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图书馆高品质视觉传播初探
——以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尚美创新”实践为例
2022-04-24祝帅陈建龙
□祝帅 陈建龙
无论从满足大学图书馆用户日益增长的对于视觉信息的需求来讲,还是就大学图书馆支持高校全面加强和改进美育的时代任务而言,视觉传播都已经成为大学图书馆现代化转型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工作之一。在新形势面前,大学图书馆纷纷通过一系列举措,服务于校园美育,打造艺术高地,而其中通过现代设计手段所进行的视觉传播就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抓手。在这方面,北京大学图书馆作为一座有着悠久的美育传统的大学图书馆,在经年累月的美育实践中,积累了丰厚的美育资源,尤其是在2020年12月1日图书馆东楼重启以来,通过一系列以视觉传播为手段的大学图书馆“尚美创新”的实践,初步积累了大学图书馆在视觉传播方面的案例。在本文中,笔者将结合有关大学图书馆和视觉传播理论对相关经验进行阶段性的总结与思考。
1 大学图书馆视觉传播的历程与现状
在某种意义上,图书馆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有视觉传播方面的职责和需求。在中国现代图书馆建设之初,已有诸多前辈学者和馆员对“图书馆广告学”的问题展开过理性的思考。尤其是20世纪20年代后期至30年代中期,随着对西方图书馆学观念及其相关研究的引入与介绍,关于图书馆与视觉传播的话题,一度在民国图书馆学期刊上形成一个小高潮。
1926年,著名图书馆学家刘国钧即在中华图书馆协会的《图书馆学季刊》上发文,介绍“公共图书馆之广告术”[1];1929年,陶述先也在武昌昙华林文华图书科的《文华图书科季刊》刊文,介绍“图书馆广告学”[2]。1932年第1期《图书馆学季刊》介绍了美国学者惠勒(J.L.Wheeler)的《广告术的研究》一文,指出“此文特别注重小图书馆广告术,作者以为此方面之受忽视,实使社会蒙相当损害。”[3]1935年,该刊再次介绍了凯特·科普兰(Kate Coplan)的文章《图像在图书馆新闻广告上之地位》,指出“新闻广告是使民众注意图书馆故事的最有效方法。但是在这些新闻广告上,如能继续不断的印出关于展览品的种种图像,则将有更圆满之结果。”[4]1933年,陈影鹤在《厦门图书馆声》第二卷第五期撰文《图书馆广告之理论与实际》指出“图书馆之有广告学,为时尤暂。1906年,美国图书馆协会,始有图书馆广告委员会之组织。该会以种种广告方法,招徕阅众。所得效果,至为宏著。于是图书馆界,咸知图书馆广告之重要;群起而研究实施。”该文中还列举了“图书馆广告”的几种常用手段,包括报纸宣传、张贴壁报、揭示标语、设置布告牌、印发传单、分送图书目录、出版图书馆刊物、开图书馆展览会、电影宣传、游行广告等十四项[5]。
诚然,以上这些论述更多说的是公共图书馆,而并非专门针对大学图书馆。李大钊就已经看到:“图书馆有两种:一是社会的,一是学校的。社会图书馆的对象是社会一般人民,学校图书馆的对象是学生。这两种的性质不同,所以形式也不一样。”[6](166)“现在图书馆已经不是藏书的地方,而为教育的机关,所以和教授法有密切的关系。”[6](167)对于大学图书馆来说,它在公共图书馆的职能之外,还有教育的职能,是高等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无论如何,民国时期对于图书馆广告学理论与实践的探讨,为今天讨论大学图书馆视觉传播奠定了一个重要的基础。但是,仅仅从广告学的角度探讨图书馆的视觉传播也还只是一个开端。毕竟在整个民国时期,国际范围内学术界并没有确立“传播学”观念,更没有平面设计、视觉传达设计等语汇,所以上述文献中所说的“广告学”,常常是包括视觉传播和设计的内容在内的。从陈影鹤的文章就可以看出,与其说这里所列举的内容属于今日所理解的“商业广告”,不如说和视觉传播的范围更接近一些。随着20世纪后半叶传播学理念的确立以及设计学的发展,视觉传播的观念在今天已经大大拓展。从“广告学”到“视觉传播”,是传播理念的一次质的提升,即不仅仅局限在“广告”的既有形态和思维定势,一切和视觉有关的、有助于图书馆与读者进行沟通的手段,都是图书馆视觉传播的范畴,它同时研究和解决功能性和视觉美感这一体两面的问题。
