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中蕴涵的地理环境观念
2022-04-29张文秀王俊杰芦娟
张文秀,王俊杰,芦娟
(甘肃省林业科学研究院,甘肃 兰州 730020)
“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说‘买东西’而不说‘买南北’?”曾经被学中文的外国人这样问道。这个问题非常有趣。《墨子·节用中》:“古者尧治天下,南抚交阯,北降幽都,东西至日所出入莫不宾服”,其中的“东”“西”指示方位,用来描述地理空间。南北朝吴均《与宋元思书》:“从流漂荡,任意西东”;唐朝杜甫《无家别》“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其中的“东”“西”对举成短语,虚指东西,其实泛指任意方向。元朝马致远杂剧《青衫泪》:“但犯着吃黄齑者,不是好东西”,其中的“东”“西”联用为词,泛指事物。黄齑就是韭黄,古代儒家严禁食用季节不正的食物。可见,联用“东”“西”两个方位词进而泛指事物的现象出现很早,不仅仅局限于买卖交易。毫无疑问,“东西”中蕴涵着中国人丰富多彩的地理环境观念。
1 相关解释
明朝苏祐(1493—1573)记载[1-2]:人们称钱物为“东西”,称男人为“南北”,不知为什么。对于没钱用的优秀男人,就会感叹“好南北,无东西”。大概是民间口耳相传,自有来历。由此看来,蓄积钱物并能恰当使用才是财物的主人,只蓄积而不用的是财物的奴仆。看来“有东西无南北”真是个守财奴!这是文献中首次记录并试图解释“东西泛指事物”的语言现象,从此以后,有关“东西”的解释陆续出现。
明朝孙能传(1573—1620在世)记载[1,3]:东晋和南北朝的宋国、齐国、梁国都建都在建康(今南京),因此其史书中较多使用江南方言。江南方言称物品为东西,齐国豫章王萧嶷传记录称,只需获得“东西一百”也不错。不过,孙能传有所误解,其引文中的“东西”并非指称一般物品的方言,而是分别专指“八十当百”“七十当百”使用的东、西部大小不同的钱币,其实“东西”后面省略了“钱数”二字,“东西一百”代指寿命七八十岁[4]。
明朝张存绅(1621—1627在世)记载[1,5]:东西是一种酒器。世俗又称万物为东西。有人认为,万物开始于春天,长成于秋天,春在五行中为木,八卦中处于震位,属于东方;秋在五行中为金,八卦中处于兑位,属于西方。因此称万物为东西。
明朝张岱(1597-1689?)记载[1,6]:莲池禅师解释认为,南方主宰火,北方主宰水,水和火家家户户都有,不必购买。东方主宰木,西方主宰金,金和木人人都缺,需要购买。因此,能说“买东西”,不能说“买南北”。
清朝褚人获引述前人记载[7]:周延儒(1589—1644)认为,南方主宰火,北方主宰水,傍晚敲门借火借水,没人会拒绝。火和水不需交易,因此只说“买东西”。褚人获自己则认为,东方主宰生长发育,西方主宰收获;东方代表春天,西方代表秋天,春种秋收,东作西成,“东西”因而泛指万物。
清朝吴长元(1779年前后在世)认为[1],生活日用物品离不开木,用金买木是以少换多,方便交易,因此只说“买东西”。
清朝西崖先生(1796—1820在世)认为[1],东方为木,西方为金,都具有形体,可以执持,可以收藏,与南方为火、北方为水不同。
清朝龚炜(1704—?)认为[1,7],买东西一词起源于东汉,当时物产集中在东京洛阳、西京长安,买卖交易不是东京就是西京,因而有“买东买西”的俗语,时间一长就演变为“东西”代指货物,就像称主人为“贵东”“敝东”之类,着落在“东”“西”两字上,也就不会说“南”“北”了。
清朝翟灏(?—1788)认为[1],万物出产于四方,简约称为“东西”,正像史书纪录四时而简约称为“春秋”一样。
清朝茹敦和(1720—1791)认为[1],称物品为“东西”大约开始于西晋。当时束晳《贫家赋》有诗句“债家至而相敦,乃取东而偿西”,其中的“东”“西”就代指物品。
