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倒吸”现象研究

伍红霞 雷小丽

摘  要：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的“倒吸”现象在持续发酵，导致职业教育工作方向偏离、实效性弱化。探讨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引发的社会资源“倒吸”的表现及后果，应明确人岗匹配及资源调配原则，通过体制完善与工具创新重新赋能、合纵连横实现职业教育与社会资源协同发展。

关键词：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社会资源“倒吸”

中图分类号：G7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769（2022）01-031-05

“内卷”是当下的热门词汇，“内卷”从表意的物理形态上指呈现向内收缩而非向外扩张的形态，在社会学视野中，“内卷”的含义引申为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下采用向内争夺资源而非向外拓宽渠道谋求更多选择和可能[1]。内卷在各个行业均有体现，在职业教育中较为常见的表现形态之一是行政化内卷，其所导致的社会资源“倒吸”现象十分明显，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职业教育秩序的稳定，不利于实现学校资源与社会资源的统筹，更难以充分落实人才培养推动社会经济进步的目标。

一、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的“倒吸”现象

1.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产生、内涵及特点

首先，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产生于教育双轨制下白领与蓝领职业的分界，加深于2020年疫情后相对封闭的客观环境导致的教育内卷。一方面，职业教育的定位在于培养具有实用技能的人才，此类人才在实际操作技能尤其是基础执行技能上较为出色，但在理论钻研与研究开拓方面则相对薄弱。而目前的社会氛围将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定位于一线基层从事实操工作的人员，即“蓝领”。基于传统文化等因素的影响，人们往往认为“蓝领”相比于从事统筹管理协调工作的“白领”而言，工作的体面性和稳定性较弱。因此，即使是职业教育的相关从业者，也倾向于向行政类工作岗位转型，这导致真正研究职业教育、到一线从事职业教育教学的人员减少，而从事行政事务类工作的人员增加，流程愈加精细和复杂，进而产生了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2]。另一方面，在疫情时代，我国提出了内循环的发展理念，以期激活国内资源，实现资源更高效运转。但在实际落实中，由于疫情桎梏，使教育资源无法在国际上互通，最为直接的表现是留学活动热度退减，而选择职业教育的人数增加，进而导致职业院校门槛准入标准变严，审核程序更复杂，出现行政化的舍本逐末倾向。

其次，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内涵包括三个层次：一是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范畴侧重于于职业教育，即在为就业和职业发展培养人才的领域中产生。职业教育相比于其他类型的教育更强调实践性与操作性，因而对实践课程与时长的要求也更高。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可能导致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审批复杂化等问题。二是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体现在行政化。行政化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为行政权力的话语权在学术权力之上，即由行政程序决定职业教育的准入和准出，教育的实践如课程的新增、教学设计的调整等需要考虑行政意见。三是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实质在于内卷。内卷在职业教育行政化中体现为资源的错位，即将本可以投入在教育设备配置和职业教育研究探索中的资源却用于行政化事务，这人为提高了事务性工作的准入门槛，导致优秀人才只能从事简单工作，而本也能达到从业门槛的人员被排挤在外，造成职业教育与人才资源的浪费。

第三，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特点是竞争大、效率低。一方面，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为从业者与受教育者均带来了较大的竞争与压力[3]。对于职业教育从业人员来说，内卷化之下的人员冗杂、机构职能重叠，让职业教育流程变得更为复杂，且在争夺利益时一拥而上，导致利益的摊薄而对个体激励动力不足，同时在出现问题时又容易互相推诿责任，也容易因害怕担责而出现懒政与不作为。对于职业教育的培养对象，也即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来说，更是容易使其偏废专业知识的学习而沉沦于行政化的人情世故与形式主义之中，同时也可能为其带来社会行政化的负面打压，使其认为社会工作程序复杂，不利于实干精神的培养。另一方面，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使管理效率降低。最为典型的例子是自证逻辑的矛盾，本来是简单的显而易见的证明，却需要通过复杂化的流程，多个部门共同协调才可完成。