相对于纯艺术,建构于设计学基础之上的视觉传播有功能性的目的指向,而相对于一般意义上的实用视觉信息,视觉传播又是利用“视觉”的专业手段来组织信息传播的一种方式。也正因此,相对于高雅艺术,视觉传播更有机会与利用图书馆各种资源的读者打交道。作为一门艺术学、传播学的交叉学科,视觉传播在今天日益成为一种专业。近年来,在心理学、传播学、设计学、信息管理学等领域,可视化与信息设计的问题得到了比较充分的研究。只是随着专业分工的不断细化,图书馆学与视觉传播的交叉学科讨论,尤其是可视化在大学图书馆领域的具体应用反而没有得到理论和实践方面的充分重视。虽然近年来国内外的公共图书馆和大学图书馆在建筑设计、视觉导视、形象识别乃至文创产品开发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展,但与美术馆、博物馆等领域相比还显得较为滞后,且多停留在自发的阶段。
心理学的研究已经表明,视觉是人最重要的感觉,人获取的外界信息中通常有80%以上经由视觉渠道,在视觉及其他感觉的基础上,人产生了复杂的知觉、记忆和思维等心理过程,对输入的信息加以识别、理解、表达和内化,逐渐认识到事物的本质和结构。信息服务与可视化在用户和服务者对有关信息内容的识别、理解、表达和内化等信息应用环节存在交叉关系[7]。在图书馆领域,也有诸多文献探讨大学图书馆与设计之间的关系,并对图书馆无障碍设计提出具体的建议等[8]。可以看出,图书馆日益提升的服务意识对当前大学图书馆的信息设计提出了“可视化”的新的需求,大学图书馆也应该在视觉可视化方面为用户提供更多的便利。
与此同时,视觉传播作为艺术设计在大学图书馆中的应用场域,也是大学图书馆美育功能的重要体现。北京大学校长郝平提出:北京大学图书馆应该建设成“一流的文献中心、一流的育人平台、一流的文化殿堂”[9]。由此可以看出,大学图书馆作为教育机构,是立德树人的重要场所,在服务于高校教学和学科建设方面,大学图书馆不仅是高校文献信息的中心,也已经成为高校立德树人的重要平台。作为一种美育手段的视觉传播,和一座现代化、服务型的大学图书馆有多方面的关系。通过视觉传播的手段在大学图书馆开展美育工作,也随着北京大学图书馆的东楼重启提上议事日程。
2 大学图书馆与空间设计
所谓空间设计,包括室外的建筑设计、公共空间设计和室内的环境设计、展示设计等多个领域,是大学图书馆视觉传播工作的重要内容。尽管狭义上的“视觉传播设计”(Visual Communication Design)常常等同于“平面设计”(Graphic Design),但这只是在设计界内部,为了强调视觉设计的平面性区别于建筑环境设计、产品设计等的三维性而做出的一种约定俗成的区分。事实上,视觉设计的工作涵盖二维(平面)和三维(立体)两部分,正因为如此,业界也常常把“平面构成”“立体构成”“色彩构成”称为设计学科基础的“三大构成”。其中,空间设计当然是视觉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学图书馆向来被称作“大学的心脏”,大学图书馆的建筑与环境设计也是大学校园建筑的中心所在。在很多高校中,图书馆都拥有独立甚至多栋单体建筑,因此常常成为一所学校的地标和毕业季“打卡地”。以北京大学为例,北大校园建筑素有“一塔湖图”的美誉,其所指均为未名湖周边的地标性建筑。其中,“一”指的是第一体育馆(一说未名湖南侧的第一教学楼),“塔”指的是原燕京大学的水塔——博雅塔,“湖”指的是未名湖,以上三者均为原燕京大学校园建筑,而“图”指的就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也是北京大学入主燕园后的新地标。
空间设计作为一种视觉传播,体现了建筑学、美术学、设计学、风景园林学、景观建筑学等多学科的融合与交叉。北京大学图书馆东楼在建筑设计方面堪称典范,采用的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关肇邺院士的设计方案。关肇邺院士作为新中国培养出的第一代建筑师,长期致力于文化、教育建筑的创作和研究。他擅长将传统建筑元素融入新建筑,创造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建筑;同时又有西方留学背景,他翻译的《从包豪斯到现在》(新版更名为《从包豪斯到我们的豪斯》)一书,是20世纪80年代初许多中国建筑师、设计师了解“包豪斯”的第一部著作。北京大学图书馆东楼建筑可谓关肇邺院士的代表作,曾荣获教育部2000年度优秀建筑设计一等奖,并入选首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名录”。2018—2020年,为提高图书馆的安全性和宜用性,北京大学对图书馆东楼建筑进行了修缮,并于2020年12月1日举办了东楼重启仪式。
