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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与《藻海无边》的梦境分析与比较

2022-04-25孙彬琦

青年文学家 2022年8期
关键词:安托瓦海德内特

孙彬琦

《简·爱》和《藻海无边》中均有多次梦境书写,罗切斯特是两者的线索人物。不同的是,简·爱的梦丰富多样,梦之間没有必然联系且都对应明显的现实结果;而安托瓦内特的梦则相反,梦之间相互贯穿,层层递进,到最后才有明晰的现实结局。梦勾勒出女主人公不同的成长历程与心理,简·爱真诚善良,在人生中有反抗,却不彻底,而安托瓦内特的梦境是她实现自我成长、获得自我救赎的真实映照。

一、关于梦的书写

简·爱有过多次梦境,主要的梦境有以下五处。第一个梦是她在过去一个星期中,都梦见一个小孩,她照看着性情变幻无常的小孩。第二个梦是她梦见将自己与罗切斯特隔开的障碍,同样梦到小孩,小孩颤抖并号啕大哭。第三个梦是桑菲尔德府化作凄惨的废墟。第四个梦是她梦到童年被关在盖茨海德红屋子的场景和母亲的劝告。第五个梦是她躺在爱人罗切斯特怀里,并被他的爱包围。

安托瓦内特主要有三次梦境,第一场梦是她在森林里行走,有一个恨她的人跟着她。第二场梦是她在森林里跟着一个可怕的男人,一直在走,从森林走到石墙围满的花园,她死死抱着树。第三场梦是她拿着蜡烛点燃了屋子。

二、梦的性质与关系

从梦的性质与关系来看,简·爱的梦是比较多样的,几乎每一场梦都分别对应一个明显的现实结果;安托瓦内特的三场梦境则相互贯穿、相互递进,呈一体化的整体特征,直到第三场梦结束才有了明晰的现实结局。简·爱的第一场梦境出现在她离开盖茨海德府到桑菲尔德府之后,她一连七夜都梦到了一个小孩。在她六岁时,就听仆人白茜说过,梦见小孩意味着自己或亲属会有麻烦事,而白茜在梦到小孩后的第二天就被叫回家去看临终的妹妹。简·爱的梦也立马得到应验,她见到盖茨海德府的马车夫,听闻表哥圣约翰先生刚好去世一个星期,舅母里德太太也处于危难之中。第二场梦境出现在简·爱和罗切斯特订婚后,同样梦到了小孩,但在这里这个小孩寓意她自己将会遇到麻烦,梦中颤抖并号啕大哭的小孩和远去的罗切斯特很快在现实中得到应验,她得知罗切斯特的欺瞒,陷入了离开或陪伴的两难之中。第三场梦境与第二场梦境出现的时间相接近,可以说是第二场梦的延续,除了梦到和第二场类似的场景,还梦到化作凄惨废墟的桑菲尔德府,这同样得到应验,“我怀着羞怯的喜悦朝一所宏伟的房子望去;而我却看到了一堆焦黑的废墟”。第四场梦境出现在她得知罗切斯特有一个疯妻子的秘密之后,梦到童年时被关在红屋子的遭遇以及母亲对她说:“我的女儿,逃避诱惑吧。”她说:“母亲,我会逃避的。”她在梦境中做出回答,到了第二天黎明,便选择离开桑菲尔德府。第五场梦境出现在她离开桑菲尔德府从事乡村教师工作之时,她常在夜里冲进奇异的梦境,一次又一次地遇见罗切斯特先生,两人相爱着,这场梦同样拥有结果,简·爱回到了桑菲尔德府,和罗切斯特幸福地生活着。同时这场梦与一个神秘的巧合有着联系,罗切斯特和简·爱两个人在同一时刻、不同地点呼唤与应答,在罗切斯特喊“简!简!简!”的时候,简·爱正回答着“我来了,等着我”。