2.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引发的社会资源“倒吸”的表现

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除了自身的弊端外，还会引发社会资源的“倒吸”现象。首先，社会资源“倒吸”最直接体现为人才资源的“倒吸”。职业教育的目的是为社会输送实用型人才，此类人才在制造业、服务业等专业领域占据很大数量。但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使得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畏惧社会市场竞争压力，追求成为行政队伍中的一员，不断尝试通过学历包装等手段进行行政化转型，导致职业教育资源的流失与浪费。同时，为了实现职业教育的行政化，职业教育行政队伍需要吸纳更多的人才，并且为了吸引相应的人才，配置了较为稳定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待遇，因此“博士争夺职业学校行政岗”等事例屡见不鲜。由此，职业教育对社会服务所产生的效益远小于职业教育行政化所吸纳的人才资源，即出现了“倒吸”现象[4]。其次，社会资源的“倒吸”還表现为管理资源的“倒吸”。职业教育管理体制应根据职业教育本身的需要而建立，但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下，很多时候往往为了短期或阶段性的行政任务而设置。部门不断细分，层级不断加多，各种机构层出不穷。相关行政化机构的人员若由职业教育的教师或研究人员兼任，则可能削弱其专业专注度，也可能在时间精力上难以顾及。若行政化机构中的人员由教育体制人员专职担任，则需要协调更广泛的人力，并研究出台相应的管理方案、解释办法，“倒吸”社会管理资源。

二、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倒吸”的后果

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引发的社会资源“倒吸”，可能产生一系列后果。若把职业教育比作一辆前行的火车，则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犹如脱离控制的车轮，在方向上拉扯职业教育，消耗支撑职业教育社会资源的投入动力，最终引发多米诺骨牌式的恶性循环。

1.“官本位”及资本方向的偏离

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下社会资源“倒吸”最显而易见的后果是职业教育方向的偏离。首先，是“官本位”的偏离[5]。一方面，职业教育应立足于立德树人的根本目标，但在行政化内卷下，社会资源向“官本位”倾斜，具体表现在社会资源若想投入到职业教育中，相对便捷的路径是通过设置行政化机构参与职业教育运营，而非就社会资源本身与可对接的专业或项目直接合作。另一方面，行政化绩效的衡量体系中，通常以可见的成果作为相关指标。即通过可量化的学术论文、教育课程数与课时数、就业数据等衡量职业教育成果。实际上，行政化内卷之下，以上成果均可能通过包装达成。如学术论文不研究具体的职业教育问题，而是探讨职业教育中的行政体系与管理流程;职业教育课程停留在理论探讨层面，实践性与实用性不足;为了达成就业率指标盲目安排就业岗位，导致就业停留于形式，人员流失率高。由此，自上而下从行政化角度“安排”的职业教育带来的仅仅是形式上的虚假繁荣，是“官本位”思想氛围下行政数据的自欺欺人，是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的“倒吸”[6]。其次，是资本的偏离。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倒吸”社会资源，使社会资源投入的方向偏向于讨好行政体系和权力体系，更多倾向于营造氛围与舆论，这导致社会资源中对资本的引导偏离。究其原因，资本用脚投票，导致了社会资源的流失。一方面，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中，资本更多投入到行政的设备中，如特殊材质证明纸张印制、流程水印包装等，而非真正投入到职业教育学生成长成才方面。行政化设备的复杂占用了社会资源，也让职业教育变得看似更遥不可及，更“不接地气”。另一方面，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使资本倾向于引导职业教育往行政路径发展，即为职业教育学生提供深造、转行的鼓舞与便利，而不支持其直接投身一线岗位工作。在市场中，接受职业教育后直接从事一线岗位工作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经验的丰富并不会被看作拥有熟练技能的专业人员，反而会被认为不思进取。