东楼的修缮维持了原设计仿唐代建筑“歇山顶”的主体建筑结构,但在细节设计上进行了相应的完善。“修缮的意义虽然不能和建成新馆相提并论,但依然可喜可贺,它很可能是图书馆和学校迈上发展新征程的新起点。”[10]在色彩方面,修缮维持了原设计以高级灰(或称“莫兰迪灰”)为基础色系的整体色调,但又在细节处理上体现出现代感,如将入口处的顶棚色彩由原先的银色改为古铜色,在与建筑本身的色彩基调相协调的基础上更加体现出一种厚重感,让人更加容易联想起盛唐气象。与此同时,重启后的空间设计也体现出功能导向,即从用户多元化、“百感交集”的需求出发重新进行空间的规划与设计,设置了和声厅、新书展阅厅、艺术鉴赏厅、展览厅、大钊阅览室、名家阅览室等全新的服务空间。
图书馆东楼序厅、门厅进行了全新的设计,新的序厅被打造成由山东省临朐县有关方面捐赠的景观石——红丝石“钟灵”和改造后的格栅门共同组成的“文房”的场景,其中,红丝石是制砚的名贵石材,镌刻着邓小平题写的“北京大学图书馆”馆名;格栅门上悬挂着原有的江泽民题写的“百年书城”木匾。在门厅中后方,矗立着由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吴诗中、王巍设计的大型青铜浮雕壁画(内嵌显示屏)《人与信息》,其色彩与东楼入口处顶棚及室内其他金属装饰的红铜色遥相呼应。2021年毕业季,东楼的序厅和门厅成为毕业生的新“打卡地”,前来拍照的学生络绎不绝。
步入式新书展阅厅则是又一个展现北京大学图书馆视觉传播创新的范例,其创意设计与色彩系统均有可圈可点之处。其中,以象形的篆书“水”字、北京大学图书馆Logo及汉字和仿博雅塔景观为外观的书架成为新书展阅厅的主体。这种“具象书架”既是向现代设计大师索特萨斯所设计的具象人形书架致敬,又充分考虑了实际功能的需求。在色彩设计方面,“水”形书架仍采用“莫兰迪灰”色系的灰蓝色作为整个新书展阅厅的基调,汉字、塔形书架则采用与墙壁一致的色彩,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北京大学图书馆Logo书架采用“北大红”标准色。由于新书展阅厅同时也起到图书馆东南门通向东楼中心区的“动线”的作用,所以“水”形书架也有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寓意在其中,与其他书架、读者共同营造出一个“动静清和”的视觉阅读空间。
北京大学图书馆东楼还启动了包括会议室背景板主视觉、遮光幕帘及室内装饰设计,室内家具(如书架、阅读桌椅、研修专座等)与陈设设计,南北配殿区域空间设计等一系列空间设计工作。展览展示设计也是空间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北京大学图书馆作为北京大学校内重要的展览展示空间,设有600余平方米的展厅,已经成功举办馆藏珍稀文献展、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主题展,此外,馆内其他空间也承办了“可爱的中国书”常设展、馆史展、“书说党史”展等多个展览,致力于探索打造情境式、学术性相结合的新展览展示设计理念。
3 大学图书馆与平面设计
在设计学理论体系中,就产出作品的体量而论,平面设计也许是最微不足道的,但是其基础意义却不可或缺。可以说,平面设计是视觉传播最基础的元素,以至于在业内常常把平面设计直接等同为“视觉传播设计”。从基于印刷和传统媒体介质的字体设计、Logo与吉祥物设计、书籍装帧设计、商品包装设计、广告招贴设计到新媒体环境下的网页设计、H5设计、信息可视化设计、动态图形(Banner)设计等,都包括在平面设计的范畴之内。平面设计包含的子门类又有很多,专门设计书籍装帧的书籍设计工作室就与专门设计字库的字体设计公司有很大不同,专门从事包装设计的机构也与广告公司各自为政。近年来还出现了专门创作Logo甚至电影海报的工作室,至于各文博机构流行的“文创”,如故宫日历等,很大程度上也包括在平面设计的范围之内。因此,对于平面设计内部的不同领域,也需要分别对待。
