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又不疼痛(组诗)

刘炜

我曾以为人过五十不再胆怯

凌晨，秋风吹过

草木都有了一致的方向

涟漪，是秋水的心情

稍有动荡。四点五十分的茅洲河

有点黑，有好长一段路

没遇见一个人。突然有点胆怯

我曾以为人过五十

对这个世界已了如指掌

不再胆怯，现在想来

那也只是久不走夜路的缘故

好在夜再黑，有可乐陪着

它比我胆大，总想去逮草丛中的怪物

而我想念灯光

更希望快出太阳。七点零一分

天已大亮。太阳被云遮住了

但我依旧感到了它给我的温暖

就像这个世上许多爱我的人

不为我所知地爱着我

我都能感觉得到。晨练的人

越来越多，风越来越大

我的每个毛孔都张开着，接受

秋的洗礼。在白天

有时我也会胆怯，当我看着流水

一路向前，一去不返

这辰光，母亲会低头钻过积雪的柿子树

榆树上的喜鹊

不停地蹦来跳去

它们把身上的雪抖落到雪里

腹部的白就会少一些

树枝的黑就会多一些

堆雪人的孩子

就像喜鹊，蹦蹦跳跳

只为喜悦而生

他们给了雪人眼睛

耳朵和鼻子

还有母亲的炊烟

这辰光，母亲会低头钻过

积雪的柿子树

与柿子树碰了下额头

然后，把手伸进雪里

嘴角上扬

摸着贪睡的麦苗

一点也不在意额角的疼痛

防風林

晚稻收割了

树林里的野鸽子，灰喜鹊

三喜子，麻雀越来越多

麻雀守着稻田

野鸽子，三喜子，灰喜鹊

守着树林，轻松快乐

似乎已备好了过冬的粮食

与我一样，冥想着一场大雪

它们把头埋在羽毛里

我把头埋在岁月里

年龄越大，羽毛越厚

抵御严寒，便越有经验

村子里柿子树的树叶落光了

只剩下了一树的灯笼

农场的鸟们都很好奇，成群结队地飞来

想啄出里面的灯芯

却发现全是火焰。一群玩火的孩子

赶都赶不走……

村子与农场只隔着一条小河

有三座石拱桥，可以来往

大人们称那些树林叫防风林

我一直觉得它们更像切蛋糕的刀

把农场切成了若干份

大人，小孩，和鸟都有一份

小时候，我总觉得村子

与农场是不一样的

又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农场的鸟飞到村子里

我飞到农场的树林里

都是很平常的事，反正

我从小就明白，所有的土地

都是连在一起的

就算走迷了路，还是在这片土地上

安慰

这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鸟鸣都被淋湿了

比平时沧桑了许多

就像一棵树，雨停了

还在不住地滴水

那水珠，比雨还大

这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像一个人安慰另一个人

安慰着，安慰着

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人

一个人到了终点

还有的人得继续向前

这一天下了好几场雨

就像几个同病相怜的人

谁也安慰不了谁

只要明天太阳出来就好了

不管下了多少场雨

雨停了，就会有彩虹

责任编辑惠靖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