清朝梁章钜记述[1,8],朱珪(1731—1807)解释认为,“东”指孔子的儒教,“西”指西方的佛教,列举“东”“西”两个端头,就涵盖了一切。
清朝焦循(1763—1820)认为[1],“东西”二字是“底”字的切脚(又称反切,取第一字声母,第二字韵母,拼出目标字的读音)。读音急促时就是“底”字,平缓时就是“东西”,“甚东西”就是“甚底”。“底”俗写变为“的”,属于语气助词。
平步青(1832—1896)认为[1,9],称物品为东西应该开始于东汉。东汉何休注释《公羊传》中“君若赘旒”称:赘婿受妻子约束把持,赘旒(旌旗的悬垂缀饰)比喻君主,指君主被下面的权臣“执持东西”。平步青认为其中的“东西”指代事物。不过,平步青理解有误。按照文意,其中的“东西”泛指四方,意思是说君主被权臣挟持操纵着东西奔走[10],与杜甫诗句“世乱各东西”用法相同。
柴萼(清末民初人)记述[1]:有人用地理知识解释“买东西”,纬度相同,物产相同,因此用“东西”作为事物的代名词。经度相同,物产不同,因此不能用“南北”代指事物。
高亨(1900—1986)认为[1],“东”是“种”字读音的转变,含义与“种”相通,种就是种子;“西”是“器”字读音的转变,含义与“器”相通,器就是器物。“东西”就是生育发展而成的器物,泛指一切事物。
陈炜湛认为[1],称物品为“东西”,其中“东西”纯粹是个记音符号,与“东”“西”二字原本的意义无关,就像“马虎”“犹豫”一样。
张舜徽认为[1]:房屋坐北朝南,田园位于南面,人们出门只能向东向西。要购置日用物品同样非东即西,称为“买东西”,意思是说东西购买,因而用“东西”代称物品。
赵进认为[11],地球东西方向无穷无尽,周而复始,除两极以外,从任何地点出发一直向东(西)走,绕一圈后还可继续向东(西)走。因此,“东西”一词用以指称除自身以外一切人或事物。
姜亮夫认为[11],“东西”统摄四方。日升日降,“东”“西”既正反两极,又循环无穷,万物生死荣枯如同日月运行,因此用“东西”表示事物最合理。中国东、西气候相似,只有太阳东升西落的朝暮差异,没有寒暑剧变,物产相似;南北干湿冷热悬殊,物产相异,因此南北代表着变化,东西则代表不变。我国主要山脉河流多为东西走向,东西交通要比南北方便。人们用太阳运行确定时间,决定作息,东、西方向因此与生活生产息息相关,最被看重。早晨日在东方,阳光柔和,有利于万物生长,与春季相似,东—西就是万物生成线,因此民俗称过去的事实为春秋,称当前事物为东西。总之,人们习惯认为“东西”为事物生育茁壮的途径,因而用“东西”隐指事物。
陈江考证认为[12],“买东西”源于明朝中期商业资本主义萌芽期市场经济实践,当时东洋、西洋海外贸易空前繁荣,带动语言发生革命性转折,三百六十行各自发展出圈内行话隐语。东洋货物多为矿产,西洋货物多为珍奇,“东矿西珍”,业内行话称为“东西”,行话进入民俗口语后衍变为“四方物产”的专称,进而泛化为“世俗万物”通称。
张民权认为[13],甲骨文中,“东”字表示装满物品的囊袋,由于被借作方位词,造成以讹传讹,人们索性加个“西”作陪衬,组成双音节词“东西”。
徐时仪考证认为[14-15],“东”“西”连用可泛指四方,由“四方”衍生出“买卖四方物产”含义,在口语交际中,通过联想使“东西”与物品、物产、物事等词义联系起来,“东西”进而成为各种具体事物或抽象事物的通称。
任筱萌考证认为[16],“东西”表示万物始于唐朝中晚期,来源于都城长安的东市和西市,是“东市西市”的简化,并指出“东东西西”“东A西B”等词含有零碎、拉杂意义。
涂新林等考证认为[17],“东西”泛指事物可能源于汉朝时的“私东”一词。“私”指在诸侯王下做官。当时皇帝在函谷关以西的长安,诸侯王都在函谷关以东,因此有“私东”一词。“私”又写作“西”,表示东西逐利。进而受说话习惯影响,“西东”变成“东西”。