视觉导视系统与一座大楼的功能息息相关,因此视觉导视系统常常被视作是建筑设计的最后一道环节。与建筑比起来,虽然导视系统体量不大,但往往正是这样的“细节”决定了建筑物的易用性和人文关怀。视觉导视系统设计所组织的信息和元素——如色彩、指示图形等——基本上属于平面设计的内容,但它承载着指引人流的功能,因此与空间设计关系密切。国际上一些知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往往都会有为之“贴身服务”的视觉导视设计公司。
北京大学图书馆东楼视觉导视系统设计中,设计师选取了东楼建筑细节中的“方格”作为基本元素,色彩选择与建筑主体一致的灰色,以无衬线字体(中文字体为方正兰亭黑,英文字体为Akkurat家族)进行系统设计和深化,并由轻型铝材施工完成安装。视觉导视是一项系统的设计工程,由于东楼重启后增加了许多功能性空间,导视方面没有前车之鉴,同时在使用中也需要不断调整。因此从东楼重启后,视觉设计系统的细节一直在逐步完善,尤其是设计师与图书馆的业务部门密切合作与对接,与书籍搬迁同步完成二层自然科学厅、三层社会科学厅的书架导视系统的设计与安装。在使用过程中广泛听取用户建议,逐步完善其他设计细节,如增加多处导向提示、对楼层导览的平面图朝向进行调整等,得到了制作公司的配合,较好地完善了用户体验。
视觉系统设计还有利于实现图书馆各个组成部分的整体化和一体化。现今很多高校中,图书馆不只有一栋楼,或分散于校园的多个角落,或建立总馆、分馆的协同体系。由于建筑物并不在一起,所以在视觉风格上很难一致,此时视觉系统设计就可以提供一个很便利的抓手,让读者在图书馆的视觉方面建立起整体的识别性。以北京大学图书馆为例,不仅有刚刚重启的东楼,也有1975年落成的西楼,还有40余个分馆。因此,通过导视系统对各馆区进行视觉秩序的整合是一项远大的工程。
当然,大学图书馆的平面设计也不仅仅体现在视觉识别系统方面。就大学图书馆而言,其最重要的收藏——书籍本身就是平面设计的产品,图书馆本身需要标识设计,图书馆建筑的室内分布、指引等也需要高度依赖视觉导视系统设计,而图书馆服务读者最直接的视觉渠道——海报、网站等信息,也有赖于文字与图形图像的设计与编排。在某种意义上,大学图书馆的馆员及用户每天都在和平面设计打交道,但也因此使得平面设计的专业性常常被忽视。以往在一些大学图书馆中,宣传海报、借书证卡、中图分类法标识等常常由非设计专业出身的馆员亲力亲为,虽然工作精神可嘉,但在字体、色彩设计方面常常缺乏专业设计师的敏感,更遑论很多时候在馆内张贴的“请保持安静”“请随手关门”等指示性标语,也是随意打印在A4纸上而缺乏平面设计的介入。但问题在于,图书馆又不可能设置专门的设计馆员岗位。
有鉴于此,北京大学图书馆在东楼重启后,于2020年12月依托职能部门用户关系办公室设立了视觉设计工作室,并面向全校师生征集选拔具有一定设计基础的志愿设计服务者,在用户关系办公室的协调配合下,从学生中选拔海报设计志愿者,建立相对稳定的队伍,加强专业培训、邀请专业设计师授课,通过统一字体、色彩、版面,逐步建立图书馆视觉设计标准与规范,服务于馆内各部门。首批工作室成员确立为9位学生、1名指导教师,一年内已产出29套、近50张海报,提供4套海报设计模板,设计了迎新季总体活动及系列活动、毕业季总体活动及系列活动主视觉设计,并承接了新年主题、建党主题的网站主页海报制作,邀请函、志愿证明书等设计任务。视觉设计工作室致力于推动图书馆视觉识别系统规范化。2021年6月,视觉设计工作室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微信服务号发布线上展览“书香色美︱图书馆线上海报展”,集中展示了工作室成立半年以来的设计作品,发布当天阅读量即破千。
在北京大学图书馆视觉设计工作室目前已完成的各类设计作品中,意义最为重大的当属北京大学图书馆标志(Logo)的改良设计。北京大学图书馆的标志为上世纪80年代沿用至今,设计者没有记载。该标志具有识别性强、形式现代等优点,但在字体、图形等方面有些陈旧,存在改良的空间。同时,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中,由于缺乏规范,该标志出现多种不同的应用形式,亟待统一。视觉设计工作室所进行的改良设计,在保留原创意(图形、色彩)的基础上进行细节的微调,使之更具现代感和视觉冲击力,具体如图1所示。具体方法是,首先,在现有图书馆的标志设计中确定唯一方案作为核心图形;然后,调整细节的形式感,其中最主要的是改变图形与字体之间的比例关系,并以无衬线字体取代原先的有衬线字体;最后,通过调研、论证、设计等,在学校整体标识设计的基础上确定图书馆标识系统标准图形、色彩、字体以及应用规范。这一改良设计目前已经广泛应用于北京大学图书馆线上、线下各个场合,今后还可继续延展应用,对信封、名片、PPT模板、网站等标识使用进行进一步的统一和规范。
