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西部严重干旱或将引发『火灾年』

董晓白/编辑IC/图

2019 年3月14日，美国加州索诺玛县塞瓦斯托波尔遭遇洪水袭击，河流水位暴涨，路面积水成河。美国干旱检测中心表示，暴风雨带来的降水已经充满水库，加州的干旱区域非常罕见地少于7%，是加州自2011 年以来第一次完全脱离干旱。

然而，当时就有专家认为，这样的“脱离干旱”只是暂时的。斯坦福大学城市水资源政策主任阿贾米表示，加州上一个有大量降雨和降雪、气温较为温和的年份是2011 年，目前的情况虽然十分令人激动，但是这些并不是未来会持续湿润的征兆。

一语成谶，2021 年夏季，严重干旱再次卷土重来。

极端气候影响九成疆域

2021 年6月，又一场干旱席卷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以及内华达州、俄勒冈州和犹他州的大盆地地区。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报道，美国西部已有72%的地区处于“严重干旱”状态，26%的地区处于“异常干旱”状态。根据美国干旱综合信息系统（NIDIS）官网数据显示，截至6月22日，西部极端（D3）到异常（D4）的干旱水平已经连续第三周创下纪录，覆盖了美国西部49.7%的地区，意味着49.7%的美国西部地区正在经历“极端”干旱。这一数字已经超越了之前的最高点——2002 年7月23日的45.3%。具体而言，西部有约90%的地区处于干旱之中，加利福尼亚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和内华达州的旱情比其他西部州更为严重。6月26日，美国福克斯新闻在报道中指出，截至目前，美国西部90%以上地区都处于历史性的、危及生命的干旱状态中，超5800万居民将受到影响。

从受影响范围来看，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干旱危机已经影响了美国大约48 个州的9200 万人口。为了更直观地了解干旱的全貌，欧洲航天局（ESA）拍摄了一张洛杉矶国家森林和南加州圣加布里埃尔水库的卫星图像，将其跟2020 年同期拍摄的图像进行了比较。2020 年，绿色覆盖了大部分地区，同时圣加布里埃尔水库的蓝色明显，而2021 年的图像则以暗红色为主，圣加布里埃尔水库也是接近枯竭的灰白色。

高温与干旱总是相伴相生。随着干旱危机的加剧，美国西海岸的温度继续攀升，温哥华最高气温达39 摄氏度，西雅图气温突破41 摄氏度，波特兰则高达46 摄氏度。耶鲁大学气候研究中心的气象学家杰夫·马斯特斯表示，长时间的热量聚集产生了热浪，高温导致干旱持续。

干旱高温形成恶性循环

在极端高温和干旱之下，缺水问题随之而来。2021 年6月，科罗拉多河上的两个水库鲍威尔湖水库和米德湖水库长期处于低水位状态。

胡佛水坝是美国综合开发科罗拉多河水资源的一项关键性工程，位于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交界，而由胡佛水坝形成的水库——米德湖，是美国最大的水库，它直接关系到包括洛杉矶、圣迭戈以及拉斯维加斯在内2500 万人的用水问题。截至2021 年6月9日，米德湖水位降至326.61 米，打破了其在2016 年创下的历史最低水位纪录，其水容量也只剩下原本的36%。此外，加州1500 座重要水库的储水量均比往年同期低一半。加州最大的人造湖之一——奥罗维尔湖水位也出现了断崖式的下降，从2019 年6月到2021 年6月，水位从海平面以上273 米降至215 米。根据美联社的报道，此前的最低纪录是197 米，是在1977 年9月创造的。

其实，在正常情况下，美国西部的大部分地区也要比其他地区更为干燥。加州地区多为地中海气候，冬天潮湿，夏天干燥炎热。整体来看，美国西南部地区也有多处沙漠，干旱原本就经常在该地区发生。然而，气候变化正在使干旱情况变得更糟。

