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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止于玫瑰

2022-04-26檐萧

花火彩版B 2022年1期
关键词:比试馄饨便利店

创作感言:写这篇稿子的那段时间,脑子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关于时空、时差之类的,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试着写了下来,算是新的尝试吧。希望大家喜欢。

新浪微博│檐萧啊

01

是错觉吗?

原叙看着面前这条长街,觉得过了这么多年,它好像一点都没变。对面便利店贴出的促销信息,字迹还是歪歪扭扭的;卖文具的店铺很喜欢在门前摆颜色花哨的笔记本;旁边甜品铺的窗边照旧趴着那只名叫初二的挪威森林猫。

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止了。

原叙逗着猫,期间发觉眼角总有不明物体若隐若现,猛地伸手去抓,意外扯到了自己的头发。他愣在原地,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正要仔细琢磨,突然听到右边的巷子里好像有人在吵架,其中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哭声。

原叙循着声音找过去,最后在岔路口的梧桐树下看到有三个人在相互拉扯。

其中,高个子男生正连拖带拽着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另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则费力地试图帮她挣脱男生的束缚。

三方拉扯中,还夹杂着你来我往的“少管闲事,她是我女朋友”“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位姐姐好像并不想跟你走”“他胡说,我们早分手了”的争论。

这场景怎么有些眼熟?

原叙正准备过去帮忙,穿校服的女生突然扭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她的五官短暂又清晰地暴露在他眼前,他猛地停步:“赵辞?”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紧紧盯住那道身影。

赵辞疑惑地“嗯”了一声,趁那个男生面露犹豫时利落出手,将丸子头女生拉至身后,然后才用余光瞥了原叙一眼,问:“你认识我?”

原叙不太确定,他站在原地看着树下的三人,没再靠近,也没离开。

那个高个子男生见“敌众我寡”,犹豫几秒后不甘地离开了,没多久丸子头女生也等到了她的朋友来接。于是,整条巷子里只剩下原叙和赵辞两個人。

他俩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半途,赵辞指着校服左侧的四个大字,扭头问:“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原叙垂眸看了眼校徽,想了想,问:“你在高二七班,对吧?”

“对啊,我们刚分班,你不会跟我在一个班吧?”赵辞满脸诧异。

“没,我好像在五班。”原叙停顿片刻,转而问,“你刚刚也是被他们的吵架声吸引过去的?就那么贸然冲过去,你不怕万一动起手来,你根本不是那个男生的对手?”

而且,那两人的年龄明显比她大,怎么看都不需要她一个中学生帮忙。

“不是还有你吗。”赵辞不以为然道,“我以为我能赢,而且,我不喜欢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拿情侣吵架当挡箭牌。”

原叙默默地想,可我当时在犹豫,我大概不会过去帮你。

赵辞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惊呼一声,在原叙茫然地抬起头时,丢下一句“我要迟到了,同学明天见”,随即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原叙徒劳地伸了下手,看着她慌张的背影一点点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他缓缓转身,迟疑地返回另一边的岔路口前,却发现本该在那儿的一家饮品店消失不见了。他重新打量起身后这条长街,确认它跟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02

翌日课间,赵辞路过五班,刚好撞见了昨晚遇到的同学。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几秒后才发觉这举动不合时宜。走廊上喧闹一片,但五班老师还在拖堂,所以方寸之间,就剩她和被罚站的他面面相觑。

她回过神,既紧张又仓促地冲他摆了下手,也不管他有没有认出她是谁,就一阵风似的跑下了楼。

没有月色加持,新认识的同学相貌依旧出众,只是她很快发现,自己又忘了问他名字。

其实原本不用赵辞特意去打听,原叙如何如何这种话,她一个课间能听上十多遍,她只是没有把他的人和名字对上号。好在这天临上课前,她无意间听到后桌有同学猜测原叙被罚站的原因,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她们口中常常提到的原叙。

“离谱,他不是学霸吗,怎么会因为背不下来课文被罚站啊?”

“不止不止,他今天还迟到了,可能是数罪并罚导致的结果。”

“我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儿不一样,头发也乱蓬蓬的。”

……

赵辞沮丧地趴到桌上,她以为原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宝藏,没想到他早已在别人眼中发光发亮。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赵辞的成绩还行,但绝不到冒尖的程度,大概学霸的脑容量异于常人吧?

