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是一株麦子（外一首）

高梦

父亲背着胡同口的老槐树

咳嗽了一夜

月光的白，穿透夏夜的凉

钻进盛满麦子的大缸小缸

父亲不是一株麦子

父亲把镰刀继续挂在西墙上

把磨石交还给角落

牛，反刍着，不计较父亲鞭打的前嫌

背起月亮，在麦田里行走

七星瓢虫，趴在他的大鼻子上

痒，父亲来不及驱赶

——嗷嗷待哺的小儿子，让他慌了阵脚

背起百余斤的麦子，月色中行走

集市上换些日常用品

还有一个本子，让我欣喜若狂

——重重地写下，父亲也是一株麦子

会说话的铁

阿姐揪阿爸的耳朵

阳光从窗外趁虚而入

叶子与叶子，握手言和

铁的骨头最硬，铁是夏季的歌者

镰刀，割了麦子，割狗尾巴草

铁锹铁锤铁锨，把村庄内外修整得一尘不染

铁锅炖，炖了土地，炖草鱼

在乡下，铁公鸡不会鸣叫

在乡下，会唱歌的还有石头

还有胡同里的驴

以及烧红的烙铁

岁月教我们怎样打铁，怎样生活

哪怕锈迹斑斑，也不气馁

哪怕埋在地下，也不抱怨

因為它会自嘲

你看，像不像父亲——一块沉默的重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