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近三十年发展动向：基于《儿童发展》的文献计量分析

杨美玲 翟舒怡 梁君英* 沈模卫*

（1.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杭州310058；2.浙江大学心理与行为科学系，杭州310028）

1 引 言

儿童发展心理学是发展心理学最为重要的一个基础分支，也是个体发展心理学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近30 年来，儿童的生长环境、教育环境和社区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儿童发展心理学学科内容体系也更为丰富，方法论体系更加完善。在外部大环境和学科内部自身发展综合作用的前提下，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领域呈现出新的阶段性特征。了解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的发展动向对于正确认识当代儿童心理行为的基本变化，探索人类心理发展的特征和规律具有重要的意义。

目前国际社会对于儿童发展心理学发展动向的研究多立足于学者的一般性归纳总结，缺少实证数据的支持（Brooks-Gunn，Fuligni，&Berlin，2003；Smidt，2013）。文献计量学的发展为初步了解儿童发展心理学的发展动向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和方法。传统的文献计量学研究大多围绕期刊动态，从发文数量、作者信息等方面进行研究（Van de Vijver & Lonner，1995）。为更好地发掘和利用期刊所提供的信息，近年来学者开始引入文献的关键词、摘要等有关研究内容的指标，以期捕捉相关领域的发展现状和追踪前沿动态（Lin & Liu，2017；贾海波，梁君英，杨持光，沈模卫，2019；刘燊，甘烨彤，2021）。

笔者选取儿童发展心理学领域知名期刊《儿童发展》（）1990—2021 年间发表的实证类论文作为样本数据，采用计量方法对论文题目库中的高频词组和论文摘要库中的高频词组进行分析。在此基础上，利用共现网络可视化工具对特定时期摘要中的主要话题模块进行紧密聚类、构成各个时期的话题全景图，并对不同时期话题模块的演变进行纵向比较研究，以考察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近30年的发展动向。

本文之所以选择《儿童发展》作为期刊源，是因为该刊物是儿童发展心理学领域的经典奠基性期刊之一，自创刊以来就被公认为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儿童发展心理学学术期刊。该刊全面反映儿童发展心理学各个分支的研究情况，论文涉及儿童发展心理学各个领域，在反映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的最新研究成果和进展方面取得了一系列积极成果。探究该刊所刊论文的演变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发展的态势。

2 研究方法

鉴于实证研究类文章倡导用数据资料说话，可靠性较高，因此本文主要以该刊所刊发的实证类文献作为研究对象。《儿童发展》创刊以来，开设了不同专栏，其中原创文章专栏（original articles）和实证文章专栏（empirical articles）主要刊登实证类文献。本研究首先收集了《儿童发展》1990—2021原创文章专栏和实证文章专栏下所发表的文献，并将此作为数据源，形成包括3578篇论文（原创文章1579、实证文章1999）的元数据语料库。这些论文在1990—2021 年间的数量分布见图1。由图可见，32 年来，该刊实证类论文年发行量基本保持在100～150 篇左右，发行数量稳定。其次，通过语料库分析软件AntConc（Anthony，2018）对元数据语料库进行处理，建立对应的题目语料库和摘要语料库，并生成题目子库和摘要子库的高频词组列表。最后，将已检索出的摘要语料库划分到三个子库，分别对应1990—1999 年（第一阶段）、2000—2009 年（第二阶段）、2010—2021 年（第三阶段），并采用网络可视化工具Gephi（Bastian，Heymann，& Jacomy，2009）为不同阶段的摘要子库中的高频词组进行共现网络可视化。