《纽约时报》指出，目前并没有精确的参数来定义“干旱”，“干旱”通常被理解成一段异常干燥的天气，持续时间较长并对供水、农业、畜牧业、能源生产以及其他活动产生影响。这样的异常天气是一种“恶性循环”，干燥的土地导致蒸发减少，蒸发减少导致云层减少，缺少云层遮蔽，阳光照射就会增多，进而带来更多热量。近年来，随着气温不断上升，高温正在推动这种“恶性循环”。这让正常情况下几周不下雨的地区，恶化成几个月不下雨，积雪加速融化，土壤和植被也失去了越来越多的水分。据《福布斯》报道，正是气候变化加剧了干旱，还创造了难以从干旱中恢复的条件。

干旱带来的直接影响，便是水资源短缺。英国《卫报》指出，大约每10 个美国人里面就有一个依靠科罗拉多水系提供水源，而根据美国内政部数据，持续性的干旱已经导致科罗拉多水系的容量减少了一半。官方表示，2021 年蓄水系统的损失量可谓史无前例，约是100 万户以上家庭一年的用水量。干旱缺水还可能影响能源供应。以米德湖为例，其水位下降还关系着胡佛水坝的电力供给问题。据美国西部地区电力管理局数据，胡佛水坝通常发电量是2074 兆瓦，可供800 万民众使用，而2021 年6月8日的发电量却只有1567 兆瓦，供电能力下降了25%。“更直白点解释，米德湖水位每下降0.3 米，就意味着6 兆瓦电量的损失。”美国开垦局发言人艾伦表示，在干旱期间，水电的缺失往往需要用天然气或燃煤发电厂生产的电力弥补，而这会导致更高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和电力批发市场更高的电价。“如果在干旱的年份赶上高温天气，人们的用电需求会大大增加。加州就不得不向别州购买水力能源。”6月14日，得克萨斯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ERCOT）曾发出警告，要求全州人在电力需求激增的时候节约用电，否则可能会被轮流断电。由于用电紧张，当天14 时，得州电价飙升至2000 美元/兆瓦时。

持续干旱助长加州野火

除了缺水，干旱还造成了火灾、供电、农业等多个方面的隐患。缺水导致农作物的生长受到打击，许多西部农民不得不放弃种植庄稼，大部分水果和蔬菜的农田水供应因干旱而锐减，节水措施致使加州耗资500 亿美元的农业产业受到重创。根据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一项调查，加州的干旱将对该地灌溉农业和农场社区造成严重打击，并可能使该行业损失17 亿美元，导致约1.45 万名工人失业。仅加州就生产了美国三分之一的蔬菜和三分之二的水果和坚果，缺水会破坏农田并阻碍作物生长。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农业经济学家科林·卡特分析称，水果和蔬菜的价格比一年前上涨了约6%，干旱毫无疑问将进一步影响美国粮食供应，甚至推高其国内粮食价格。

此外，随着美国西部地区天气持续干燥，民众也越来越担心火灾的发生。据路透社2021 年6月报道，仅在加利福尼亚州，上个火灾季节就发生了近1万起火灾事件，烧毁了170 万公顷的土地，几乎相当于科威特的国土面积。美国国家气象局已经向300 多万人发布了火灾警报，内华达州和犹他州部分地区已被列为严重火灾风险地区。加州消防局称，与2020 年同期相比，加州的野火活动已经增加了26%，烧毁面积增加了58%。要知道，2020 年对于加州而言，已经是有史以来破坏力最大的火灾季，多场大型山火烧毁了178 万公顷土地，万余座建筑物被损坏或烧毁。眼下，受高温和干旱的影响，大火正在加州持续蔓延；另外，在亚利桑那州西北部，大火已经烧掉了97 平方公里的丛林。

