋性、临界性和经典性,从方位、特色、方向和格局等方面填充新南方概念。地理性、海洋性、临界性是南方以南原有的特征,经典性是大多数文学的宗旨,杨庆祥的归纳是对南方以南写作的重申,鼓励南方写作摆脱北方语言回归本身。
在我的理解当中,“新”是具备革命性的,“新”的出现是“破”与“立”的结果。由此我肤浅地认为,“旧南方”写作除了蒋述卓老师提及的旧的地理概括方式,还应该是旧的写作方式,“新南方写作”更应该体现在“新”上面,而不是“南方”上面,而“新”是先锋的、尖锐的、实验的。批评家王尧老师提出当代小说需要“革命”,我想“新南方写作”应该是对当代小说革命的一个呼应。
南方以南具备小说革命的一切条件,这里是开放之地,没有牢固的传统写作束缚,拥有一群热血的极具锋芒和可能性的青年作家。新南方之所以难以被概括,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文本支撑。这里无法列举谁能够代表“新南方写作”,因为包含的作家越多,新南方的概念就越泛,越泛就会变成旧南方写作,因此,这里不得不重申“新南方写作”的破与立,革命是由少数人发起的,先锋的、实验的、前瞻的少数人拿出新的文本,然后才能成为一种风潮。
幻想文学是新南方写作的一种可能性,在我现有的狭隘的视野内所能看到的南方的幻想文学,已经有所成就并且具备一定影响力,那可以视作是新南方写作的苗头与方向,想象力与感知力能够让具备南方元素的幻想文学成为一道风景。幻想文学没有边界,因为想象力有无限可能。心理咨询师张沛超在谈论实在的时候说:“描述实在,尤其是心理上的现实,更多的采用一种视角主义或者建构主义方式。”他举了一个精彩的比喻:屁股决定脑袋,一个人的立场经常会影响他看到什么,就像出门旅游一样,个子高的看上去都是头颅,个子矮的看上去都是屁股,所以大家就看到很不一样的风景,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受或主观上的体验,这种实在非常个人化。如果想要与人交流,就不得不借助语言,语言本身是一个现成物,语言的使用完全不是个人随心所欲,除非是分裂症,所以语言本身的结构就在影响着你对事情的重新感知。在一定程度上我赞同张沛超的观点,文学创作如果不能自觉重建,那就是一间别人住过的房间,想象力与语言的组合就是灵魂和肉身的结合,幻想文学可以形成一道锋芒,代表“新南方写作”的姿态。
在“新南方写作”以及幻想文学当中,可以被提及的,比如王威廉的纯文学科幻、陈崇正的分身术系列、冯娜关于植物感知的诗歌、林棹的写作,以及路魆的冥想小说等,我的表述不一定准确,也不一定能得到以上作者的认同,这些可以视作我对我的阅读的梳理。他们能够被视为“新南方写作”的面孔,他们的文字、故事和意象充斥着潮湿的、阴郁的、魔幻的、混沌的南方气息,他们在打破固有叙事模式的同时,建立了一种新的美学。
我的写作同样充满了幻想,2020年我写了长篇小说《海边的西西弗》,2021年写了中篇小说《西边的阿波罗》,再到如今还在创作当中的《狄俄倪索斯俱乐部》,我试图用科幻的思维探索哲学理念,在科幻的外衣下,我规划了我的文学世界,这个世界存在于茫茫的宇宙空间中。在我的构思中,生命世界里,每个生物都是时间的载体,时间决定了寿命。时间必然会用尽,所有生命都将进入死亡世界,死亡世界有两个组织,阿波罗组织想要在漆黑、寒冷的死亡世界建造一个太阳,创造美好生活,复活者组织只想复活成为人,死亡世界没有时间,只有空间。即便死亡世界没有时间,死物依然会消亡,化为一道光,抵达五维的狄俄倪索斯空间。而狄俄倪索斯空间是光从洞口照射进来,在二维平面上投射出三维立体所形成的世界。幻想文学能够容纳宏大母题的探索,现实生活无法或者难以表达的世界观都能够在幻想空间建构。在写幻想文学构思宏观世界的时候,我吃惊地发现,幻想文学和南方的语言、意境、气质能够完美契合。幻想文学在南方将会获得彻底解放,想象力的爆炸,必须要相信想象力,想象力就是才华。
之所以会提出“新南方写作”与幻想文学的可能性,我还是掉进了张沛超所举的比喻范畴,我站在了幻想文学的立场上,这篇文章是我视觉下的直接表述,也是我对幻想文学的憧憬。一个写作者,发现自己的写作和以上所列举作者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种泛似的美学现象,那便是受南方以南环境和文化影响下的新产物,因此我想把幻想文学作为一个分支的可能性,体现在新南方概念上。一个新概念的诞生往往是因为一种新气象的萌发,当这一批作家不约而同地创作出了新的美学形态,有足够多的文本可以做参考,这个新概念才得以稳固。
破与立的过程是艰难的,新的美学理念想要崭露头角,就需要打破文学生态,挑战原有的牢固的接受方式。南方以南自古被視为文学沙漠,在沙漠中创造一抹绿色是创造新的生命。新的生命能否生存下去,是把沙漠化为绿洲还是仅仅昙花一现,都需要时间的考验。因此,新南方概念理应是向未来的,象征着南方文学的生命力,象征着先锋和无休止的探索,当先锋和探索成为“新南方写作”的传统,那就意味着新南方概念将会永恒存在并具备无限的可能性。
(梁宝星,90后,作家,现居广州。)
责任编辑:杨 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