图1 1990—2021 年间《儿童发展》实证类论文数量分布

3 结果与分析

3.1 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近30 年主要研究范畴

3.1.1 论文题目库中的高频词组

从3578 篇论文的题目库中提取出了前20 个高频实义词组（见图2）。可以发现，图表中的大部分高频词组如young children（婴幼儿）、early childhood（童年早期）、middle childhood（儿童中期）、preschool children（学前儿童）、elementary school（小学）、early adolescence（少年期）揭示了儿童发展心理学这门学科的本质内涵，即聚焦儿童成长的各个重要阶段。其他出现频次较高的词组包括social competence（社会能力）、behavior problems （行为问题）、attachment security（安全依恋）、well-being（幸福感）、depressive symptoms（抑郁症状）。高频词组social competence（社会能力）和behavior problems（行为问题）分别表明了儿童社会能力的发展以及儿童在社会性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常见行为问题是儿童的社会性发展的核心问题。其余的高频词组attachment security（安全依恋）、well-being（幸福感）、depressive symptoms（抑郁症状）均与儿童的情绪和情感发展有关。其中，儿童安全依恋的发展是其社会情感发展的基础，儿童幸福感是儿童身心健康，乐群向上的综合指标，抑郁症状是一个典型的儿童负面情绪问题。简而言之，这些词组表明，近30 年来，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的核心研究范畴之一是儿童的社会性发展和情感情绪发展。

图2中的高频词组不仅表明了近年来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的核心研究范围，也提供了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方面的信息。在提取出来的前20 个高频词组中，longitudinal study（纵向研究） 和African American（非裔美国人）两词组的频率分别位列第二和第三。高频词组longitudinal study（纵向研究）揭示了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近年来的主流研究范式。与横向研究相比，纵向研究能够记录儿童发展轨迹不同时期的变化，并且能够较好地控制个体差异。由于儿童之间的个体差异较大，因此纵向研究方法在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领域一直受到广泛的重视。在研究对象方面，高频词组African American（非裔美国人）反映了以美国为代表的国际社会对于少数群体儿童发展问题的关注程度不断提高。最后，反映机体变量的individual differences（个体差异）以及反映教养环境的socioeconomic status（社会经济地位）和low income（低收入）等也具较高的频率，表明近30 年来，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越来越关注儿童心理发展的个体差异并探究后天环境因素对其作用机制。

图2 1999—2021《儿童发展》实证性论文题目中高频词组频次分布

3.1.2 论文摘要库中的高频词组

为了获取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近30年来研究热点信息，我们提取了摘要中的高频词组，并在图3 中呈现了频率最高的前20 个高频词组。由图可见，摘要中的高频词组与题目中的高频词组有较大程度的重合，反映了题目与摘要内容的一致性。摘要中的高频词组在儿童发展心理学热点研究话题层面提供了更多的补充信息。其中，false belief（错误信念）、problem solving（问题解决）、working memory（工作记忆）都是与儿童认知能力相关的词汇，说明儿童认知能力的发展研究是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近年来所关注的另一个焦点话题。

图3 1999—2021《儿童发展》实证性论文摘要中高频词组频次分布

3.2 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的主要热点话题在近30 年来的演变

3.2.1 不同阶段摘要中的高频词组

为了考察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在不同时期的研究热点及其发展趋势。我们以每十年为一个阶段，提取了不同时期论文摘要中的前20 个高频词组（见表1）。

如表1 所示，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在不同时期关注的焦点问题并不相同，各有侧重。第一阶段（1990—1999 年）特有的高频词组包括problem solving（问题解决）、strange situation （陌生情境实验）、social support（社会支持）、American children（美国儿童）、child rearing（儿童抚养）、negative affect（消极情感）、age differences（年龄差异）、sex differences（性别差异）。这些词汇大部分围绕儿童的社会化和情感情绪展开，这一时期最鲜明的特点是对于群体心理特征差异化的重视，以age differences（年龄差异）、sex differences（性别差异）为代表。第二阶段（2000—2009 年）特有的高频词组包括attachment security（安全依恋）、antisocial behavior （ 反社会行为）、externalizing problems（外化问题）、conduct problems（品行问题）、cognitive development（认知发展）。可见，这一阶段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一如既往地关注儿童的社会化和情感情绪发展，但研究更加聚焦于儿童的社会性发展中存在的行为问题，同时儿童认知能力的发展首次成为关注的重点。第三阶段（2010—2021 年），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在核心研究范畴保持基本不变的前提下，更加注重后天教养环境对于儿童发展的影响考察，以新出现的高频词组socioeconomic status （社会经济地位）、maternal sensitivity（母亲敏感性）和family functioning（家庭功能）等为代表。同时，这一阶段研究更加关注儿童的认知能力发展，working memory（工作记忆）首次成为了高频词组。