在此背景下，各州纷纷出台紧急预案。爱达荷州水资源管理人员切断了伍德河流域农民的灌溉流量；新墨西哥州的公园已经关闭了全州的船泊道，部分地区的农民被建议不要种植作物；犹他州则敦促居民和企业减少用水量，并发布了多项与干旱有关的行政命令，该州长宾塞·考克斯称，正在放缓关于新冠疫情的发布会，因为“我们正在走向另一场灾难”；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加文·纽瑟姆已经累计让该州58 个县中的41 个县进入了“干旱紧急状态”，从而让州政府对水资源有更大的控制权；内华达州签署法案要求移除“非功能性”草地，预计将有三分之一的草地被移除。

千年大旱唤醒节水意识

进入2022 年，美国的干旱问题并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数据，2022 年1月份西部沿海城市洛杉矶的降雨量不到2.54毫米，进入2月份，情况变得更加糟糕。2月初，加州沿海地带的山区爆发山火，火势借助56km/h的风力迅速蔓延。一处海滩附近因气候干燥也燃起了熊熊大火，近6000 亩土地变成焦土，数百人被迫逃离家园。当地消防队长布莱恩说：“火灾季在这里已经不复存在，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火灾年！”

一项最新研究发现，美国西部大部分地区长达20 年的干旱，是至少1200年来最严重的特大干旱，根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定义，特大干旱是指持续20 年或更长时间的严重干旱。在《自然气候变化》杂志上刊载的研究中，科学家们分析了自公元800 年以来的四次特大干旱，发现本世纪的旱情比16世纪后期的大干旱更严重。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气候科学家威廉姆斯说：“始于21 世纪初的干旱并没有在降水充裕的2017 年和2019 年后消失，而在2020-2021 年加剧了，这表明现在的情况和以往一样严重。”威廉姆斯补充道：“没有证据表明始于2000 年的旱情有任何缓解。”他领导的研究团队利用树木年轮数据对古代旱情进行分析。据研究发现，这一次的严重干旱已经能与15 世纪时候美国还未诞生，只有土著部落居住时候的状况相比。通过研究原著名考古遗址中保存的活树、死树以及木梁收集的采样数据分析得知，树环痕迹可追溯到公元800 年，大约是查理曼大帝被封为罗马皇帝时期的干旱事件。“我们还通过该地区树木的年轮建立了数据模型。极为讽刺的是，其结果显示，是人类导致的气候变暖，造成了该地区约42%的土壤水分不足。”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气候科学家丹尼尔·斯温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如果没有这种气候变暖，普通的旱灾不会演变成特大型干旱。”人类如果不改变与自然的关系，或许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

针对频发的自然灾害，2月15日，世界气象组织负责人在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第55 届会议上指出，气候变化的影响已经“非常明显”，并且“在全球范围内发生”。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塔拉斯也表示，气候变化的影响与经济、粮食安全、基础设施、生物圈和健康有关。“我们必须适应气候变化，而这些变化意味着干旱、洪水、热带风暴、热浪、缺水、海水淹没海岸。”

洛杉矶市政府已经意识到饮用水供应的危机，正在努力利用好每一滴水。洛杉矶已经挖掘了几个大型的、开放的泥土盆地来吸收雨水并补充地下蓄水层。洛杉矶政府还设了一个小目标——将所有废水100%回收。洛杉矶卫生和环境部门负责人特莱西·米娜米德表示，“我们的重点之一是利用循环水。循环水通过废水收集系统，遍布我们整个下水道网络。这些水经过高纯度的处理比蒸馏水质量更好，可以在处理后用作饮用水”。据悉，洛杉矶环境卫生部门已经在每天处理和供应多达1200 万加仑的地下水，但米娜米德表示，他们计划将这个数字提高到每天2 亿加仑以上。除此之外，洛杉矶卫生与环境部门还开展了其他干旱天气引水项目，目的是收集城市街道上的径流，经过处理后提供给当地灌溉。“几十年前，人们可能不愿意为循环用水和收集雨水缴纳更多的税，但现在大家似乎有了这种意愿。”