赵辞没再多想,她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兼职,实在是忙。就像昨晚,她匆匆跑到便利店,以为能像往常一样抽空做做题、背背单词,但奇怪的客人居然异常多,她甚至连一页书都没看完。

“唉。”赵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一放学,就赶到了便利店,今晚倒是不忙,但这道题也太难了。

她愁眉不展时,门口的风铃突然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她余光扫了一眼,注意力其实还在书本上,耳朵却捕捉到一声疑惑的“嗯”,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原叙。

他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便利店的灯光衬得他的皮肤尤其白,他随口问:“你在这里兼职吗?”

赵辞放下笔:“对啊,你要买什么?”

“饿了,找点吃的。”原叙在货架间转了一会儿,回过头又问,“你几点下班?”

赵辞看了下墙壁上的钟表,说:“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么晚回去不害怕吗?”原叙说完,又返回第二排货架拿了两块蛋糕。

赵辞眨眨眼,莫名觉得曾经好像有人也这么问过她,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他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于是她笑笑,不以为然道:“跑快点就好了。”

原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结完账又从袋子里挑出最后拿的蛋糕放到她的作业本上,说:“我就在这儿附近,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讲。这个给你。”然后不等她有所回应,他就消失在了门外。

那天之后,原叙就成了便利店的常客。他偏爱各种能填饱肚子的速食和面包,还有一种她也很喜欢,但许多人无法接受的饮料,基于此,她陆陆续续跟他提过哪家的粥好喝,哪家的饭好吃,他每每应下,转头又等夜深才出来找东西吃。

很长一段时间里,赵辞都不知道她和原叙究竟算不算朋友,他们在学校几乎没什么交集,偶尔碰面,最多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即便他们常常在晚上的便利店里碰到,大多时候他都是坐在窗边吃吃东西,或者看看书、发发呆,不怎么跟她讲话,也不离开,好像他只是喜欢坐在那儿,而她刚好也在而已。

唯有一次,深冬雪夜,她做完卷子,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仰头向外看时,发现他正看着她,目光如月下深海,无声地翻涌着温柔又悲凉的粼粼波光。

她愣怔的瞬间,察觉到有股奇怪的悸动蔓延到四肢百骸。

等她抬起头再看,只见窗前大雪纷飞。

03

时间很快就到了盛夏。

一连几天,赵辞都没在便利店见到原叙。这天晚上,她站在路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正觉得惆怅,结果一转进巷口,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屈膝半蹲着,好像在跟趴在脚边的流浪猫讲话:“今天我也没吃的,不然我们一起去找找,看这附近还有没有餐馆开着门?”

橘猫喵呜两声。

原叙安抚似的挠了挠它的头,风吹过时,一人一猫又同时开口。

“喵喵喵。”

“我突然想起来,那家小饭馆好像就在这附近,但是我忘记怎么走了。”说完,他顿了一下,余光看见有道拉长的影子延伸到他的脚边,他缓缓回过头,看到赵辞站在如缎月光下讪讪地抬手跟他打招呼。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问:“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所以他其实原本是准备去便利店的,只是被小猫咪绊住了脚?赵辞迁怒地看着撒娇卖萌的橘猫,声音却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之前我帮同事代过班,她今天有空就提早过来替我了。”

原叙笑笑,随口问:“你记得……知道这附近哪家的小馄饨好吃吗?”

赵辞看着橘猫伸出一只小爪子扒拉他的裤脚,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为猫着想地道:“它吃不了馄饨吧?”

“是我想吃。”原叙无奈地道,“走吧,相逢不如偶遇,我请你吃消夜。”

赵辞摆摆手跟橘猫告别,虽然她并不没有为消夜心动。两分钟前,她还在想如何挥霍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小时,是翻翻闲书、多做两道题,还是去江边吹吹风。她没想到最后会跟他一起,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寻找一家神秘的小饭馆。

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这么用的吧?她心想。

两人又走到了一个岔口,原叙左看看右看看,在赵辞质疑的眼神中,忍不住笑出声,他解释说:“我真的很久没来了,我们最后试一次,看是不是在这边。”

好在这次两人没走多远,就隐隐听到有谈笑声传来。

赵辞打量起四周,老式的居民楼下,有几处亮着橘黄的灯,不远处还有小卖部、烧烤摊等,他们面前这家苏式馄饨铺在外边摆着几张方正的矮桌,旁边的梧桐投下的斑驳光影随风摇曳,有两三人慢摇蒲扇聊着天,组成了一幅很生动的画面。

赵辞收回目光,在原叙对面坐下,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家好像离这里也不远,但我从没来过。”

馄饨很快被端上来,皮薄薄的像透着光,在清汤里鼓起来,开出一朵朵小泡泡。

“以前一个朋友带我来的。”原叙摆弄着汤匙,突然问,“你想过以后要考哪所大学吗?”