简·爱的五场梦中,有小孩、罗切斯特、母亲、盖茨海德府、桑菲尔德府,人物多样,场景多重,五个梦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除了出现时间相差很小的第二、三个梦),而相互分别;每一个虚幻的梦都各自与现实相互映照,有与梦相对应的明显的现实结果。而安托瓦内特的梦境是单一的,呈现出递进的关系。她三次都做了同一内容的梦,第一次是在小时候受黑人孩子蒂亚的欺侮、母亲也不理她时,她梦见自己在森林里行走,有个恨她的人跟着她;第二次是在继父要将她带离修道院这个避难所时,她感到害怕,梦见自己仍在森林里,跟着一个可怕的男人,来到石墙围住的花园里,她知道有梯级通往上面,但由于天太黑看不见围墙和梯级,便死死抱着树。第三次是当被幽禁在桑菲尔德府的顶楼上时,她知道那段楼梯的梯级通到她的房间,便拿着蜡烛开门而出,走进亮着一盏灯的门厅,点燃了房间。这三场梦是相互贯穿、层层递进的,“森林”“男人”等可见第二场梦对第一场梦的延续,“梯级”是第三场梦对第二场梦的扩展,并有了最后的结果。文中以安托瓦内特的自叙来描述三场梦境,并用相关话语连接,“这是我第二回做那个梦了”“那是我第三回做这梦了,这回结束了”,这也可以看出三场梦境呈相互交织、融合、补充的关系。她的第一场和第二场梦属于残梦,是不完整的,实际上三场梦叠合起来才算是一个真正有结尾的梦,才有一个明晰的现实结局,“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给带到这里来,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用手挡住火苗,它又旺了,照亮我一路沿着黑暗的过道走去”。

三、梦的具体语境

梦是虚幻的,但在两本书中,梦不仅是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意象,还起着塑造人物的作用。尽管笔者认为《简·爱》中的梦境之间没有非常必然的联系(除了时间差异很小的二和三),单按照梦境本体来说是相互独立的,却能大致勾勒出简·爱的心理特征及性格特质;同样,安托瓦内特的三场相互贯穿的梦境也记录着她的一生,是她实现自我成长的真实映照。简·爱的第一场梦是接连一周梦到小孩,且“梦见小孩表示自己或者亲属肯定有麻烦事”的话一直铭刻在她的记忆中,而在之后她的梦得到应验。抛开梦境的虚幻性,笔者认为从中可以看出简·爱善良的品性。她从小遭受舅母一家的虐待,曾毅然决然地说自己是不会认这个舅母的,但一连七天梦到的小孩反映出她实际上仍然将其一家视为亲属,之后坚定地返回盖茨海德府,重认舅妈、照顾表姐便可证明。尽管简·爱的童年时代遭受非难,但她并不是睚眦必报、怀恨在心的人,而是真诚善良的。第二、三场梦主要反映简·爱屈服于罗切斯特后的矛盾心理。尽管她具有强烈的主体意识和平等意识,但在爱上罗切斯特之后,女性意识在爱情面前似乎显得有些无足轻重,她热烈地追求爱情,在阶级地位高、财力雄厚的罗切斯特面前显得弱小无助,对他是追随、依附的,同时又十分害怕被抛弃。她梦到了狂风怒吼的沉沉黑夜,自己抱着一个号啕大哭的小孩,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陌生的小路,竭尽全力想要赶上罗切斯特,竭力地叫着他的名字,恳求他停下,而行动却被束缚,未发出声音罗切斯特就消失了;她接着梦到自己仍抱着那个陌生的小孩,看到罗切斯特正动身去遥远的国家,她用发疯似的危险速度爬上桑菲尔德化作凄惨废墟后遗落下来的一堵薄墙,以生命为赌注,急于从墙顶上看罗切斯特一眼,直到其远去,最终墙倒塌,她失去平衡,跌了下去。第二、三场梦出现在简·爱与罗切斯特订婚之后,贫穷低微的简·爱已然得到罗切斯特的倾心,但她的梦境却是她孤独敏感内心的显现。“一条弯弯曲曲的陌生小路”体现着简·爱不知何去何从的纠结矛盾心理,罗切斯特所在的大路就在前方,但罗切斯特又离她很远,“我还是希望跟你在一起”的追随心理使得她竭尽全力地想要赶上罗切斯特,恳求他,甚至哪怕他远去,亦不顾生死地只为看他最后一眼。然而,简·爱在梦中感受到的障碍和行动的被束缚正揭示着她将来的改变,暗喻她将会冲破爱的束缚,重新踏上反抗的道路。第四场梦中,简·爱梦到了自己被关在盖茨海德红屋子的场景,这间屋子是她童年反抗的一个重要聚焦地,她曾不止一次地被里德太太关进房屋,面对恐怖的红屋子,她开始不断地自我反抗,“一路反抗,这在我是件新鲜的事”,“我反抗的奴隶的心情还在气势汹汹地激励着我;我得先和激流般的回忆搏斗一下,才会在可怕的现实面前屈服”。红屋子事件之后,简·爱实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改变,她敢于一针见血地骂里德太太:“别人以为你是个好女人,可是你坏,你狠心。”在得知罗切斯特的真相之后,简·爱梦到了让她初步实现反抗的红屋子,这暗示着她将再做反抗;同时在这场梦中,她也梦到了母亲,她对母亲没有真实的印象,但她听人说过,自己的母亲不顾朋友反对,和穷牧师父亲结了婚,和外祖父断绝了关系。梦中反抗的母亲说:“我的女儿,逃避诱惑吧!”这个梦将会直接促使她实现反抗,“母亲,我会逃避的”。第五场梦不同于之前,是美好、甜蜜的梦。简·爱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遇见了罗切斯特,关于他的一切,包括他对自己的爱。这场梦是简·爱的又一个转折点,是她即将达成妥协的铺垫,梦中所希望的“在他身边过一辈子”也是她现实中强烈的期盼,暗示她将会回到罗切斯特身边,与其长久生活。梳理简·爱五场主要的梦境,可以看出她在爱(包括亲情、爱情)面前是真诚而善良的,她在爱情观上大致呈现出“屈服-反抗-屈服”的态势,因此她人生中的自我反抗是不彻底的。

