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人与自然关系思想新探

【摘要】 人与自然关系思想是恩格斯生态思想的主要内容，恩格斯主要从人的生成、人的活动、自然的报复和自然与社会的统一这几个角度，辩证而系统地阐发了人与自然关系思想。在全球性生态问题频发的今天，深入系统地梳理恩格斯人与自然关系思想，对解决生态环境问题、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生态文明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 恩格斯;人;自然;自然报复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4-006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4.019

2020年，澳大利亚的山火、非洲的蝗灾、肯尼亚的粮食供给危机、多个国家和地区每年频繁发生的赤潮……其实每一场灾难都源自人类，正是由于人类对自然那种错误的改造方式，打破了生态平衡，才受到了自然强力的回击与报复。

早在一百多年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恩格斯就已经在他的著作中，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了辩证和前瞻性的论述。重温恩格斯这一思想，有助于人们更好地认识和解决生态问题、更好地进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基于对恩格斯经典文本的研究，现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把握恩格斯人与自然关系思想的主要内容。

一、人之为人的生成逻辑

（一）自然的客观制约性

恩格斯认为，自然界是一切客观存在物的总和，自然具有客观实在性。自然界是包罗万物的客观存在的有机体，一切客观存在的物质都属于这个有机体，如人体内的各种组成元素，也都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之一。自然界是先于人类而存在的，“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1]“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2]。自然界的运动、变化和发展都有其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同时，人依存于自然界才能生存，所以人必须遵守自然规律，人必须在自然规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实践活动，否则就会受到自然界的惩罚。

（二）劳动的客观创造性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集中论述了劳动在人与自然关系中的作用思想。他指出，劳动“是整个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而且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 [3]。这里的劳动是“动物式的”“萌芽状态的”劳动。这种“劳动”的发展过程，就是人的形成过程。这是因为，一方面，劳动使人从自然界中分化独立出来。劳动的需要使手这一器官变得自由了;语言就是在共同协作的劳动中产生的;语言和劳动推动了人脑的发育和感觉器官的逐步发育;完全的人的形成组成了新因素——社会。所有的过程都是劳动架起了人与自然相互联系与作用的桥梁，这种联系与作用创造了人本身，也塑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方面，人类通过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取确保自身生存发展的物质资料，进而从事更多的生产实践。人通过他所做出的改变让自然界为自己的生存发展服务，这是人和其他动物的本质区别，造成这一本质区别的就是劳动。

（三）自然与人的双向互动性

恩格斯的著作中多次出现“自然”这个概念，而“自然”又包括两个层次的内涵：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

1.自在自然。恩格斯说的自然更多时候是指自然史意义上的自然。它在逻辑上是先于人类而存在的，是人类最初进行对象性活动的对象。自然科学的发展证明了这一点，它的先在性是无可辩驳的，人类一切实践活动的基础和前提就是自在自然。恩格斯对自在自然的认识根本区别于旧唯物主义自然观中关于自在自然的主张。“开初那样革命的自然科学，突然面对着一个彻头彻尾保守的自然界。”[4]旧唯物主义关注的是与人脱离、孤立的自然，而恩格斯探讨的是一个与人相联系的、发展的自然。恩格斯说的自在自然是在人从自然界的生成与分化中登场的。自在自然是人类生存和活动的基础与前提，“人也是由分化而产生的。”[5]劳动使人类从自在自然中分化而出，人类从自在自然中获取劳动实践的空间和资源，虽然自在自然的范围会有所缩小，但却绝不会消失。

2.人化自然。人化自然是恩格斯自然概念中的核心内涵。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日耳曼人移入时期的德意志的‘自然界’，现在剩下的已经微乎其微了……并且这一切都是由于人的活动，而德意志的自然界在这一期间未经人的干预而发生的变化，简直微小得无法计算。”[6]

由此看出，恩格斯在这里与马克思所研究的自然是一致的，都是由人的感性对象性活动所构建的人化自然。根据生成论，人类从自然界中生成分化出后，自然界就呈现出两种身份，一种是人类进行实践活动氛围内的人化自然，一种是人类的感性对象性活动尚未涉及的一般的自在自然。恩格斯“他使用的‘自然’首先是指经过人活动中介的自然界”[7]。