“警校吧。”赵辞说。

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原叙抬头看她,探究地问:“是因为去年巷子里发生的事吗?”

去年深秋,他们被巷子里的争吵吸引,一前一后赶过去,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赵辞没想到他会联想到那时,但莫名有种被认同的感觉,再开口时语气坚定又有些温柔:“也不止,在那之前我就在想,以后要当警察,因为小女孩们需要看到女警察。”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原叙轻声说。

赵辞扒着桌沿凑近了一点,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原敘笑了笑:“我说,你千万要说到做到。”

赵辞点点头,反问:“那你呢?”停顿片刻,她又鼓起勇气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我啊?”原叙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思索片刻,迟疑地开口,“我……”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赵辞仓促地出声打断,她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散漫、疏离,态度飘忽不定,也正因如此,他偶尔露出的温柔和悲戚才显得格外动人。

她以为她可以再靠近他一点,原来是溶溶月色给了她错觉。

升入高三后,功课吃紧,没过多久,赵辞就辞掉了便利店的兼职。她跟原叙的交集越发少了,如果不刻意从他们班教室外路过,几乎不会看到他。

时间日夜不停地流逝,所有人都被裹挟着向前。

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即将结束时,赵辞在苏式馄饨铺又遇见了原叙。虽然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想见他,但真的见到他时,心头不可避免地升起了细细密密的愉悦。

那时天色刚暗下来,半空中残留着若隐若现的一抹粉,周边人来人往,一片喧闹,只有他安静地穿行其中。她以为他会这样慢慢走出她的视线,但某个瞬间,他突然看了过来。

“考得怎么样?”他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道。

这句话她整个暑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于是忍不住笑起来:“我说到做到。”

“厉害。”原叙夸道。

因为即将拥抱新的人生阶段,所以过往的挫折都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了。

赵辞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和原叙一起坐在夏日温柔的晚风中,说了许多废话,喂了橘猫,又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

最后乘着月色,兴尽而归。

04

赵辞再见到原叙,是在大二那年秋天。

体能训练结束时,距下课还有几分钟,不知谁起的头,说要比试一场来赢取什么福利,赵辞原本筋疲力尽地歪在一旁看热闹,万万没想到这口锅最后会落到她头上。

她茫然地被同学拉起来,环视一圈,没找到比她还扛揍的女生,于是认命地站了出来。

对面人群中也很快走出来一道身影,赵辞发现和她比试的是他们班身手最好、学习最厉害的学霸,不能说天差地别吧,但她确实没什么胜算。

好在对方也意识到男女力量悬殊,于是经过友好协商,将制服一方的比试规则改成了在有限时间内,谁抢到中间的易拉罐谁胜出。

就在赵辞和对方你争我抢、互不相让的时候,她余光瞥到了人群中的一个异类。在一阵阵几乎掀翻屋顶的加油声中,原叙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只眼中隐隐透出一抹担忧。

她突然就有了必胜的理由。

“开心吗?”过了许久,原叙凑近她问。

比试已经结束,周围的同学渐渐散去,她狼狈地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气,但嘴角恨不得咧到天边去。

“赢了开心,见到你也很开心。”

“就知道看热闹,还不快扶我起来。”

两句话同时响起,赵辞回头,和还没走的学霸面面相觑,随后两人齐齐扭头看向原叙,仿佛最后的成败在此一举。

原叙理所当然地把手伸向了赵辞。

学霸不满,自己一骨碌爬起来,回教室拿东西前还不忘控诉他:“你好歹犹豫两秒。”

原地就剩下他们两个,原叙寒暄似的,询问她一些生活琐事,例如训练强度如何,学校跟她想象的有没有区别。

期间,赵辞偷瞄他一眼又瞄一眼,最后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原叙斜睨她一眼,说:“替你开心。”

他过来时,听到有老师在隔壁门后讲话,一个问:“你不管管啊,任由他们这么胡闹?”

另一个不以为然道:“我看看是谁,赵辞啊,那没事了,不用管。”

“那我先走?我这班的学生最爱凑热闹了,也让小姑娘们看看她们学姐的威风。”

原叙闻言,也开始期待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身后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们小声议论着赵辞哪个动作讲究,哪一招又真帅气,他与有荣焉地听着,仿佛可以预见她以后的样子,届时也许会有更多的小女孩希望变成她这样。

“你怎么会认识学霸?”她指着教室那边问。

原叙皱眉,仿佛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我们小时候住对门,后来他们举家搬迁,读大学那年才又搬回来。”

赵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我也在这所大学吗?”