图1 北京大学图书馆标志改良设计前后对比
4 尚美创新:大学图书馆视觉传播的使命
“尚美创新”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四尚”风气建设内容之一,其含义之一是拓展美育功能,建设美育殿堂。美育,一言以蔽之,即“美感之教育”或“审美教育”。专业艺术教育和美育的关系,有些类似于科学研究工作和科普的关系。已经有学者指出,美育不同于艺术教育,因为“现代艺术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职业教育或者专业教育,而美育更多指的是素质教育。……作为职业教育或者专业教育的艺术教育,更加重视技术方面的训练,作为素质教育的美育,更加重视趣味的培养。”[11]
专业的艺术教育往往是在专业类高校或综合大学的相关院系中展开,但面向非专业学生的审美和美感教育,只能开设通识类课程,这对于专业艺术教育机构和院系来说就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大学图书馆则是一个面向所有院系、专业师生开放的场所,是大学的常设机构,并且几乎可以涵盖所有艺术类别。如北京大学图书馆设立的“艺术鉴赏厅”“和声厅”,就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图书馆只能安静阅读的刻板印象。因此,大学图书馆在美育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让人“百感交集”。事实上,大学图书馆美育不仅体现在举办艺术讲座、美术展览、播放电影等外在的环节,还可以从多方面着手介入美育实践,寻找突破。其中,与读者的日常审美与信息需求息息相关的视觉传播设计,便是一个亟待打开的突破口,北京大学图书馆已经开始了相关实践。但大学图书馆通过视觉传播推动“尚美创新”仍有许多问题和挑战,在此提出与业界同人讨论。
首先,大学图书馆的设计队伍与机制建设亟待加强专业性与稳定性。
由于大学图书馆对于信息设计的需求日益增加,且视觉设计成为日益专业的研究领域,因此,建立一支以指导教师和学生志愿者为主体的专业人才队伍,从事图书馆日常所需的各种设计服务势在必行。但是由于经费、编制等限制,目前很多大学图书馆尚不存在对应的岗位。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做法是在综合管理中心成立用户关系办公室,下设协调学生志愿者服务的专门部门,对内统一招聘具有一定设计素养和技能的学生志愿者,从事馆内各种专项设计服务,对外负责与专业设计机构对接,开展空间设计、展览设计、导视系统设计等大型设计项目的统筹与合作。目前,通过这种方式建设起来的“视觉设计工作室”已经初步建立与馆内各部门的协同互动机制,设计的内容还将逐渐从海报设计,扩展到新媒体平台、展览展示设计及各类官方短视频等。由于学生志愿者多来自非专业院系,作为义务工作无法全时间投入设计工作,且学生本身具有较大的流动性,所以设计作品的质量和风格的延续性很难保证。理想地看,有条件的大学图书馆还需要设置专门的设计管理办公室,承担设计管理职能,与专业设计机构合作。
在大学图书馆设立设计管理办公室并不是说馆员要亲自从事各种设计工作,而是做好专业的把关人,代表图书馆做甲方、用户和专业设计机构对接的中介。我们可以看到,今天各种类别的设计都已经成为非常专业的领域。不同的设计类别之间更可谓“隔行如隔山”,而各种设计类型作为视觉传播的具体手段,在大学图书馆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需求,要求大学图书馆馆员掌握各种设计的手段和语言,或是招聘各个设计专业的馆员并不现实。但是,设计工作又是一项需要和甲方进行积极配合的工作,甲方(大学图书馆)不需要亲自动手设计,但却需要与设计公司进行积极的配合。所以,大学图书馆需要的是既有设计方面的审美素养,又能积极与各个门类设计公司展开合作的设计管理工作者。同时,该办公室可以与图书馆标识管理办公室合署办公,建立健全图书馆标识系统基本体系及使用规范,并加强对图书馆标识系统使用的规范、管理及授权,研发图书馆定制字体、文创等,进而建设大学图书馆的艺术品牌。