谷衍奎认为[18],甲骨文中,“东”像竹木编的篝笼,是原始的“笼”字,本义指圆竹笼,由此泛称物品为“东西”;“西”像竹木编的圆形器具,本义是竹木编织器。“东”“西”二字合起来构成“东西”一词。
郑张尚芳认为[19],“东”指代表太阳的三足金乌起动,“西”指三足金乌归巢歇息,“南”指房屋怀抱迎接阳光,“北”指房屋背对阳光。房屋坐北面南,左东右西,形成建筑配置和语言中尊右(西)卑左(东)的习惯。泛指事物的“东西”来自宋朝首都买卖货物的“东西行”,由唐朝首都的“东西市”发展而来。
宋潇潇等认为[20],甲骨文中的“东”“西”分别指“粮袋”和“盐罐”,首先分别换喻为“大米”“食盐”,再分别衍变为指代盛产大米的长江三峡以东地区、盛产食盐的三峡地区,进而衍变为泛指东、西方,最后二者衍生出泛指事物的“东西”。
吴朝阳考证认为[21],“东西”由五代时期的“动使”演变而来。“动使”先是用作动词,与“诸物”“什物”连用,后来经常用作“动使之物”的省略,两宋时期发展为与“物事”近义的名词。“动使”与“东西”含义读音相近,在元朝被后者取代。
张靖人认为[22-23],探源表示事物的“东西”一词,要以其读轻声为基础。考证认为金朝定都北京,受女真族语言的影响,汉语词汇大量发生轻声化和切脚双音化,轻声“东西”由“底”“等”的切脚转变读音而来,记录口语词时写作“东西”,其实含义与“东”“西”本来含义没有关系。
张云峰研究认为[24],“东西”由短语词化而来,词化的前提是“东”“西”的引领作用,过程包括语法化和词汇化,驱动因素是转喻机制。张云峰把“东”“西”组合分为四形:1)短语“东西1”,表示东、西方位,或泛指四方;2)初级词“东西2”,表示长度、附近等意义;3)中级词“东西3”,表示离别、分开、逃离、死亡、奔忙等意义;4)成熟词“东西4”,泛指各种事物,其中“西”字读轻声。上古时代只有“东西1”;中古时代演变出“东西2”“东西3”,与“东西1”并存;近代演变出“东西 4”,四形并存;现代“东西 2”“东西 3”消失,“东西1”“东西4”盛行。
高成鸢认为[25],明朝晚期教育普及和海外贸易两大历史事件耦合交汇,导致“东西”取代“物”。儒家看重事情而鄙视物欲以制止争物内斗,儒学在汉代成为国家意识形态。儒学强调道德修养,从“格物致知”开始,曲解“物”为“事”。明代江南教育普及到平民,但多数人学习儒家《大学》等经典后从事生产或贸易,所学“格物致知”中的“物”与口语中指称物资的“物”含义冲突,“物”一词因而处境尴尬。明代中期东南沿海民间东洋、西洋海外贸易兴盛,形成“东西两洋货物”新词,口语化中简省为“东西”二字。“东西”随之代替“物”,指称新奇商品或事物。
张延俊考证认为[26],“东西”先是由本义衍生引伸出“泛指四方”新义,在唐代受同句其他词同化影响形成“泛指各种抽象的事物”词义,其中“事”指事情、事件、情况、知识等;宋代以后受近义词同化影响形成“泛指各种具体的事物”词义,具体事物就是物品,当时“东西”与“物事”为近义词。
林小乔认为[27],“东西”由“东”“西”二字在使用中含义相互影响而互文衍生出泛指“事物”词义。诸如“东A西B”类词语,其中的“东”“西”二字,开始时指称东、西方,随着时代变化不再指示具体的方位而表示模糊性方位,进而省略为“东西”,经历特指具体事物到泛指任何事物的变化,最终形成“东西”一词。
杨琳考证认为[10],“东西”最初用来泛指方位,到唐朝逐渐用来泛指任何事情和物品,一方面由泛指方位通过指称“简单事情”衍变为泛指任何事情,另一方面通过指称“到处走动”衍变为泛指“外出”“离别”。五代两宋时,“东西”词义确立为泛指任何事物,元朝以后盛行于世。
有一个流传比较广的解释,托名南宋大儒朱熹故事[18,28]。见朋友盛温如提篮上街,朱熹问为什么说“买东西”而不说“买南北”,盛温如回答:东方属木,西方属金。金、木一类的物品可盛于篮中。南方属火,北方属水,水、火不能装进篮子里。因此只能“买东西”,不能“买南北”。
2 解析诠释