2.教育人员及培养对象的动力不足

首先，在内卷化环境中，职业教育行政事务管理为了追求精致的效果，常会采用外包的形式切分模块化事务。如将行政官网管理外包，将部分宣传工作外包，将档案管理外包等。外包看似使得部分工作更精细化并且有利于行政管理者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统筹监督上，但实际上过于精细化是对社会服务机构资源的消耗，同时也导致了职业教育行政管理专职人员专业技能的弱化，使职业教育行政机构人员冗余，人浮于事，进而丧失服务精神，从业动力不足。其次，职业教育培养对象在面对复杂化的行政环境时，容易以此为社会缩影与模板，认为职业工作也如此繁杂及入门门槛高，进而寻求社会资源的支持，忙于拓展与维系无效的人际，反而丧失学习打磨专业的耐性和兴趣[7]。第三，在行政化内卷下，专职从事职业教育的教师并不以学术与教学能力取胜，相反，晋升及纵深发展的渠道反而需要依仗行政助力，这一方面可能导致专职教师对专业的钻研动力下降，另一方面也可能导致职业教育专任老师疲于应酬，兼任行政事务以谋求个人发展。以上两个极端都是对职业教育专业化路径的打压，“倒吸”职业教育的资源。

3.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下的恶性循环

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的“倒吸”不仅会导致职业教育行业发展的方向偏离与动力不足，还会波及上下游相关行业，进而造成内卷的恶性循环。一方面，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会影响其他层次的教育。与之相关的高等教育、非学历职业教育等由于与职业教育存在一定的资源共享，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倒吸”的社会资源也必然包括部分从其他层次的教育中流出的资源或本应投入的其他教育资源。高等教育行业由于有着较高的专业护城河，资源反而让位于行政化内卷中的职业教育，是教育的不公与倒挂。另一方面，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下其他行业也会受到影响。职业教育行政化导致职业教育为纸面的职业资质服务，而真正的职业教育职能却向短期培训班、非学历教育、岗前培训等转移。为了获取技能需要另外付费，导致社会资源的浪费与求学者消费负担的加重。

总之，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带来的负面影响若不断发酵，必然波及职业教育乃至教育全行业。因此，解决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问题迫在眉睫。

三、应对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倒吸”的思路

1.明确人岗匹配及资源调配原则

明确原则能够从方向上对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倒吸”社会资源进行纠偏，有助于引导职业教育价值回归，推动职业教育实现对社会资源的供给与服务。

一是需要明确人岗匹配原则。首先，职业教育行政人员应该人尽其用，避免人岗不匹配。现有的职业教育行政队伍中，有的岗位是为了解决教职工家属就业问题或在机制改制调整中的被安置人员设置的。加上行政化内卷下职业教育行政工作讲求精细，凡事要求流程闭环、材料完整、痕迹清晰，大量工作需要反复协调沟通，具有一定技术性的事务类工作借助外包，更加深了现有职业教育行政人员的路径依赖，沉迷于效率和意义均有待商榷的沟通协调中[8]。严格意义上讲，此部分人员不足以胜任高校的职业教育行政工作，在人岗匹配指导原则下，此类人才属于“高就”人员，一方面应重新考核筛选，将其匹配到适合的岗位，避免扎堆和裙带效应。另一方面，对此类“高就”人员需要进一步培训引导，并匹配相应的督导，定期考察其绩效，减少懒政和責任推诿情况。其次，在避免人员“高用”时也要避免走向人才“低就”的另一个极端。行政化内卷下，职业教育作为体制内行业，具有较高的安全壁垒。不少名校高材生不投身社会建设，反而加入到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中，试图通过一次录用谋求终身的庇护所。对此，职业教育在建设行政队伍时，一方面，应设置恰当的人员聘任门槛，结合当地人才市场情况设置学历门槛而非盲目求高，在选拔人才时，要将对行政能力和综合素质的考察置于对学校等级层次的考察，注重专业技能与实践能力的展现。另一方面，要从避免一考定终身的角度减少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中的懒政与不作为。可通过明确阶段性绩效考核标准，对人员进行实时考察，以德能勤绩为依据及时动态调整。此外，人岗匹配原则的践行还需要整合机构，整改行政官僚作风。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之风造成行政机构冗杂，职能重叠，因此，应从内部入手，重新梳理职业教育行政体制机制，力求人尽其用。

二是需要明确资源调配原则。一方面，对于职业教育内部资源，应明确资源向教学软硬件设施及人才培养项目倾斜的原则，减少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的舍本逐末。另一方面，对于职业教育外部资源应合理引导，避免盲目流向职业教育行政化事务。

