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孙女

谭仲池

孙女楚楚已经上初一了。我看到她长高了，剪着短发，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走向学校，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回想起我给她讲故事、教她学游泳、陪伴她走过来的日子，就像是过电影，一幕一幕在眼前呈现。

我和孙女的关系一直亲密平等。在她的眼里，我是一个“故事大王”，用她的话说：“爷爷是会讲故事的老牛，我是小牛。”

这头可爱的小牛，是在2009年夏天，细雨飘拂在江岸，酷暑变成清凉的时辰，带着微笑在阳光的抚爱下，发出了生命的第一声啼鸣。

这些大自然中的小草、小花、小树、小蚂蚁、小蝌蚪、小蜜蜂、小蝴蝶，她都将慢慢熟悉，并走进它们如童话般神奇鲜活的世界。我知道，自己却开始一天一天地走近黄昏。我想，我一定要用夕阳的温暖和光芒为她编织童年生活快乐而美丽的歌谣。

楚楚两岁的时候，我带她午睡，她老是在动，睡不着。于是我就给她编了一个瞌睡虫的故事。我说那条黑色的瞌睡虫爬进了小朋友的脑子里，轻轻地给小朋友的眼睛拉上了窗帘，然后又给她的耳朵关了门。最后它小声地说：“我和你一起睡觉吧，我们都该休息了。”很有意思，楚楚听了我的故事，真的睡着了。

我平时锻炼身体的主要方式是游泳。楚楚刚满3岁时，我就带她游泳了。想不到她对游泳的兴趣很高，很喜欢玩水。她也很勇敢、很执着、很用心，游起来像一只小青蛙在水中非常灵活和自由地舒展手脚。仅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我观察她完全可以脱离救生圈了。为了绝对安全，我还是让她戴了一个小救生圈。楚楚4岁时，我带着她去北海，没有想到她竟然敢随我到海里游泳。一不小心她喝了一口海水，闪着明亮的眼睛问我：“爷爷，这海水怎么是咸的？是不是妖怪在水里放了盐。”我说：“这不是妖怪放的盐，是龙王的太子不小心，把家里的盐仓打开了，让盐流进了海水里，从此海水变咸了。”

楚楚是一个很爱学习的小朋友。到了4岁，她能背不少唐诗，还能自编故事讲给我听，有时还随意画画，一次能画出10多个不同形态的小人物。2012年元月，我去北京参加全国文联召开的会议，会议结束时，我带她到人民大会堂观看“百花迎春”晚会。她看到她认识的宋祖英阿姨在唱歌，便对我说：“我也想上去唱。”我说：“你唱什么歌？”她说：“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我说：“为什么不唱《小燕子》？”她说：“《学习雷锋好榜样》是大人都喜欢唱的。”我听了她的回答，心情好激动。

最让我难忘的是，在长沙某军用机场，我的一位战友从北京来，战友们在机场招待所相聚，我带楚楚参加了。当时，在座的战友们情绪很好，有的情不自禁地唱歌、朗诵诗歌。这时，楚楚跑到我身边：“爷爷，我也想朗诵诗歌。”我说：“好！”于是我拿给她话筒。想不到她朗诵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诗。我问她：“你为什么要朗诵这首诗？”她说：“这首诗就是写给边塞将士的。”是的，我的小孙女，对军人有着特殊的感情。她的玩具太多都是各类枪支，长的短的，还有坦克。她喜欢穿军装迷彩服。她穿军装拍的照机灵极了，敬军礼的姿势标准而庄重。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小女孩这样向往军旅世界。

楚楚5岁时，要我讲的故事越来越丰富。我几乎每天都要给她讲一个故事她才睡觉。我发现所讲的故事中，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封神榜》《西游记》《聊斋志异》中的哪吒、红孩儿、孙悟空那样的人物形象，以及善良聪慧的狐仙鬼神。后来她要我讲“三毛”的故事。这些历史上和现代版的故事，还有国内外的童话，到底讲了多少，我记不清楚了。其间我还编了许多故事放在这些人物的身上。如共和国成立后“三毛”参军进工厂等等。我的目的是要培养小孩从小起就具有是非心、同情心、上进心、坚强心，温和谦恭的性格，丰富坦荡的情感世界。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名利如烟云，家教勿轻视。胡适先生在回忆父亲对他的家教时说：“我念的第一部书是我父亲自己编的一部四言韵文，叫作《学为人诗》，他亲笔抄写了给我的。”此诗很长，我抄录几段，意在以此为范本，说明启蒙教育的重要性与人文性。

为人之道，在率其性。

子臣弟友，循理之正。

谨乎庸言，勉乎庸行。

以学为人，以期作圣。

凡为人子，以孝为职。

善体亲心，能竭其力。

守身为大，辱亲是戚。

战战兢兢，渊冰日惕。

朋友之交，惟道与义。

观善规过，不相党比。

直谅多闻，藉资砥砺。

以辅吾仁，以益吾智。

古之学者，察于人伦。

因亲及亲，九族克教。

因爱推爱，万物同仁。

能尽其性，斯为圣人。

我之所以要讲这个故事，也是想与所有的长辈父母探讨幼儿教育之大事。现在幼儿教育的现状令人担忧，有的家庭非常盲目而不理性，都企盼儿孙后代成龙成凤，大有作为，光耀门庭。其实，殊不知人类社会发展也是有其规律的。人伦之道，为人之道，义理之道都是人之成长、成熟不可违背的寻常之理。如果一味地让幼小的心灵承受功名利禄、珠光宝气、炫富自大、盲目崇洋媚外、追恋偶像的侵蚀，其结果必然事与愿违。天空浩瀚，每颗星星自有其光;海洋之大，每滴水珠自有其涌;草原无边，每株小草自有其绿。还是给小孩多一份关爱、理解、尊重、纯真、平等和温暖、轻松、自由吧！

2012年8月6日，我在长沙接待《十月》杂志的陈东捷主编，因是老朋友，我便携楚楚前往与陈先生餐叙。席间，楚楚大方地给东捷先生敬酒（当然她用的是矿泉水），让东捷先生很高兴。我看得出他很喜欢我的孙女。我说：“现在我最快乐和幸福的事，就是带孙女。”东捷也这样认为，他说：“隔代亲是极珍贵的人伦之乐。”是啊！可是想到当年我对儿子的疏于照料和关爱，心里就会泛起浓浓的酸楚和愧疚。除了那时候我工作繁重，且家境贫寒，自己需要大量的时间学习、工作外，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写作几乎也占去了我所有的业余时间。现在想起来确实对儿子太薄情。用我妻子对我的批评语来表达，“现在是把对儿子的补偿转移到了孙女身上。”

我人生需要反省的事情绝不仅于此。而这件事情我要写出来，也愿现在的为人父、为人母从中悟出一点什么来。

编辑/赵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