“东西”一词产生于口语实践,当时使用该词出于什么考虑没有被记录下来,无法追溯其确切起源。前述34种解释,或多或少从某个视角揭示了某种道理,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口语使用者的体会、感悟、思考、想像。“好南北,无东西”[1],无疑就是参照“东西”组合“南”“北”的结果。也因为“好南北,无东西”精巧有趣,才被苏祐记录下来并大发议论。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轻声词“东西”与“东”“西”不可能毫无词义联系,不太可能纯粹由“底”“等”切脚转音而来,至少记录者选择“东”“西”记音时会有所联想。如果说“东西”纯粹是一个记音符号,那么始于五代、流行于两宋时期的“动使”[21]也未尝不是记音符号,未尝不是“东西”的异形写法。事实上“动使”绝非记音符号。朱熹曾说“今人于饮食、动使之物,日极其精巧”[21],其中“动使”与“饮食”并列,二者其实都是省略了重复的“用”字,完全形式应该是“饮用食用、动用使用之物”,可见“动使”,是一个组合词,不是简单的记音符号。另一方面,“好南北,无东西”说明“东西”至少双关“东—西方向”和“钱物”两个含义。事实上,正如郑张尚芳所言,“东”原本就含有“动”的意义,而且“西”“南”“北”都隐含有特殊意义,只是前人解读有所偏误。
康殷认为[30]277,图1中的甲骨文“东”字所像物形不明,但从“东”字用作形符组合而成的其他字来看,该物可以背负、多人抬起、手执、火熏、水煮、刀砍、土埋、悬挂。从康殷所述特点来看,甲骨文“东”字无疑是扎束动物胴皮两端制成的皮囊,可以贮存液体,也用作鼓,古代文献称为“鸱夷”。用其敲击时发出的“咚”声作为读音,表示无形的“动”意义,指示日出的东方。因为日出之际,人、飞鸟、走兽开始行动。因此“东”字隐含“启动”意义。
图1 甲骨文“东”字各种写法(引自徐中舒[29]661)
康殷认为[30]196,图2所示甲骨文“西”字像鸟羽,其实确切来看应是鸟的残缺羽毛。前人识该字为鸟巢,欠准确。一方面,鸟只有育雏时才建巢归巢,其余时间并不居巢。另一方面,甲骨文中多个“西”字形并不像鸟巢。鸟类入夜栖身歇息的地方多见残缺羽毛,借以表示鸟息。日落鸟息,因此借“息”读音表示日落的西方。其实,准确来讲,这里的鸟特指乌鸦。乌鸦经常盘旋在人类聚落附近觅食,如同太阳当空;傍晚投林歇息。甲骨文时代,古人使用陶鬲架在火上炊煮食物。陶鬲作成三足以便架支平稳(三点总会在一个平面中),四足则难架支平稳。长期炊用,鬲足乌黑,如同乌鸦;刮擦陶鬲内壁会发出“哇哇”声,如同乌鸦叫声,因此乌鸦被古人视为用火煮食的神物,有些出土陶鬲三足上分别画有两只鸟眼,使得鬲足正像一只乌鸦。此外,2005年,中央电视台十套节目介绍,乌鸦会故意停留在烟雾中,烟雾具有杀菌作用,乌鸦借以防病治病。太阳是世间最大的火,在空中由东向西,如同乌鸦盘旋,古人因此想像太阳就是三足金乌的化身,日落西山,就是金乌歇息,落处也像入林的乌鸦一样掉落羽毛。因此,甲骨文的“西”字表示金乌歇息,借“息”为读音,借金乌降落栖身处表示西方。因此“西”字隐含“歇息”意义。
图2 甲骨文“西”字各种写法(引自徐中舒[29]1276)
康殷认为[30]570,图3所示甲骨文“南”字下部像龟的腹甲,上部像钻甲动作。无疑该字表示钻甲占卜。钻甲占卜,先钻浅坑,再用火灼烧至出现裂痕,即“兆纹”,最后解读兆纹预言吉凶,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必须专业人员才能令人信服。甲骨文“南”字因此借其火灼动作和“难”字读音表示南方。四方中东方、西方可以通过日升日落直接确定,北方可以通过北斗找到北极星直接确定,唯有南方无法直接确定,难于辨识。白昼无从辨识南方,就会迷失方向,不知时刻,陷入困难境地。因此,“南”字隐含“困难”意义。