安托瓦内特的三场梦境是她实现自我成长、获得自我救赎的真实映照。第一场梦境出现在被自己视为好友的蒂亚骗取了衣服,又因穿着蒂亚肮脏的衣服被母亲嫌弃时,她梦见自己在森林里行走,被一个恨她的人跟随,挣扎喊叫却无法动弹,这与她在现实中的孤独无助是相照应的,她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又是续弦,是马提尼克岛的姑娘,一直受尽黑人、白人的双重欺辱。第二场梦是她跟同一个可怕的男人在森林里行走,来到石墙围住的花园,梦里接连出现各种意象,“狡黠地笑笑”“薄薄的便鞋”“不愿弄臟却弄脏了的白裙子”“摇动的大树”“看不见的围墙和梯级”等等,暗喻安托瓦内特逐渐迷失在爱欲之中,折射其不幸的婚姻状况。“薄薄的便鞋”“白色的裙子”象征她年轻纯洁,便鞋与裙子因在泥地里拖着而沾满污垢暗示纯洁少女即将遭受被蹂躏与毁灭的命运;“梯级”象征爱欲,“摇动的大树”暗示虐待。实际上,她的梦折射出她是有减轻甚至是避免伤害的可能性的,但她虽然害怕至极却一直跟着这个男人,可以说她是自愿跟随的,“我跟着他,吓得要死,可我并不求自救”“要是有人想救我,我也会拒绝。这事逃不了”。在梦中,她不求自救,也拒绝他救,而选择跟随可怕的男人,当她从森林来到花园时,她已经完全陷入泥潭之中而无法获救。她被爱欲充斥,被引诱至梯级,但她“知道有梯级却看不见梯级”,却又仍旧沉迷于爱欲之中,希望通向梯级,“等我走上这些梯级就是了,在顶上呢”,又死死抱着摇动的大树,受尽虐待却还留有眷恋,毫不放手。直到第三场梦,梦结束了,安托瓦内特醒了。她拿起了蜡烛,走进了亮着一盏灯的门厅里,在一个大房间里燃起蜡烛。蜡烛火红的光照见了她的整个生命,落地大钟、拼花床罩、兰花、千金子滕花、茉莉花、生命树、红地毯、鹦鹉等都随之出现,听到恨她的男人喊:“伯莎!伯莎!”喊了一声“蒂亚”就跳出去后,她苏醒过来。童年时代在库利布里庄园生活的美好、阴影都浮现开来,亦记起罗切斯特强加给她的疯女人称号“伯莎”,想起自己曾视作唯一朋友的“蒂亚”,“我记得我来的时候了,人家以为我不记得,可我记得”“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给带到这里来,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安托瓦内特通过第三场梦看到了使命和归宿,放火烧毁丈夫的庄园,纵身跳进火海是她挣脱束缚、实现自我成长与精神救赎的写照。安托瓦内特有过三场梦境,第一次是她童年被欺负时的孤独无助,第二次是她少女时被爱诱惑的懵懂无知,第三次是她冲破囚笼的勇敢抗争,映照着她逐渐实现自我的一生。

梦虽虚拟,但梦境书写在《简·爱》和《藻海无边》中起着重要作用,本文从梦的性质关系与具体语境比较了简·爱和安托瓦内特的梦境,前者的梦境较为多样,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并分别对应现实结果,而后者相反。同时,梦映照着两位主人公的成长历程与人生抉择,善良的简·爱从屈服到反抗又回到屈服,呈现自我反抗的不彻底性;而安托瓦内特的梦展现其挣脱束缚、实现自我成长与精神救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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