表1 三个时期论文摘要中的高频词组列表

3.2.2 主要话题结构演化轨迹

为了探究儿童发展心理学在过去30年的主要话题结构演化轨迹，利用Gephi对不同时期摘要中频率最高的实义词进行共现网络可视化，结果如图4 所示。

图4 1990—1999 年的论文摘要高频词组共现网络

从图4 可知，1990—1999 年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主要围绕5 个模块展开。最大的模块（紫色）围绕child behavior（儿童行为）、behavior problems（行为问题）、social behavior（社会行为）展开，体现了这一阶段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对于儿童社会化发展的关注。第二大区块（橙色）的核心节点是African American（非裔美国人），更多地反映了在这一阶段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关注各类少数族裔，将社会和文化多样性纳入对人类发展的探究。高频词组individual differences（个体差异）、longitudinal study（纵向研究）是第三大区块（深绿色）最为突出的节点，显示了儿童发展心理学对于研究设计和测量方式的重视，并增强了对于发展机制的探讨。第四大区块（蓝色）的突出节点是strange situation（陌生情境实验）、child relationship（亲子关系），突出反映了这一阶段重点是聚焦亲子互动对儿童早期社会情绪发展特点的探究。最后一个模块（浅绿色）的主要节点如child rearing（儿童抚养）、low income（低收入）、family structure（家庭结构）表明后天教养环境如何影响儿童的行为发展模式是这一阶段的研究热点。

与上一个十年相比，2000—2009 年的论文摘要高频词组共现网络（图5）呈现了更为清晰明确的话题信息。如图5 所示，在这一阶段每个模块的主要节点更加突出、明确。主要话题模块如social behavior（社会行为）、African American （非裔美国人）、attachment security（安全依恋）得到延续。longitudinal study（纵向研究）和individual differences（个体差异）两个领域受到了更多关注，并独立形成了相应模块。研究者们通过纵向追究研究探究教养环境的影响，通过个体差异探讨认知能力发展机制。同时，对于少数族裔的探讨（蓝色区块）也有新的特征。次一级节点structural equation（结构方程）表明这一新的研究方法在该阶段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而depressive symptoms（抑郁症状）作为次一级节点的首次出现，反映了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对于儿童情感问题的关注。

图5 2000—2009 年的论文摘要高频词组共现网络

图6 2010—2021 年的论文摘要高频词组共现网络

与之前的两个阶段相比，第三阶段（2010—2021）的共现网络在保持研究范畴稳定的前提下，浅绿色模块展现了这个新阶段的新特点。这一模块下socioeconomic status（社会经济地位） 替代上一阶段individual difference（个体差异）成为核心节点，并广泛联结儿童的各项认知能力发展，如working memory（工作记忆）、false belief（错误信念）、language ability（言语能力）。一方面，这说明该阶段对于儿童认知能力的研究大量涌现，世界儿童发展心理学重点探究了工作记忆、抑制控制、言语能力等基本认知能力的发展机制。另一方面，说明研究者基于对不良发展环境个体的关注，为儿童认知发展的相关社会政策和教育实践提供参考。此外，深绿色小模块的出现反映了这一阶段借助基因技术的进步，聚焦基因和环境对个体的能力发展的影响等问题。

4 小 结

本文旨在探讨国际儿童发展心理学近30 年来的发展动向。为此，我们利用语料库工具和共现网络可视化工具对期刊《儿童发展》1990—2021 年发表的3578 篇实证文章信息进行了计量分析。结果显示：（1）过去32 年来，儿童发展心理学研究的核心范畴没有发生明显变化，儿童的社会性发展和情绪情感发展始终是核心研究范畴，纵向研究方法得到更多青睐，个体差异的测量和解释一直是重点。（2）儿童发展心理学的研究热点从关注儿童群体特征与发展规律，逐渐过渡到更加重视儿童的认知能力的发展机制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