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

刘露涵

午休时，一名同学跑上讲台对我说：“老师，小文哭了。”我起身查看情况，发现小文趴在课桌上哭得十分伤心。我走到他身边安慰他，发现他的袖子下面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我隐隐约约看到今天的日期以及一小段话。我想到前几天我给孩子们讲过写日记的格式，猜测小文学以致用，将今天的伤心事写成了一篇小小的日记。

我让他拿着那篇日记来我的办公室。他平静了许多，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水。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将纸条递给我。皱皱的纸上写着：大家都是因为我有钱才跟我玩的，我最好的朋友俊俊也是的。我根本没有真正的朋友……

我用更温柔的语气又问了他一遍：“发生了什么事，能跟老师说说吗？”

他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我带来了新的马克笔，好多人来找我借用，俊俊也过来了，我没借给他……他就不理我了。”说完，他又哭起来了。

我知道小文家里的情况，他是单亲家庭，爸爸在物质方面非常大方。我经常看见小文带着比其他同学多且崭新的文具来学校。每次他带新文具来学校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围绕着他，但在平时，小文身边好像只有俊俊一个好朋友。

小文低着头，难过地说：“我一直把俊俊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不借他东西他就不理我了，他是因为我有钱才跟我玩的，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我也不要朋友了。”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并未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许多，抬起头看着我，稚嫩的脸庞带着迷茫。我带他走到窗边，窗外是灰蓝的天空，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微风拂过，带来初冬的气息，棕灰色的麻雀飞过，停在路边的树上。

我伸手指了指道路旁那排整齐的树，说：“小文，你看路边的那些树，它们是连在一起的吗？”

“不是的，它们都是分开的，每两棵树中间都有一段距离。”

“但这是否意味着它们彼此没有联系呢？”

他看着窗外的树枝，想了想，摇摇头说：“不是的，树干下面的树根有可能连在一起。”

“聪明的孩子。”

我带他下楼，来到一棵树下，对他说：“我们每个人就像这些树木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盘根错节的树根。尽管每个人看上去是单独的个体，根却相互联系着，任何人都不能脱离集体而存在。”

“不要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拒绝友谊，一棵树如果拒绝森林的拥抱，自己也将枯萎。”

“朋友之间，不必去计较谁付出的多，谁失去的少。”我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小文也伸手去触碰树干，“就像这些树一样，它们从不会去计算谁从谁那里汲取了多少养分，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一个整体。”

“至于友谊真正的样子……需要你自己去发现。”我蹲下来，伸手抓了一把泥土，说：“你看，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颗种子，会生根，发芽，变得枝繁叶茂。”他也蹲下，认真地看着我掌中的一捧灰褐色的泥土。

“我不会时刻在你身旁为你遮风挡雨，除草施肥，因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成长轨迹。你会努力汲取周围的营养，长出自己的根;你会经历风吹雨打，使你的枝干变得更加坚韧挺拔。经历过这些之后，你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来。你的成长与你的力量无关，与你的金钱无关……它只与你有关。”

“现在想一想，今天中午你哭泣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围在你身边，关心着你？”我微笑地看着他说。

他抬头看着比他高好几米的大树，若有所思地说：“有我的同桌，还有坐在我周围的同学，还有……”他忽然回想起中午的情景，除了周围同学关心的声音外，好像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像还有俊俊……”他低下头说。

“当你还在为没有真正的友谊哭泣时，真正的友谊其实就在你身边。”我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快去找你的小伙伴吧！”我拍拍他的肩膀，他飞快地跑向教室。

微风拂过，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作者单位：河南省新郑市正商外国语小学）

責任编辑  魏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