图3 甲骨文“南”字各种写法(引自徐中舒[29]684)
图4可见,甲骨文“北”字像二人相背,又因为房屋坐北朝南,房屋后面背向阳光,引伸为北向。转身离开,背向所行事物,意味着失败,因此“北”字隐含“失败”意义。
图4 甲骨文“北”字各种写法(引自徐中舒[29]920)
苏祐记载当时称称男人为“南北”[1],原因应该就是“南”隐含“难”,“北”隐含“败”,男人就是“难人”,是要直面困难不怕失败的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东奔西走,动息有节,日复一日就是日常。春天,北斗的斗柄指东,夏天斗柄指南,秋天斗柄指西,冬天斗柄指北,春播、夏耘、秋收、冬藏;五行东为木、西为金、南为火、北为水、中为土,南火北水取用即可,不需劳作,东木西金则需要通过对中土的劳作获取,应时劳作,取用物资,年复一年就是人生。这样的四方四时五行,组成了生产生活的全部,人们在口语交际中不可能不有所体会、感悟、思考、想像,当然平民百姓更偏重日常生息,文人雅士更偏重人生修养以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夏、商、周上古时代,中华民族经济文化发达地区在黄河中下游流域,当时的人们认为自己居在天下之中,因此称所处之地为中国、中土,相当于现今的中原地区。当时人们大范围的交流活动主要呈东西走向。何休所注“君若赘旈”一事指晋、宋、郑等10国在溴梁会盟,发生在公元前557年,是一次权臣操纵国君进行盟约活动的严重事件[10]。当时各国到溴梁的确是东西行走,所以何休才说“执持东西”。秦始皇统一中国,南到交阯,北到幽燕,均归一家,促进了南北交流。西晋末年,天下大乱,人口大量南迁,在长江以南建立东晋,南方经济文化得以全面发展。此后,南北交流日益频繁,大幅度拓展了中国人的视野。中国山脉江河多呈东西走向,东西交通便捷,南北交通需要跋山涉水而困难重重,因此泛指“四方”时总会概括简约称为“东西”。佛教的普及,“西”字又增加了“西方极乐世界”含义。明朝海外贸易兴盛,中国人的地理空间扩大为全球视野,但货物以东洋西洋为主,简称依然离不开“东西”。
东西为经,南北为纬。经度相同,气候相似,物产相似,人们的生活习惯也相近,东西之间日常物品通用性强。纬度相同,气候渐变,物产不同,人们的生活习惯有所不同,南北之间日常物品通用性较差。尤其在中原地区,东西之间几乎相同,南北之间差异也十分明显。因此,“东西”泛指日常的、普通的物品时通俗易懂,使用“南北”则不免使人疑惑。
太阳东升开始一天,经南转西落入远方地面结束白昼。黑夜之后,太阳依然东升西落,东西—动息交替无穷。斗柄指东开始一年,伴随着斗柄指南转西再转北,春夏秋冬井然更替,播耘收藏有序展开,斗柄指北过后又复指东,新的一年两次轮回。木金火水土,东西南北中,五行配五方,相克相生化生万物,人们赖以生活生息。这一切就是中国传统的地理环境观念,就是中国古人眼中的时空和天下。这张天下图卷,以东(动)—西(息)两极为横为主轴,以南(难)—北(败)两极为纵为副轴,人在中央,构成了完整的“天人合一”世界。
3 结束语
作为方位词,东西南北看似平常,因其分别隐含着“动息难败”意义,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口语使用和文字记录中,被古人赋予丰富含义,尤其更为平常的、表示东(动)—西(息)两极的“东”“西”二字,更是被大量使用并创新词义,最终形成轻声“东西”一词,用以指称万事万物。人是自然之子,“天人合一”朴素地点明了人的位置,人虽然居中,不劳作不劳动就无以生存,颠倒天下次序、毁坏环境,同样无以立足。古人虽然没有现代的生态文明理念,无疑在“东西南北”方位词的使用中有所感悟,甚至深刻忧虑,“居安思危”正是“动息难败”的终极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