3.人的自然化。人的自然化是自然的人随着社会共同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结果，随着社會生产力和科学技术水平不断提高，人类对自然的支配与征服最终导致了自然生态平衡被打破，自然资源和环境难忍负荷，这时人类必须对人与自然的关系做出调整，把单方向的改造关系转为富有情感的审美关系。同时，在前面也谈到，人是自然界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即使是在社会实践中，人类也要把自然规律和一切物种的内在尺度内化为人的内在尺度，用符合自然规律的实践对待自然，进而回归自然，这就是人的自然化。

二、人之为人的活动方式

（一）从主客二分到主客统一

在马克思恩格斯之前，有一种主客二分的哲学观。随着工业文明的出现，这种主客二分的哲学观非常片面地强调人与自然的分离和对立，无视包括其他生命在内的自然界存在的价值，极力推崇人类中心主义，对自然环境造成了重创。与之截然不同，马克思主义哲学观是主客体相统一的科学世界观，既将主客体原理应用于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又重新界定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它指出，主体和客体即认识与被认识、改造和被改造的关系。人与自然即主体与客体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一方面，人的主体具有主观能动性，通过劳动实践将一切真实的存在转化为自己的存在，在运用和把握的基础上，发展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方面，自然作为感性的对象性活动的客体，对人类的客体化活动具有制约性，通过对象性的“物的尺度”，制约着人类主体能动性的发挥。

（二）从直接获取到社会进化

在阐述人与自然辩证统一关系的基础上，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进一步揭示了劳动在人与自然物质交换过程中的中介作用，他说：“劳动与自然共同是一切财富的源泉，自然为劳动提供了物质，劳动将物质转化为财富，但劳动的作用远不止于此。”劳动是整个人类生活的首要条件，以至于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8]由此得出，一方面，劳动使人从自然界中分化出来;另一方面，人类通过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取生存发展的物质资料，并进行更多其他的生产劳动。总的来说，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劳动中不断变化、演进，这个过程既是自然进化的过程，也是社会进化的过程。二者有机统一，最终完成了自然界对人的生成和人自身从猿到人的转变。

（三）实践的能动性、受动性及其合理限度

恩格斯生态思想的主要核心问题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也是人在实践活动中直接面临的问题。于是紧接着，恩格斯就从人类在自然界中实践的能动性和受动性两个方面来阐述了他的人与自然辩证关系思想。

1.恩格斯通过对比动物和人改变外部自然界程度的差异，来阐述人类实践活动的能动性。先说动物的行为，例如动物在消灭某一片区域的植被时，并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只是出自动物的觅食本能，也就是说，动物的活动是本能的。“如果动物不断地对环境做出反应，那么這是无意识的，对动物本身来说是偶然的。”[9]而人的活动不一样，人们移除某片土地上的植物是为了播种谷粒或者种植其他能食用的果树，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他们知道通过这个方式可以获得更多的生活物资。这说明，在劳动实践的过程中，人们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理性认识，带着一定的目的改造自然。总而言之，动物只是利用外在的自然，简单地以自身的存在引起自然的变化。是人通过做出他所做出的改变，通过控制它，使它为自己的目的服务。这就是人与动物之间最终的本质区别，劳动也是造成这种区别的原因。”[10]随着实践活动范围的扩大和难度的加深，人们对生存和发展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人们的实践能力也在不断提高。在相互促进的过程中，人的主观能动性得到了充分发挥，人在自然界中的主导地位和主动性作用得到充分发挥越来越明显。

2.恩格斯也指出，人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具有受动性。人类对自然界进行的实践改造，如果在自然界可承受范围内，那么它会自己进行生态平衡调节;如果超出了那种范围，自然界就会对人的活动施以惩罚。他从人类文明史的角度为了说明这一点，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和其他地方的居民破坏森林，以获得更多的可耕地，现在由于他们目光短浅的行动，这些土地变得贫瘠不堪。这些都是当时人们为了眼前利益而造成的生态失衡，不顾自然界其他存在物的尺度，人类的肆意妄为就必将受到自然的惩罚。

3.人类的能动性发挥必须要有合理限度。恩格斯的生态思想之所以具有时代性，是因为他不仅看到了人类活动包含的能动性力量，更认识到人的自由是有一定客观限度的，在这个客观限度之内，才能把握好人的自由维度。恩格斯指出，我们对自然的整体控制力比其他所有动物都大，因为我们能正确理解和运用自然法则， 所以我们在进行改造自然的活动时要“日复一日，我们学会了更准确地理解自然的规律，认识到我们对自然惯常进程的干预所产生的直接和遥远的影响。”[11]