原叙直视着她,正要回答,学霸去而复返,看到赵辞手里捏变形的饮料,笑着问:“你也讨厌这个口味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瓶身,忍不住反驳:“这个明明很好喝。”

学霸笑嘻嘻地道:“我也这么觉得,但原叙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她狐疑地看向原叙,他并没有解释,仿佛从前买过很多瓶的人根本不是他。

不知道是赵辞之前没留意,还是原叙最近才频繁出现在他们学校,之后一段时间,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能看到他的身影,这让她隐隐觉得曾一度消失在她生命里的人冥冥之中又跟她有了关联。

体能训练结束后进行一场比试莫名其妙地在他们班延续了下来,奖品包括但不限于大餐、奶茶、免值日等,比试项目也渐渐丰富起来。

赵辞在不久之后的一场绝对力量的比试中惨败。翌日,学霸凑到她面前,说要仔细看她一眼。赵辞以为他在幸灾乐祸,捂着微微有点肿的眼角瞪他,不料对方坦荡一笑,说:“是原叙问的。”

她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忐忑起来。其实比试那天,原叙也在,分出胜负后她脱力地躺到地板上,余光看到他飞奔而至,眉眼间似有担忧。

她当时还笑了出来,安慰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幽幽,好像一路沉到了她心底。

从她时隔几年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他的那一瞬间她就察觉到,某些情绪正在死灰复燃。她在不同的年齡段反复被他吸引,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对此感到无能为力,又隐隐有种宿命难违的感觉。

眼角的青肿消掉之后,她一直盼着能快点见到原叙,但秋去冬来,直到教室外那棵树的叶子掉光,她才又见到他。

窗外雾霭沉沉,天气又阴冷,她想起老居民楼下的那几盏橘黄的灯,扭头问他:“要不要去吃馄饨?”

原叙垂眸,犹豫许久后,不答反问:“如果再让你跟上次那位同学比试一场,你还敢冒险吗?明知败局已定,而且这次输掉,就再也没有资格参赛。”

“敢啊,我可以受伤,但不能被打倒。”赵辞坚定地说。

“但我不敢。”原叙沉吟许久后,又看着她,说,“打不过就撒娇,疼了就哭,也不丢人。”

“哦。”赵辞觉得他今天莫名其妙的,好在这并非重点。她嗫嚅许久,鼓起勇气向原叙靠近一步,正准备开口,突然听到他说:“其实,我不喜欢吃馄饨。”

“啊?”

“我也不喜欢你上次喝的那种饮料,不喜欢总要时不时回去喂那只流浪猫。”

她隐隐有种预感,但还是破釜沉舟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尝试?”

原叙说:“因为有人喜欢。”

“是你提过的那个‘以前的一个朋友’?”第一次跟他去吃那家馄饨时他说的,她莫名记了很久。

原叙点头:“是,她跟你很像。”

所以他一早知道她的名字,频繁去便利店,出神地望着她时,都是在从她身上找熟悉的影子?

自作多情的羞耻迅速蔓延至全身,她像被狠狠一击,多一秒都待不下去。

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起来,她悲愤地想,他真是太讨厌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05

思绪如流水,斩不断,又不能像人一样说不见就能不再见。

大概是日有所思,有天晚上,赵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和原叙第一次在巷子遇见时,他冲过来的速度太快,被高度紧张的她当成高个子男生的同伙,于是踹了他几脚,又挥了几拳才相信他也是来帮忙的,然后他们一起揍了想趁乱把丸子头姐姐拖走的男生。两人因此都負了伤。

她心里有愧,借着在便利店兼职的便利,给他带早餐赔罪。他们因此渐渐熟悉起来,放学后时常一起走。

梦里的原叙幼稚又毒舌,每次在便利店看到她总要嘴欠地说她几句,比如“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题,你要做到这个时候”“那破饮料有那么好喝吗,你早晚得长蛀牙”“你跟巷口那只胖猫说话时细声细气,怪吓人的”。

有一次,她考试没考好,迁怒地跟他吵了几句。他气急败坏地离开,并扬言再也不理她。但翌日晚上,他又准时出现在便利店,只是没跟她说一句话。

他去门外扔垃圾时,他们之前一起揍过的那个男生以为店里只有她在,推门进来找碴,他及时返回,于是两人又和好了。

偶尔她提早下班,或者每逢周末,他们会一起在巷子里或者江边闲逛,碰上下雨,就躲到旁边的店铺,有时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有时是红豆桂花粥。

她贪恋这样的时光,又记着他说的,每次看到她跟别人动手总是心惊胆战,所以她选择跟他念同一所大学。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只是偶尔她想起不曾对人说过的年少时的梦,心底会泛起淡淡的惆怅。

