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利亚耶夫与《跃入苍穹》

肃肃

通常而言，想象的脚步总会比技术走得快。正如20世纪30年代，当美国火箭专家罗伯特·戈达德试验的火箭实现超声速飞行、最大射程约20千米时，苏联作家别利亚耶夫早已在其科幻小说《跃入苍穹》中设想过火箭飞出地球，在太空中进行航行的情景。

亚历山大·别利亚耶夫（1884 ～ 1942）出生于俄国的斯摩棱斯克，自小喜欢幻想，儿时曾因模仿飞行动作导致脊椎受伤。成年后的别利亚耶夫从事过不同类型的工作。十月革命之后，别利亚耶夫从事过一段时间的儿童教育工作，这份工作唤醒了他的想象力，使他日渐成为一个狂热的幻想家。但恰在这时，他的脊椎旧伤复发。三年的卧床生涯里，别利亚耶夫做得最多的事情，除了静静地幻想和思考，就是阅读书籍。卧床生涯结束后，别利亚耶夫尝试将自己的幻想以小说的形式展现在世人面前。

1925年，人们在杂志上读到了一部新奇且刺激的长篇小说《道尔教授的头颅》，这部小说的成功使其作者别利亚耶夫一跃进入人们的视线。之后，别利亚耶夫陆续创作了一系列短篇科幻小说。这些科幻小说生动有趣，涉及不同的幻想领域，充分展示了作者不同寻常的想象力和丰富的科学知识储备。这一时期的典型作品是《瓦格纳教授的发明》系列短篇。之后，别利亚耶夫又陆续创作了《水陆两栖人》《世界主宰》等作品。20世纪30年代前后，别利亚耶夫创作了许多宇航题材的作品，《跃入苍穹》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1941年冬，别利亚耶夫完成小说《飞人阿里埃尔》，不久之后的1942 年，他即与世长辞。

作为公认的苏联科幻小说大师，别利亚耶夫一生创作了50余部作品，成就非凡，被誉为“苏联科幻之父”。

《跃入苍穹》出版于1933年。虽然在这个时期作者身处无产阶级执政下的苏联，但同作者的大多数作品一样，这部作品的背景设定依然为资本主义国家。故事的内容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聚焦背景和人物角色，主要讲述在无产阶级革命浪潮的威胁下，资本主义社会的一批上层人士，包括企业家、银行家、哲学家、男爵、阔太太等，为躲避随时可能到来的革命，资助工程师灿德尔等人制造了一艘能够逃离地球、让他们在太空中生存的火箭；第二部分是故事推进的中心环节，讲述众人乘坐火箭“诺亚方舟”离开地球后在太空中旅行，却因为一次错误操作，不得不冒险“开足马力”飞向金星；第三部分是想象力最集中展示的章节，讲述众人在金星降落后的见闻和为了生存做出的改变、努力，以及故事最终的结局。

小说的前两部分最为人称道的是，作者融于故事中的有关俄国科学家康斯坦丁·齐奥尔科夫斯基的宇航学说。齐奥尔科夫斯基被认为是现代航天学和火箭理论的奠基人。20世纪初，他从理论上证明了多级火箭可以克服地球引力进入太空，并建立了火箭运动的基本数学方程。在《跃入苍穹》中，别利亚耶夫借工程师灿德尔等人之口，阐述了多级火箭飞离地球与在太空中飞行，以及人们在太空中生活需要注意的事项，如从地球起飞需克服的障碍、飞往不同星球所需的不同时长和火箭初速，以及如何使火箭在飞行时更具有稳定性、如何减轻人体在火箭高速飞行时承受的巨大重力、如何保障在太空中的物质供给、如何在失重状态下帮助人们完成必要的身体动作等。

在对上述问题的解释中，作者展现出了自己深厚的科学底蕴以及对齐奥尔科夫斯基宇航学说的深入研究。而在对金星的想象中，作者则充分发挥出了他令人赞叹的想象力。

火箭着陆金星时与金星大气产生摩擦，使得舱内处于高温，加上储备的氧气所剩无几，而金星上是否有氧气是未知数，众人的境遇很不乐观。当电钻在火箭壳上打出第一个孔后，负责打孔的汉斯率先闻到了金星上硫黄味的空气。而当他们拆掉舷窗的钢板，看到金星的夜空时，作者的想象也做足了登场的准备。火山、积雪、峡谷、大海、宝石连片的矿藏，巨浪拍岸、狂风不息、石油成河，多样的地貌与壮观的景象之中，分布着放肆生长的植物与体形惊人的动物。“乌龟”的脑袋跟牛头差不多大，苔藓的厚度有半米，“蟑螂”的爪子有两米长，蓝色的“尺蠖”一步足有百米远，昆虫像鹅一样大，软乎乎的“变形虫”如酸奶冻一般……总之，因为湿度高、温度高、氧气多，这里的动植物与地球的动植物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众人就像“落入了大人国里的格列佛”一样，在巨大的动物与植物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不过在作者笔下，金星尚未出现像人类这样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

除了科学素养与大胆奇异的想象，别利亚耶夫在故事中对人性的书写也十分到位，而这也奠定了故事的最终走向与人物的最终命运：在与已拥有更先进科技并降落到火星上的人类取得联系后，在得知地球成为“一个崭新的地球”后，以工程师灿德尔及其助手汉斯为首的一派，启动已修好的火箭向地球驶去，而那些对他们而言变得面目可憎的人，则被他们留在了金星上。

跃入苍穹的人最终又回往故乡，也许这正是姜未禾老师在2021年02期的“科幻阅读课”中所表达的，家园之思始终是埋藏在人类心底最温柔、最能牵引和抚慰人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