三、自然报复论

围绕人与自然关系这一重要命题，恩格斯在自己的许多著作中都有系统的研究。恩格斯认为，人与自然必须和谐相处，如果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触及了生态平衡的底线，就会受到自然的报复。恩格斯关于自然对人类报复的论述，至今仍闪烁真理的光芒。这里我们把这一论述概括为“自然报复论”[12]。

（一）自然报复的形成

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会逐渐地加剧人与自然关系的对立和深化人与自然关系的矛盾。因为工业革命引起的生产技术上的巨大变革，使得资本主义生产力迅速发展，将人类社会带入了一个崭新的文明时代。但随着生产力的迅猛发展，工业化大生产对自然掠夺式的索取也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引起了生态危机的频发。严重的环境污染逐渐剥夺了人的生态权益，加剧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对立。

（二）自然报复的表现

恩格斯所说的自然界对人的“报复”，不是把自然神化，而是指人类的行为和活动违背了自然的发展规律，并且已经超出了自然界生态系统能自我调节的阈值，打破了生态平衡，此时自然界就会以“报复和惩罚”的方式来否定人的行为，这样的惩罚，就像是自然界对人的“报复”，而这只不过是自然界自身规律的展现，也是自然生态系统自我调节的表现。

1.对人类征服自然界造成的较近后果的报复。工业革命的号角声伴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极大地催发了人们征服改造自然的欲望，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人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文明，享受着工业革命和征服自然带来的胜利果实。殊不知毫无节制的“暴行”已经让自然无法自愈，开始了对人类的“报复”：城市的卫生状况极度恶劣，“一切腐烂的肉类和蔬菜都散发着对健康绝对有害的臭气”[13]“他们被迫把所有的废弃物和垃圾、把所有的脏水、甚至还常常把令人作呕的污物和粪便倒在街上”[14]，由于环境污染导致了“霍乱、伤寒、天花以及其他流行病的一再发生”[15]。

2.对人类征服自然界造成的较远后果的报复。自然报复也有很大部分不是瞬时反应的，而是会经过一种历史的累积，自然资源的慢慢枯竭就是最好的证明。例如进入到自由竞争时期的资本主义国家，在19世纪相继出现了无林化现象，资本家对森林资源的无节制开发和利用打破了植被的生息规律，在长时间内映入眼帘的只是大片“无林的森林”。从19世纪资本主义发展的进程中可见，生态环境遭受的破坏是灾难性的。

（三）自然报复的消除

从人类遭受自然报复的源头出发，恩格斯站在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层面，指出要想化解和预防自然的报复，就必须要实现“两个和解”和“两个提升”。

“两个和解”思想是恩格斯于1843年底到1844年1月完成的《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提出的，即“人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同自身的和解”[16]。其一，人和自然的和解实际上就是一种人与自然良好的互动关系，人类通过感性对象性活动改造自然使之成为“人化自然”，自然在规律范围内反馈给人类以物质生产资料。其二，人同自身的和解就是一种良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我们说的社会关系。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加速了文明的进程，促进了人与人、各个国家之间的联系，但在以私有制为主的社会中，逐渐形成了人与人的分裂和对抗，即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对抗。

时隔三十多年，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导言）》中提出了“两个提升”的思想，即“人的物种提升”和“人的社会提升”[17]。“人的物种提升”是从物种方面把人从动物中提升出来，是人类社会形发展的初级表现和基础。“社会提升”是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人的生产活动形成了两种关系，一种是人对自然的改造形成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一种是人在生产生活中形成的社会交往关系，即生产关系。“社会提升”就是把人从生产关系中提升出来，要做到这点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社会生产组织。“两次提升”旨在使人类在两种关系里，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变革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从而发挥更大的主体作用。

参考文献：

[1][2][3][8][9][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998，410，988，988，996，997-998.

[4][5][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12，421，484.

[7]胡大平.回到恩格斯——文本、理论和解读政治学[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421.

[1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18.

[12]恩格斯.自然辩证法[M].杜畏之译.上海：神州国光社，1946：428.

[13][1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10.

[1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67.

[1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603.

[17]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860.

作者介绍：

程雪云，女，汉族，江苏连云港人，曲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