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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

2022-04-29张明银

时代报告·奔流 2022年3期
关键词:老五小楼父子

张明银

太阳已经落山了,武老横还坐在大门口那块又黑又滑的大石头上发愣,看着对门院子里一座漂亮的小楼在霞光的映照下更显得耀眼,浑浊的老眼里不时地流出几滴失望的泪水。

武老横,原名武镇东,80多岁了,灰白的头发剩下没有多少根,眉毛花白,四楞子眼睛因为皮肤的松弛也不大了。满脸的横肉由于年老消瘦,皱纹特别地突兀。鹰鼻子还是高坚,原来的大嘴因为没牙了,明显地凹陷,络腮胡子也较前稀疏了不少。一米八二的个子因驼背矮了半截,走路不方便了,手里离不开一个树杈股做的拐棍。

以前,武老横在千多人的村子里是个一言九鼎,跺跺脚全村的房子都落坷垃的人物。他自幼学得一身武艺,身强力壮。老伴生了五儿一女。他重男轻女,女儿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好气。上学没女儿的份儿,在家里当丫鬟使,他的目标是要8个儿子。

他的对门是一户“懦弱”的邻居,老祖宗遗留给他家的院子却不小。户主叫冯小月,出身于书香门第,1962年的中学生,有几分儒雅,为人忠厚和气。夫妻俩生了一儿一女也都是中学毕业。武老横看中了他家的这处宅基地,垂涎欲滴,千方百计对其排挤,什么孬法都使。堵过他家的路,砸过他家的门,冯小月一家人只得吞声忍气。1982年计划生育运动时,冯小月的儿子冯康结婚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武老横看准了时机,逼迫大队干部对其实行绝育,冯小月一家为了不断子绝孙,含泪逃离了家门。

武老横多次想胁迫大队干部将此处宅基地划归自家,因为法制逐渐正规,始终没有得逞。

得益于武老横在村里的势力,他的儿子们在大队里安置的都是好活。老大是大队代销点的营业员;老二是大队的拖拉机司机;老三是是大队治保副主任;老四、老五都是推荐的高中毕业生,分别当了大队里及小队里的会计。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五个儿子的工作都被迫抛弃。老大贪吃懒做过于肥胖,患了偏瘫;老二开车醉酒肇事进了班房;老三到佳木斯建筑队搬砖;老四、老五带着老婆孩子走了没再回。

冯小月一家逃出门后成了“超生游击队”,由于在家吃苦耐劳,忍气吞声惯了,改革开放后在外倒也好生存。父子俩先在建筑队上打工,因为卖力、实在,又聪明、勤快,得到了老板的重用。冯小月被委任为建筑工地保管,儿子成了副总。后来老板年龄大了跟着儿女到新加坡定居,把几个亿的产权托给冯小月的儿子经营,他们父子不负厚望,做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去年冬天不忙,他们父子回到了故乡,到了老家院子里看了看,满院荒草,与日新月异的村落相比显得特别的荒凉。儿子对陪着的村支部书记说,“月是故乡明,人是家乡亲。老家是我们的根,永世不会忘。我家拿出200万元钱:100万给我家翻建房子;100万给村里建个老年人活动中心。”

武老横越看小楼越不顺,再回头看看自己住的小平房低矮破旧,不由自主地全身打战。他正想回家,“嘀嘀、嘀嘀”两声车响,一辆崭新的大奔轿车停在他的眼前。虽然他老眼昏花,仔细端量后还是认出下车的西装革履的冯小月父子。冯小月还在车里拿出两瓶茅台酒,恭恭敬敬地对武老横说:“老哥,多亏您多年的热心关照,才成就了俺家的事业。”

武老横泪流满面道:“惭愧,惭愧。”

冯康说:“大爷,老四、老五每人让我给您捎来了联系名片及2万元钱让您先用着,等他们有时间再来给您翻修房子。”

武老横一惊说:“你与他们有联系?”

冯康说:“我们在一个公司干,他俩是我的左膀右臂,帮我管理财务。”

武老横又是一惊,呆呆地站在那里两眼发直。

冯家父子俩赶忙扶住他说:“天快黑了,回家吧,我们晚上到县里谈一项工程。”

武老横抹了抹泪,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回了他那已阴暗的家门。

武老横回到家一腚坐到那个多年的破圈椅上,好长时间才喘过气来,看到那两瓶茅台酒更是羞愧,心里涌起五味杂陈……懦弱的冯小月父子倒成了我家的头上人,对门的小楼压得我家不见天日。忧伤之下他打开了多年没沾过的茅台酒瓶盖,口对口的喝了半瓶,被老伴看到后夺了过去,偷偷地骂了声贪婪的老鬼。

武老横已是晕晕乎乎,被老伴扶到炕上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清晨。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越想越愤怒,爱占上风的他咽不下这口闷气。早晨没吃饭时就已联系到了他几个儿女,谎称他得了绝症,来得晚了就见不到活着的父亲了。

他的儿女们第二天都赶到家里。武老横深感他的权威犹在,心里踏实了许多。连夜召开了多年没开的家庭会,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心病,如果不解开,死不瞑目。”儿女们都问:“您有啥心病?”他说:“你们都无能,让冯家在对门建了小楼压得我不能喘气。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没我当年威风。惭愧、惭愧。”儿女们都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他接着说:“今天让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让你们想法在此盖座小楼,一定要比冯家的小楼高,压压他家的气势。否则我就在大街上碰死。”

儿女们作了难,都说:“没钱盖这么高的楼,先盖个豪华舒适的平房让您安享晚年。”武老横说:“老大、老二、老三没钱我知道;老四、老五没钱我不信,动动笔尖就能捞几十万,冯家有的是钱。”老四、老五说:“咱不能吃黑钱,恩将仇报。”武老横抓起拐棍就朝老四、老五砸去。

老四、老五忍无可忍,每人就偷偷地塞给了母亲五万元钱,逃离了家回到了原工地上班。

不到半年,老四、老五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父亲已故——醉酒后栽倒在茅坑里溺亡。”

老四、老五连夜回家办理父亲的丧葬,兄妹们共同出钱给父亲扎了当地最好的纸楼,他生前最爱坐的那块又黑又滑的大石头也成了他的陪葬品。

冯家父子也亲自来参加了武老横的葬礼,献了一个特别醒目的大花圈,上写着:“恩泽乡邻,地久天长。”

众人看了都觉得难解其意。

葬礼结束后,冯小月父子看到武家破烂的老宅有些酸楚,当着他们兄妹的面说:“为感谢老四、老五对公司的贡献,我们帮助他们在老宅子上建座与我家一样的小楼,让你们的老母晚年幸福。”他们兄妹都深深地鞠躬致敬。

夜晚,天空群星灿烂,冯家小楼里灯火辉煌,村支书及两委成员聚集在这里和冯家父子共商全村发展建设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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