大二那年初冬,有天气温陡降十多度,他们因为“你再不起床,早饭又要凉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吃,你不要再说了”这样的琐事吵了一架,电话被挂掉之前,赵辞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气呼呼的“以后出现低血糖,你不要再跟我要吃的”。

一整天,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晚上下课后,她决定去找原叙赔礼道歉。途经篮球场时,她看到许多人聚集在旁边的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圈。她好奇地走近,意外目睹了一场普通又声势浩大的告白,只是人群中央的女生一直缓缓后退,试图拒绝眼前的那束花。

她又借着路灯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冲进人群,拉起女生的手就大步跑开。

那天更晚一点的时候,她跟还在生气的原叙说起这件事,趁机拉住他的手,却被甩开,又拉住,又被甩开,她只好绕到他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诚恳地道歉。

原叙冷哼一声,撇开头不看她。

她正要再接再厉,肩膀突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路边扑去,迎面有亮光直射眼睛,她扭头避开时看到原叙试图抓住她,但不知道是时间太仓促,还是他太过着急,看起来几乎就要和她一起跌倒。

电光石火间,她用力推开了他,这也加快了她跌倒的速度。

梦里的她依稀看见,撞她的和半个小时前在操场上向女生告白的是同一人。

最后,巨大的刹车声在耳畔响起,随即整个世界陷入沉寂。

天光大亮后,赵辞怅然若失地醒来,不经意间蹭到眼角,竟意外触到一片湿润。

她不知道是潜意识察觉她意难平,所以为她编织了这样一场梦,还是天马行空的梦境在捣乱,她隐隐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好像真的经历过另一种人生。她想把这个荒诞的梦告诉原叙,但她突然又意识到,她还在生气,自尊不允许她再主动跟他讲一句话。

她走在学校里,还是会忍不住看向四周,尽管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原叙。她安慰自己,她并不是想见他,只是在等他的道歉。毕竟,他们相识一场,结果从头到尾她在他眼里都不是她自己。

她等啊等,等到她自己都觉得也不是非要计较对错,等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偶然从学霸口中听到原叙离开的消息。

“他晚上下课回家,半途不知怎么被人推了一下,被迎面驶来的车撞到了。”

“什么人推的?”她当时追问。

学霸摇摇头:“不知道。”

她茫然地眨眨眼,不敢相信之前梦到的场景居然预示着他的结局。

因为这个巧合,她之后回想许久,想起他离开那天,她做过一场奇怪的梦,收到过一条莫名其妙的“傍晚雨势加剧,非必要请勿出行”的短信。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只是,她总会时不时想起最后见到原叙那次,他说:“明知败局已定,你还敢冒险吗?”

“但我不敢。”

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关键,但缥缈的思绪突然被同学打断,于是那一刻的直觉溜走,她再也没能窥探到其中的关联。

06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原叙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春日负暄,我坐在园中靠椅上,品茗阅报,有百花相伴,暂且贪享人间瞬息繁华。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总看见园中西隅,剩下的那两棵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他突然想回高中看看。

学校附近的街道总有些相似,他一时走神下错了站,只好沿着面前的路继续向前。正值傍晚,整座城市像刚从炙热的午后醒过来,远处重叠的建筑影影绰绰,灯下的光影也慵懒。

岔路口似乎新开了一家店,名字随意,叫“什么都能换”。

门边的橘猫在他路过时喵喵叫了好几声,他推门进去,却发现是家生意清冷的饮品店。他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看着穿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从门外经过,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如果时光能重来就好了,他愿意将他和赵辞的结局调换。

天色更暗了一些,不久后,他走出店门,没发觉自己的变化,也没发现身后的饮品店里的灯光熄灭,很快消失在暗夜里。他一如往常地走在街上,直到听见巷子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然后,他再一次遇见了十七岁的赵辞。

“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它才变得那么重要。”他莫名想起这句话。

如果明知道结局,何必让她重蹈他的覆辙。他试过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但她曾目睹的那场告白依旧如期而至,那一刻,他庆幸自己没有心存侥幸。

她对他有疑惑,也有好感,但如果他们没有开始,疑惑和好感就始终只浮于表面。尤其是,当她知道在他看来她只是与人相像后,那份好感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

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有点可恶,又有点奇怪的人。对于他的离开,她不会耿耿于怀,也不会像他那么难过、自责。她大概会叹息一声,觉得有些可惜,有些不甘,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会有新的人生。寒风再起,会有别人和她相拥。

傍晚的风,巷口的猫,便利店里口味奇怪的饮料,他和她曾一起感受。

但他们牵手而行的画面,却永远不会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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