2.以完善体制与创新工具重新赋能

针对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下的动力不足，可通过体制完善与工具创新为之重新赋能[9]。可通过搭建相关制度框架激活职业教育从业者及职业教育内在动力。首先，对于职业教育从业者，尤其是一线教师、研究人员等，应通过相关制度保障教育工作在职业教育事业中的优先地位。如对职业教育工作室、校企合作等有具体职业成果的项目，在财务制度上推行灵活的先垫款等制度;对于教师的考核侧重职业教育人才的输出成果，扭转唯学历、唯论文、唯行政头衔等倾向，真正重视和培养学生认可、社会认同的职业教育教师。同时，对于职业教育培养对象即学生，从制度上完善其输出体系，促进其真正能够走进社会、服务社会。如通过课程体系建设完善其职业生涯指引与规划，促使职业教育与社会服务之间形成有机闭环。又如通过校企共建为社会定点输送针对性的人才，促进职业教育效能的发挥。

从工具层面，可借助技术创新减少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首先，在软件工具方面，现有行政化流程可通过建设网络平台完成“一站式”服务，通过拍照、电子证明等形式完成线上流程，实现“只跑一次”的行政服务目标。由此配合职业教育行政机构的整合，转化现有行政人员职能，使其转化为流程完善者、咨询答疑员等服务型角色。同时，在硬件设施上，可参考部分综合型院校建设事务服务大厅，形成“柜台式”服务办理的场景布局，让职业教育行政服务机构集中、场景集中[10]。

3.合纵连横实现职业教育与社会资源协同发展

鉴于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的“倒吸”还会波及相关行业，因此，完善职业教育行政生态，还需要合纵连横，打通上下游行业，进而打破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下的恶性循环，实现职业教育与社会资源的协同健康发展。一方面，需要开拓社会资源发展渠道。现有职业教育行政机制固然竞争大、内卷严重，但其之所以能够不断“倒吸”社会资源，部分原因还在于社会资源发展渠道相对狭隘。首先，可采用灵活的用工形式，完善社会人才资源的输出路径。对不同的用工形式，如项目制、劳务制用工等设置完善的保障机制，使其不局限于行政化的辅助型从业思路。其次，可通过税收优惠、补贴政策等宏观经济手段，引导社会资源流入社会其他领域，完善社会资源投资的准入与退出机制，使社会资源不局限于职业教育行政化体系内较为保守的投资思路。另一方面，还需要打通职业教育发展路径。职业教育本身需要打破行政化内卷的桎梏，才有可能停止对社会资源的倒吸式攫取。首先，职业教育行政管理可通过与上下游职业资源联合，如通过与职业技能鉴定部门联合、与非学历职业培训教育机构合作等，将部分具有较高相似性的审批流程行政化事务与相关机构合并，在职业学校外完成行政手续，由此既可实现行政资源的节约，还可打通职业教育应用实践路径，提升职业教育技能的权威性和通用性，可谓一举两得。此外，职业教育还可加强与高等教育等其他院校的互动，拓宽技能教育边界，谋求纵深发展，探索职业教育更宽广的出路。

综上所述，职业教育行政化内卷对社会资源的“倒吸”现象在近年来日益严重，并且可能带来职业教育方向偏离、动力不足等负面影响，进而引发职业教育整体社会生态的恶性循环。对此，需要采取相应对策积极应对，以维护健康和谐的职业教育发展环境。具体可从明确原则、重新赋能、合纵连横等方向探索应对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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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search on the Siphonic Effect on Social Resources Caused by the Intensified Administr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WU Hong-xia， LEI Xiao-li

（Tongcheng Teachers College， Tongcheng Anhui 231400， China）

Abstract： The siphonic effect on social resources caused by intensified administr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continues to expand， which to a large extent has made vocational education deviate and has weakened the effect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The article discusses the performance and consequences of the "siphonic effect" on social resources caused by intensified administr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argues that based on the principles of proper matching of people with their posts as well as resource alloca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social resources can be coordinately developed through improving the system and innovating the tools.

Key words： Intensified Administr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volution; Social Resources;

Siphonic Effect

編辑 朱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