其次,大学图书馆亟待建立视觉传播的协同创新机制,通过举办设计展览、开展设计教育等手段,切实提升用户的设计素养。
此前,北京大学图书馆在协同服务方面策划组织了一系列高水平专题展览与研讨会,开展系列艺术培训活动、系列讲座等。但目前此类艺术讲座还更多体现为高雅艺术、影视鉴赏等,在与日常生活、与图书馆服务息息相关的视觉传播与设计方面的关注还不够。视觉传播与设计是心理学、新闻传播学、艺术学、设计学等多学科交叉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操作领域。各学科可以分别开展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视觉传播和美育活动。图书馆的优势在于既能提供服务和促进相关学科建设,又能整合多方力量协同创新美学美育。一方面,图书馆可以为相关制造学科(如工学和交叉学科等)的产品设计、字体设计、图形图像设计等提供美学美育介入、展览展示和通识教育空间;另一方面,与公共图书馆相比,大学图书馆更有利于提供优质的教育资源服务用户,可以邀请校外的设计业界人士、一线设计师举办设计美育及视觉传播系列讲座、案例分享等,使之成为侧重于基础理论类的研究型大学学科建设的重要补充。
最后,突出大学图书馆学术研究方面的专业优势,加强视觉传播的文献资源建设、收藏序列和学术研究积累。
与社会上的公共图书馆不同,大学图书馆,特别是研究型大学的图书馆,在文献资源建设方面往往具有很强的专业性,服务的人群多为从事学术研究的专业读者。在艺术文献整理和研究方面,北京大学图书馆也有着重要的历史传统和文献积累。1918年,北京大学图书馆馆员王岑伯(王峻),曾以线装、石印的方式在北京大学出版部出版了我国第一部新式意义上的书法史著作《书学史》。如今,大学图书馆在视觉传播、设计类图书文献的资源建设和阅读指导方面有天然的优势。在学术研究方面,大学图书馆应加强艺术设计类文献的专题研究,尤其是视觉传播服务和设计相关问题的专项理论研究,可以设置专门的设计学文献资料阅览室,整合相关文献、数据库及校内专业师资、研究资源,为学科交叉创新和未来设计学学科建设提供文献、数据资料和协同服务保障。并且在此基础上牵头申报馆藏艺术及美育文献整理与研究项目,设立有关课题,成立虚体研究机构,举办设计文献论坛,发表、出版相关研究成果,成为全国高校设计艺术文献研究的中心。
与此同时,大学图书馆还有条件建立完善艺术设计收藏和专题展示序列,尤其是在书籍装帧设计、字体设计等方面,大学图书馆有收藏、展示与开展数据库建设的条件。以北京大学图书馆为例,作为国务院批准的首批国家重点古籍保护单位,馆藏包括150万册中文古籍,其中20万册善本,这些古籍善本不仅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其装帧、字体设计等本身也是设计史上的杰作。目前北京大学图书馆的艺术文献收藏以拓片为大宗,初步建立了完整的拓片收藏序列。大学图书馆还可有意识地进行月份牌画、连环画、海报设计、“世界最美的书”等视觉传播、设计的专项收藏与展示、出版。当然,和其他收藏序列一样,对设计作品的收藏和展示也要建立严格的准入制度,才能在起到甄别品鉴作用的同时,更好地对广大师生用户进行审美设计和视觉传播素养的教育。
5 结语
“不同阶段,图书馆事业的发展重点会有不同领域。当前,通过馆员全面发展、资源全面升级和用户全面受益,力行服务空间优化、科研布局优化和事业生态优化,实现服务管理转型,恐怕是许多大学图书馆的重点领域。”[12]《北京大学图书馆十四五发展规划》中也提出“打造促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地标式教育空间”和“充分发挥审美育人、环境育人功能”的具体任务。作为应用美育的一个重要途径,视觉传播的水平与专业程度无形中反映出大学图书馆的审美品位与文化软实力,当前已经开始为包括北京大学图书馆在内的各大学图书馆所重视,但无论从用户日益增长的现实需求还是视觉传播所能够触及的应用领域来看,都还存在着很大的改进空间。本文的目的在于抛砖引玉,以期引发更多对大学图书馆视觉传播问题的关注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